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来潮
行吧,吃就吃。
容艺也没再多谦让。
她走过去拉开凳子,然后一屁股坐下。
桌子上的菜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做没多久。她没忍住,问:“怎么做了这么多?”
游赐:“阿姨做的。”
切。她当然知道是阿姨做的。
她明明问的是“怎么做了这么多”,又没问"是谁做的”。算了,她才懒得计较那么多。
她坐下来,捏起筷子。咬着筷子的一头,目光在各色的菜品间逡巡着,最后选择夹起一小块蚝油生菜放进嘴里,新鲜的香气瞬间就覆过了她的味蕾。
很好吃。
她边嚼边抬眼看向游赐,对方已经搁下筷子,轻轻拿一块纸巾斯文地擦了擦嘴,看上去已经吃饱了。而桌子上的菜还没怎么动。
她不由得好奇问:“你就吃这么点么?”
游赐点头,温吞地把纸巾折叠好,然后慢条斯理地喝了囗水。
容艺腹诽,奇怪,怎么吃这么少还能长这么高。她边想边起身,舀了一勺排骨汤,汤上面浮着一层青绿色的葱,她不疾不徐地把汤面上的那层葱吹开。慢悠悠地喝了一囗。
味道很鲜。温热的汤下肚以后,暖得胃很舒服,胸腔都在发热。
记忆里,她好像好久都没有吃过这样的晚餐了。餐台上的灯光温柔地洒落下来,游赐坐在她对面。有那么一小刻,容艺没来由的,在心里浮现出“家”这样的字眼来。
吃完晚餐以后,容艺起身回了房间。
窗户忘记关了,外面毕毕剥剥又下起雨来。这一块在市郊,加上后面有山,空气虽然清新,但不免带着几分潮湿的雨气。
潮湿归潮湿,但这种潮湿,和容艺之前住的潮湿小平房是完全不一样的。
容艺走过去一把将窗户合上。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她站在窗户边,能看见窗户外面的夜色是一片静寂的黑。
偶尔能听见三两声倦鸟的嘶鸣。
仔细想想,她觉得自己有些时候和这些鸟也没什么区别,整日奔忙,却没有任何意义。
一无所有的。
她什么都没有。
甚至,她觉得自己有些时候还不如这些鸟儿来的自由。它们可以想飞就飞,想休息就休息,不必拘束着在意世人的眼光,自由的令人艳羡,而她作为人却不一样,她必须要前进,没有任何休憩和喘息的余地。排骨汤很鲜,她喝了很多,现在温度烧灼上来,她颈后一直在出汗,黏腻又难受。
她转身脱掉校服短袖,没有了宽松校服的遮掩,丰盈挺翘的少女身体线条瞬间就暴露在空气中。她头发长得很快,已经遮过了肩的一半,随着她的动作擦着肌肤,有点痒。
她向来没遮没拦惯了,就这么赤条条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除了身上这身校服装束以外,她就只剩下一件宽松白短袖和一条紧身牛仔裙了。
该死。她刚刚去找黎新言的时候,怎么没想到顺路去买件睡衣呢?
一想到等会又要穿着这两件衣物入睡,她就浑身不自在。昨天晚上她就没怎么睡好。明天无论如何,她都要买条宽松的睡裙来穿才行。
她拿过这两件衣服,又把刚脱下来的校服短袖一起拎到洗浴间里。
老样子,她褪下宽松的黑色运动外裤,先把这两件衣物搓洗完毕后挂好,然后才打开花洒,走进一片升起的水雾之中。
她肤色很白,奶油一样的白。
该丰盈的地方一处不少,水滴绕过她白皙的后颈,擦过她洁净的耳后皮肤,随后穿过她身体的每一处沟壑,曼妙的就像在写一首安静绵长的诗。
最重要的是,她的身材比例实在是太好了,就像是从漫画中走出来的人物一般,比例简直逆天。一片水雾凝结在半透明的玻璃上。
她温吞地洗完澡,用一块毛巾将头发擦干,连带肌肤上那些剔透的水珠都一并擦去。
随后她穿好衣服,踩进拖鞋里,推门走出去。房间里点着一盏黄色的护眼灯。
手机电量已经充满了,容艺走过去,捞起来看一眼时间。快七点了。
一天就又要过去了。
屏幕上闪过沈欣茹的信息。
一一“艺艺,你明天是不是要去你哥那个聚会呀?”容艺反应过来她的意图,嘴角勾了下,单手打字回她。艺:【对啊,盛锐也去。】
屏幕那头的沈欣茹脸红了下,急忙打字撇清干系。可爱茹:【我又没问他!】
容艺明知故问地继续打字。
艺:【要不要明天一起去?】
沈欣茹叹了口气,咬着嘴唇打字。
可爱茹:【我去不了,我妈妈不会让我去的。】这倒也是。
艺:【那你想去吗?】
沈欣茹回了一个“想"字。
赵兰的爱很极端,沈欣茹理解她痛苦的根源,她心疼她,但与此同时,她每一分每一秒都又想要逃离她。盛锐他们是另一个世界里的人。
她循规蹈矩当了十六年的乖乖女,对陌生的一切都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求知欲与探索欲。
所以盛锐才会那样吸引她。
艺:【那就去玩一小会。】
沈欣茹咬着手指,犹豫不决地回:“真的可以吗?”容艺笑,只发了一个表情包。
半天才打字回:“茹茹,如果真的想去的话,你可以跟你妈妈说实话,我哥要去云都了,也许很久都要见不到了,我相信她会理解的。”
“实话实说就好了,不然你妈妈会担心的。”她知道,赵兰确实如沈欣茹所说的那般,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她不善于言谈,但她对沈欣茹的爱却是真真切切的。
沈欣茹回了个“好”,然后就说要去写作业了。容艺发了个“去吧"的表情包,切出对话框的时候,时间刚好擦过晚上七点十分。
她把手机放回床头,拎过书包,一路将书包拎到桌子前。拉开拉链,里面露出几本作业。
她伸手把那几本作业拿出来,一骨碌全扔在桌子上。零零散散的作业瞬间就把桌面盖了个严实。一屁股靠着椅子坐下来,牛仔裙有些紧,绷的她很难受。她索性把腿抬起来,躬着踩在椅子的一边。随便翻开一本作业都是空白的,一字未动,干净的要命,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写。
她拣了本英语作业,抬起手指压住封页,郑重其事地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
初中的时候,她英语还算可以。那个时候她很喜欢听英文歌,英语学的还算不错。
上了高中以后柳曼秀嫁给了黎淳,她疏于管教,成绩一落千丈。
窗户外面雨声戚戚沥沥,护眼灯光照在纸页上,泛着温馨的光亮。
她打开英语教材书,翻到最后面的单词表,一个一个单词看过去。
这些单词她没有几个是认识的。糊在一起,就像天书一样,她叹了口气,现在的工程量无异于女蜗补天。但她没有任何办法,就算是硬着头皮,也要学下去。学习是她离开伏海镇的唯一途径。
她按动笔尖,在A4空白纸页上默一个记一个。好在她语感不错,再加上词根记忆,她花了一个小时,就把第一单元的单词记得差不多了。
然后又返回到前面的课文页,她一句一句地看过去,圈画出时态语法和重点句式。
学完课文,她立刻找到对应的习题跟练。
夹在作业本里的答案她都没交上去,她做的很慢,每一道题都做的很生涩。
花了约莫两个小时,才勉强做完一课。
一对答案,发现错了一大半。
她扔掉红笔,单手撑着下额,眼睛朝天花板看,没来由地想叹气。
左眼皮一直在跳,突突的,跳的太阳穴也疼。万事开头难。
没办法。
她揉了揉太阳穴,胃也开始不太舒服了。不知道是不是吃的太多的缘故。
她心心想自己还真是山猪吃不了细糠,平时吃的乱七八糟就算了,好不容易加一顿餐,还闹到胃疼。戏谑地笑了笑,她合上做了一课的作业本,起身,踢掉鞋子回到床上。
柔软的被褥瞬间包裹住她,带着浅淡的清香。她闭着眼睛,掀开被子把头埋进去。
明明已经又累又困,但胃却偏偏一直在疼,疼得她没办法入睡。她靠在枕头上,身体躬着,难受的要命。她缩在被子里,整个人蜷缩成很小一只,控制不住地冒冷汗。
难不成这是什么做题的后遗症么?
她脸色惨白,几乎没有一点力气。疼痛感越来越强烈,像是抓着她的五脏六腑,一齐狠狠地往下拽。疼痛感簌簌跳动成熟悉的感觉。
她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这好像不是胃疼……而是……痛经。
容艺咬着牙,冷汗把她的头发都浸湿了,她几乎是用尽力气,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然后一把掀开被子。她舒了一口气,好在床单没弄脏,不然本来就没什么力气了,还得要洗床单。
然后她一路扶墙,去了卫生间。
褪下裤子,里面是一团深褐色的粘稠血迹。果然。
她这段时间压力很大,内分泌也跟着失调,就连例假也迟了快半个月。
剧烈的疼痛揪着她的内脏,狠狠地往下撕扯。她痛的快直不起腰来。
她垫了几张纸,然后把弄脏的裙子脱下来放进洗手台,原本想就地把它洗干净的,但无奈腹腔的疼痛感越来越强烈,她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力气洗衣服了,只得作罢。容艺出了卫生间,宽松的白色短袖刚刚遮过她的臀部,下面露出一双纤长白净的长腿。
她走到桌子前,拿过自己的书包,一口气掀开拉链,她记得自己之前有在书包里放过几片卫生巾的。可结果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她索性把书包翻过来,将里里外外的东西都倒了个一干二净。
怎么回事?
上次她明明记得就在书包的夹层里,她放过几片卫生巾的啊。
这时,脑海里一段割裂的回忆突然袭击了她。几个星期前,她好像借给沈欣茹了。
服了。
那怎么办?
她捞起手机,看了眼时间一一快十一点了。这个点,附近的超市肯定都关门了。
腹部的疼痛感一阵比一阵强烈,布洛芬她一颗也没带,全部留在那个家里了。眼下估计就算没被火烧干净也被雨浇发霉了。
她思来想去,实在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找到游赐的聊天框,然后一个一个敲下字,就像蚂蚁一点一点啃噬内心一样煎熬。
艺:【你睡了么?)
嘶。怎么问都好尴尬。
容艺眼睛一闭,破罐子破摔地,继续往下打字。艺:【你家里有那个吗?】
她尴尬地说不出话来,不知道怎么形容才合适。兀自盯着发过去的这句话,她发了好久的呆。
越想越不对劲一-什么叫“你家里有那个吗?”听起来怎么那么奇怪?
她捏了捏眉心,眼睛却一直急切地盯着对话框。对面没回。
约莫过了十五分钟,对面还是没回。
疼痛感跳跃成尖锐的刺痛,容艺眉心拧成一团,痛的说不出一个字来。
应该没有那么早垂……吧?毕竟昨天晚上他都睡得这么晚。
估计是没有及时看信息?
容艺等的有些不耐烦,强烈的疼痛感催促着她一一还是过去问问好了。就算家里没有的话,也可以问问附近有没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抱着这样的想法,容艺皱眉咽下疼痛,开了门。外面灯没有开,很黑,但是墙角有几盏监控,在暗夜里发出猩红色的微光。
容艺穿着拖鞋,特意没有开灯,她把短袖往下拉,盖过自己大腿的一半。没穿下裤,她有些不自在,又想到好在没有开灯,也看不清什么。
游赐的房间在另一边,要绕过很大一块空旷的区域。容艺走的很慢,剧烈的疼痛让她每走一步都很艰难。每个人体质都不同,有的人比较幸运,来例假的时候肚子不会疼,而有的人就没那么幸运,来例假的时候,不仅会肚子疼,而且是天崩地裂的那种疼,疼到要吃止痛药才会好一点。
容艺就属于上述两者中不幸的后者。
她摸索着,找到了游赐的房间。
“你在吗?”
她抬起手,轻扣了一下房门,门居然没关,直愣愣地往里面打开。
房间里只点着一盏柔光的壁灯。
游赐并不在里面。
她顿了顿,不在里面,又在哪里?
正疑惑,一道声音从她背后传出。
一一“怎么?找我?”
黑灯瞎火的,她吓了一跳。飞速拧过头。
暖色调的壁灯光线轻轻散逸,红色的监控廊灯交错着打在她身后。
她看清了身后的来人后,瞳孔骤然放大一一少年刚从洗浴室出来,黑色的碎发潮湿,止不住地往下淌水,腰腹间只随意围了一条单薄的浴巾。视线往上移动,少年身上还带着水珠,一颗颗剔透的凝结在他冷感的肌肤上,每一寸肌肉都好看又利落。浴巾翘起一个角,他左侧腰腹往下,有一块很小的黑色纹身,像是什么图案。
容艺没来的及看清,他就把浴巾往上掖了掖,沾着水汽的喉结上下滑动,又问了一遍:“怎么了?”目光垂着,眼睛里浸满潮热的水雾。
猩红的监控灯光在暗夜里起伏,勾勒出诡异又暖昧的气氛。
他们两个面对面站着,他要比她高出很多,身上潮湿的水汽带着沐浴过后的清香扑进她的鼻息。她没来由一阵心慌,没什么安全感地捏住白色短袖的衣角下摆,往后面退了两步。
游赐目光随之下移。
而后他注意到她宽松白色短袖的下摆,以及下面的一截白皙如藕的腿部线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