第66章询身份
听周意祺这样说,几个人的脸色都有些微妙。顾窈暗自摇头:这是多大的深仇大恨,竟让林书越这般与李韫作对,非得要坏人家的好亲事。
魏娇自然也是这般想法,她周身散发着寒气,问道:“你们都知晓?”
她暗暗思忖,若是林书越刻意如此,难怪定北侯家要向下挑嫡长子的媳妇。估摸着是连换三回亲事,世家里已挑无可挑,倒让她捡了个便宜。
周意祺心里因她的主动搭话而雀跃,摇摇头道:“并非。是有一回他们闲谈,我听到的。方鹤安问林书越,怎么每回都要去破坏李韫的婚事,害得人家没了三个未婚妻。林书越就说看他不顺眼,他结一门他便要去毁一门。”这意思便是,此事做得隐蔽,大抵只林书越的密友晓得。
魏娇的心情开始变得差劲。
她也想过,纵使是有一层亲缘关系,定北侯家的嫡长子又怎会看上她?
再回忆起方才她对林书越所说的话,倒真像他骂得那样自作多情。人家显国公幼子只是专职破坏李韫的婚姻,与她自个儿一文钱关系也没有!
魏娇咬牙,想立时去找那缺德的林书越打一架。这个混账玩意儿,有什么资格去破坏她表哥的亲事!简直是坏到骨头里了。
顾窈眼见她气得都涨红了脸,忙轻拍她的背安慰:“没事儿。你今日来此是做什么?可别被他气得忘了正事。”魏娇被她一打岔,心绪又回到李韫身上。
她今日来开元寺,是她舅母传信来说表哥今日祈礼,好不容易有空闲,趁着今年让他们见一见、说说话。等来年双方家里过完六礼,便只能成亲那夜再相见了。她心里有些微紧张,惴惴地吊着口气一一虽然李韫是她表哥,他们已定亲,但她还未私下与他相处过。只被他夸过像个女将军。
她面上流露出甜甜笑意。
顾窈见她笑了,便又道:“我们今日来也是凑巧,不过方才我跌了下,此刻想歇息了,你们几个去说说话罢。”她是真有些乏了。
听了那么久的热闹,又强忍着身上疼痛坐了许久,心中还牵挂着那些事儿,已然疲累得想躺下了。听到这话,魏娇忙问:“大嫂,你可要紧?不如我让我娘去请个郎中来?”
周意祺也跟着说:“阿窈嫂嫂,我随行有位大夫,医术虽拙劣,但可让他来替你看一看。”
魏娇心中轻哼,但念及她此举是为顾窈好,倒也没出言阻拦。
顾窈只摇头:“不必了,多谢你们好意,我眼下只想到床上眯一觉,困得慌呢。”
她言语中还有轻松笑意,三个姑娘便觉她精神还不错,遂一个个站起来告辞。
魏嫣道:“大嫂,那你今儿好好歇息,就在这厢房睡罢。我与阿娇一起住便是。”
顾窈应了。她今口疲倦,的确没工夫应对她们。眼见她们鱼贯而出,将门阖上后,顾窈脱了鞋袜便倒在床上。
她将被褥拉到头顶,带着浓浓的不安睡去。门外,魏娇刚出来便要打发走周意祺:“你回去罢,天黑了,再不走你家里人着急了。”
周意祺听得此言,心里已是感动得一塌糊涂。魏娇对她嘴硬心软,她是知晓的。只是恨自个儿这般迟钝,时隔好些年才知晓放低姿态来哄她和好。
她听话点头:“我走了!下回再见!”
说罢,已颠着脚步飘飘然地离开。
魏嫣看着她的背影,暗自着急,忽地又听魏娇道:“大姐姐,我叫我娘那里再给你腾个厢房出来。”她连忙摆手。若真如此,自个儿想让她帮忙的算盘可不就白打了。
魏嫣挽住魏娇的手腕,亲亲热热道:“阿娇,咱们姐妹两个说些悄悄话罢,做什么要分开睡,还麻烦了三太太!”
魏娇暗暗扫了眼这显然不大对劲的大姐姐,心心里纳闷。在顾窈来之前,她们的关系顶多也就算普通的堂姊妹。在分别和顾窈交好以后,她们关系也没变得太亲厚。魏嫣今儿是怎么了?竞要和她挤一张床睡觉?心里这般想,可念及来年便要出嫁,也有些不舍,遂应了,带她往自个儿的厢房而去。
这一夜,顾窈早早睡下,梦中纷乱迷离。尚不知她的小姑子恳求魏娇帮忙,要她去打听郑骁的身份。魏嫣无需说太多好话,只落了两滴泪,道:“大哥有了大嫂,日子和美,你眼见也要出嫁,只剩我,这般大了还留在家里。阿娇,你也知除了裴坟钦以外,我从未瞧上旁人,只这一个,我一定要知晓他是谁。”魏娇着实头痛。她即使与方鹤安认得,但那也是经年以前的事了。自从与周意祺闹掰,连带着再也没和方鹤安说过话。
可望着大姐姐微红的双眼,魏娇少见地心软。她只说通过周意祺问问,却没有问到的把握。魏嫣正是打着这主意。方才她便想问周意祺,奈何不熟。
次日,趁着顾窈未曾起身,魏嫣便与她一道去寻了周意祺。
周意祺平素身子不好,眼下还在赖床,听闻下人通报魏家姑娘来了,忙胡乱穿了衣裳出来。
她大喜过望:“阿娇!你怎么来了?”
上天可真真是眷顾她!短短一日,便让魏娇的态度如惊天反转。
魏娇轻咳一声,拿了魏嫣给的银簪递给她,在她眼睛直冒泪光,将要说些煽情话语之时适时打断:“喏,我向你打听个人,大约只有你未婚夫晓得,请你帮个忙。”见周意祺愣住,她亦有几分尴尬。
魏娇没管魏嫣的眼神示意,径直道:“你若不愿也没事……
周意祺将那银簪子还回来,道:“我愿意!我帮你问便是!”
虽则她自煮酒会后便单方面不理方鹤安,但为了与魏娇和好,她愿意主动去找方鹤安。
魏嫣有些急,她等了这么些日子才等来心上人,不愿让这机会错失,便忍不住问道:“周姑娘,你何时去问呢?”周意祺望了望魏娇,见她移开视线,便知她也是受人之托,并非为了她自个儿。
难怪来找她问。
周意祺想帮上忙,便道:“方鹤安也在这儿,我这就去问他!”
魏娇愈发不舒服。这种被魏嫣裹挟着与一刀两断的旧日好友求助的感觉,让她十分不适。
她想,她应当先与顾窈说一说的。
可魏嫣太着急了,仿佛一刻也等不了一般。周意祺说罢,已披上了狐皮大氅去寻方鹤安,魏嫣拽着魏娇跟上。
周意祺虽说应了,但她连脚步都是虚的。
自小家里娇惯,她对谁都是想发脾气便发,那日不给方鹤安脸面,家里人都说她过分任性。她后来还是气,也没主动理他。
眼下气消了,却觉得尴尬。
去找他,岂非代表自个儿输了?!
但为了好不容易来找她的魏娇,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硬挨便是了!
眨眼间,小厮进去通传。
周意祺心里砰砰乱跳,底气不足。
她正给自个儿安心,便见方鹤安出来了。
少年一袭白狐斗篷,墨发束起微垂,眉目清冷如画,只面上覆着薄薄的一层冰,看起来便是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坏蛋。
周意祺便又劝自个儿:低头便低头罢,这么一个谪仙般的未婚夫,又有方家雄厚的家底给她的身子托底,白白让给陈元莺,她是傻子不成。
方鹤安望见她与魏家两姊妹一块,眸中有诧异,却未曾显露出来。
到底是相处久了的青梅竹马,情谊深厚,观她长日不见的脸色仿佛比以往又差了几分,便问道:“大冷天的,怎么这会儿便过来了?”
周意祺还过不去那口气,用猫嫌狗厌的语气回他:“你管我呢。”
方鹤安眸色转冷。
周意祺过完嘴瘾,才想起来此行任务,又别别扭扭道:“我问你件事。”
少年冷着脸应了一声:“什么?”
周意祺:“那日,就是煮酒会那日,你惹我生气后和一个男子走了,那人是谁?”
方鹤安眸光转向她白皙得有些透明的小脸,听得她细细描述:“就是,他鼻子很高很挺,眼睛很深邃,嘴唇薄薄的,身量高大的那个。”
数九寒天,她不顾身子主动来找他,就为了问旁的男子姓甚名谁。
方鹤安心中怒火焚烧,寒声答道:“他叫郑骁,是国子监天字班学生,下半年刚进来。”
周意祺若有所思一一郑骁,这名儿没听说过,也没见郑家有这号人啊。且郑家,大约够不上国子监的天字班啊。她便又问:“他是上京人么?家世如何?”方鹤安淡道:“不知,此人身份神秘,流言众多,仿似与禹王殿下交好。”
这句话说完,方鹤安已不愿听她再谈旁人。他看了看她冻得通红的鼻尖,疏离问道:“问完了么?可要进去坐坐?”
周意祺满心满眼都是魏娇,见他算得上一问三不知,哪儿有空理他,摆摆手:“问完了,你回罢。”此番话毕,虽未知晓郑骁到底是何人,但也算有所收获。魏嫣千恩万谢,一定要她收下谢礼。
魏娇为偿还此恩,便邀了她一道去吃早斋,周意祺欢喜应了。
顾窈是被一道道接连不停的敲门声吵醒的。她昨日睡得早,却不大安稳。半夜醒了一遭,弄了热水洗漱过后,翻来覆去才又睡着。
耳畔那恼人的敲门声便没停过,她脑子昏沉地爬起来,开了门,才发觉是那小沙弥。
小沙弥不知变通,但人却好,昨夜忙里忙外地给她搬水烧柴。
顾窈勉强挤出一抹笑容,问道:“小师傅,你有何事啊?”
小沙弥指了指越过院墙生长过来的一颗巨大古树,道:“施主,有故人在那棵树下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