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煮酒会
因暗窥帝踪事发,皇帝震怒。责令德妃禁足,罚半年俸禄,禹王撤去禁军监事一职。
这些责罚虽不重,但足以震慑朝野。
禹王一个与军权挂钩的王爷,虽不知是犯了何事,但圣上说撤便撤,旁的王爷便都收敛了些,不敢在此时冒头。魏既明更被吓到,他原就没有高瞻远瞩,被禹王一通吹得天花乱坠的说辞引入站队,现下正焦心心该如何脱身。至于魏嫣的事,他哪还管得了那么多,索性全权交予魏老太太。老太太此前因强迫魏嫣入宫之事,心内到底有几分愧疚,后由魏珩一通说辞,使她允了让顾窈着手此事。她将魏嫣从小带到大,一想到她那日怨恨的神色,便不由讪讪。
贵女为家族牺牲是理所应当,但万没有当人府上小妾的道理。
大太太陈氏倒有心从中作梗,可她自个儿怀着身孕,女儿也要相看人家了,大老爷又日日不着家,忙也忙不过来,哪里管得了魏嫣的事。
顾窈稀里糊涂地接过了这桩差事,耳边环绕着表哥“此事办好必有重金感谢"的承诺,眼前是魏嫣羞赧却期待的神情一一
她握握拳头:这事儿,她豁出去也得做好。正巧魏娇那里传了消息来,说正值初冬,礼部尚书陈家邀请她们去围炉煮酒。
这围炉煮酒是京中素有之传统,每每十月底十一月初之际,各家都会邀请相熟的男女青年去家中,在花园里围着炉子烤火煮酒玩乐,有驱寒暖身之意。
顾窈是头一次听说这事儿,稀奇的同时又问:“也叫了我去?”
自上一回贺家的宴会结束,她发了通脾气,将递来的帖子通通拒了。今日一听,却来了兴致。
这种煮酒会,青年才俊必然很多,要为魏嫣挑选便容易多了!
魏娇道:“你忘啦?是那个投壶的陈元屏呀!她早给你递了帖子,只是一直没消息,这回便来找我了。”顾窈这才想起一-陈元屏,那个好胜心心强喜爱投壶的姑娘,她们在公主府上有过一面之缘。
她笑道:“我记起了!那咱们便去罢!说不得又能再比一次!”
魏娇却道:“那可不行,咱们现下没法一起比了,那是未婚姑娘少爷们的游戏。”
顾窈心说不愧是上京,条条框框的规矩可真多,面上却道:“好好好,我不和你们比就是了。”魏娇轻哼一声:“也没人比得过你呀。”
她这一夸,顾窈便飘飘然起来,嘻嘻一笑,一把便挽住她的手。
魏嫣在一边,眼睁睁地看着她与三妹妹如此亲近,心中又是别扭又是后悔:还能怪谁,只能怪她自个儿,是她主动疏远了顾窈,白白给外人让道。
忽地,她的臂弯里钻进来一只手,侧头去看,却是弯眼笑着的顾窈:“走呀!”
魏嫣耳根微红,咬了咬下唇,被拖着上了一辆马车。初冬的第一场宴会,各家女眷皆穿着素色衣衫,或淡青,或浅蓝,染了粉紫鹅黄的雪色更多,只为搭配近来最时兴的红狐狸毛大氅。
然京中也并没有那样多的皮草,若人人都有,那狐狸岂非要死绝,因而,黑色、白色亦是不少。而这,便也成了她们衡量一个家族实力的新法子。
顾窈就没进过这贵女圈,而魏嫣近来忧于己身,连从前的小姐妹都冷落了,她们两人哪里知晓。至于魏娇,晓得是晓得,但家里几斤几两她还是有数的,断不会因为这点儿虚荣心便去缠着母亲找大房支银两买皮草。
因而,三人皆只披着斗篷,领口与手袖处缝着一点皮毛,与满屋子贵女比起来,倒显得有些寒酸了。魏嫣浸淫贵女圈已久,瞬时便发觉了不对。从前魏珩未曾成婚时,魏嫣身侧总会跟着几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闺秀,现今便没甚么人来寻她。她满心都是别扭与落差感,而身侧的大嫂和妹妹已然动了起来。
她连忙跟上。
顾窈既是怀着目的来的,便不再做个缩着喝茶的贵妇,极主动地找上了陈元屏:“陈大姑娘。”陈元屏原还在吩咐过会儿煮酒的一应事宜,见个梳着妇人头发的女子款款而来,眼睛一亮。
她一双清凌凌的眸子注视着她,嘴唇轻翘,露出些皓齿。脸颊嫩生生的,冻出一点儿微红,却更显可爱。虽穿着不比其他闺秀,但周身气度既蓬勃又美好。这是她头一回见成婚后的顾窈。
陈元屏本就是豁达性子,当即便绕着她走了一圈,心中啧啧称奇:她堂姐曾说女子成婚后会变样,她倒真是见识到了。
原本的顾窈是株乡野路边肆意生长的雏菊,现今变成了一朵向阳而生的春桃,即便是在这冬日,亦让人温暖。她暗暗想,那魏家探花郎不愧牵动了许多闺秀的心,竞让顾窈过得这般柔情蜜意,可见二人并不似传言中那般,是为挟恩图报。
这话只在心里想想,她同顾窈打招呼:“魏家大奶奶来了啊!”
也是志趣相投,虽多日不见,但二人一聊起来便没完。等她们三人好不容易到席面上坐着,顾窈便抓紧道:“阿嫣,你快瞧瞧,可有你中意的男子?”
魏嫣被她这惊世骇俗的话语吓得呛了两声,放低音量道:“大嫂!”
羞赧中带了些埋怨一一
顾窈却不甚在意她的小女儿心心态,也压低声音,道:“哎,只有我们三个在,有什么好害羞的?咱们出门不就是为了这事儿吗?府上都没空管你的事了,你想拖到何时。让你大哥去挑,挑到你不喜欢的怎么办?”她将那日劝魏娇的说辞再讲一遍:“人生大事,须得自个儿看过眼了才成。”
顺便,她杵了魏娇一下:“你别闲着呀,看一看那两人在何处呢?”
礼部尚书是个大官,按照常理定会邀请到显国公与定北侯家,端看那俩男子来不来就是了。
魏嫣与魏娇二人对视一眼,都知大嫂行事豪放,索性也不端着了,借着谈天悄悄地瞥向男客那里。打这主意的不止顾窈一人,旁的太太自然也是如此,这事儿在京中乃心照不宣,稍大些的宴会都是为这些小儿女相看做筏子的。
顾窈也左看右看,旁人看的是人,她看的便是游戏了。在陈元屏这么个爱玩闹的主场上,自少不了各类游戏,甚而比公主府那一回更多些。
顾窈心里痒痒,却顾念着魏娇说的那话没动一一谁让她眼下是夫人的身份呢。
也只得安慰自个儿:反正都玩不过她,有何好惦记。这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绪很快便消散了,只因一小拨围着下棋的男女里有了争吵,吸引了她的注意。主事的陈家太太与陈元屏过去了,旁的男男女女也往那里凑,顾窈稍加思索,拽着魏嫣魏娇两个便也去扎堆。“你好生不要脸!他都定亲了,你还与他下棋!"说话的是个满脸涨红的少女,正指着另个姑娘控诉。那姑娘柔柔弱弱,正慌乱地躲开她,不敢抬眼。此时,与她下棋的男子终于站起来,蹙眉道:“阿祺,不要闹了。”
周意祺何曾受过这气,被未婚夫当面指责胡闹,还眼睁睁地看他护着另个女子。
她道:“你就没有分寸么?旁的定了亲的男女怎么就晓得跟旁人远远的,偏你上赶着和她下棋?!”她实在是忍不住。明知在这样大的场合发气,会被旁人指摘性子不好,还未进门便如此善妒,可陈元莺那女人,眼睛都要黏到她未婚夫身上了,如何能忍!方鹤安已实在不耐。他素来爱棋,京中久无对手,今日正一人枯坐于此自奕,却有一姑娘轻点出他所安排的困局。
他连此女脸貌如何都未曾看入眼里,光想着下棋了,哪里有周意祺说的那般不堪。
“我说没有,我与这姑娘素不相识,不过下一场棋,怎就值得你如此信口雌黄?"方鹤安冷下脸,见她如此胡搅蛮缠,便也不再给她脸面。
两个定下婚约的男女在陈家闹出了事儿,牵扯进来的还有陈家庶女,陈太太暗骂一句倒霉,她年岁身份摆在这,出来劝解了便是闹大了,只得使个眼色给陈元屏,叫她处理去。
陈元屏接收到亲娘的信号,也恼那陈元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在自家宴席上还搞出这事,却又不得不善后,只能硬着头皮上:“周姑娘,方公子,你们都少说两句。”周意祺眼眶发红:“是我少说还是他少说?说我信口雌黄,可他们在这眉来眼去都是大伙瞧见了的!”方鹤安扯扯嘴角冷笑:“陈大姑娘,你也听见了,她说旁人不要脸,上来便血口喷人,这也是大伙都瞧见了的!”
陈元屏听两人在这里指桑骂槐,一时头痛得厉害,偏她那庶妹还要蹦出来现一遭,怯生生地给周意祺道歉:“对不住,周姑娘,我并无此意……
此言一出,自然是遭了的。那周意祺怒发冲冠,咬牙便上去要撕扯她,却被方鹤安一把拦住,生生挨了她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