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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脏(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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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走廊狭长,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弥漫。

沈欣茹没来,走廊上只站着容艺和黎新言两人。

“怎么搞的?”黎新言点了支烟,烟雾飘过来,呛人。

容艺捂了下鼻子,答非所问:“公共场合,请勿吸烟。”

黎新言无语地把烟掐了,语气里已经极为不耐烦:“老子这辈子就这么一次十八岁生日,还得陪你来医院。”

容艺把不断往下滑的吊带往上提了提,语调平稳:“都怪你那破车,刹车坏了也不早说。”

黎新言一听来了气,正准备说话,窗口里一个护士探出头来,扯着嗓子提醒他们去缴费。

容艺不想再听黎新言唠叨,于是先一步走过去拿单子。

接过单子后,她看了一眼,瞄到底下的价格,深吸了一口气,立马转头又探向窗口:“你好,是不是算错了,就包扎个伤口,怎么要八百块?”

“错不了。”那护士忙得不可开交,头都没抬,一个劲地催促道,“赶快去缴费,缴费了才能拿药。”

容艺走回黎新言身边,把单子递给他,换了副求人的态度,好声好气道:“哥,去缴费。”

“多少?”黎新言懒得看缴费单,已经很自觉地摸出钱包。

容艺叫他哥,但说起来,他和容艺其实根本没半点血缘关系。

他们是重组家庭,容艺充其量只是他异父异母的便宜妹妹罢了。但这个便宜妹妹却从来没让他省心过一回。

容艺比了个“八”的手势:“八百。”

黎新言呛出一口老血:“没那么多,今天我生日请客花了钱,钱包现在比我脸还干净,最多能勉强凑出个五百。”

容艺也不计较,见好就收,她接过那五张鲜红的票子:“行,那你先在这看着,剩下的三百我回家去找我妈要。”

说完以后,又举着钱在他面前晃了晃,“钱过两天我就还你。”

黎新言也不计较:“你快点儿回来就行,今晚我生日,那边还有一堆兄弟等我过去。”

“知道。”说完她快步往楼下走去。

-

转过楼梯,有人叫了她一声“容艺”。

但她走的急,压根就没听见。

散落的长发随着她转身的动作起伏,那张明艳的面庞在眼底惊鸿一瞥,又匆匆消失在楼梯转角。

盛锐只来得及看了一眼她的背影。

今天是黎新言的生日聚会,他是听朋友说黎新言那个漂亮妹妹也会来,所以才答应去的。

黎新言那个漂亮妹妹他见过,又纯又媚,勾人得要死。他之前还趁人不注意,偷拍过几张她的照片。

可没想到,左等右等,也没见她来。直到黎新言接了通电话,说是他妹出了点事,之后就匆匆要走。

盛锐本就是为了容艺才来的,黎新言前脚刚走,于是他也呆不住了。晃荡来晃荡去,竟也鬼使神差地跟着来了医院。

他轻“啧”了一声,边走边掏出手机。滑到相册收藏夹,里面有他上次偷拍到的容艺照片。

画面里,少女站在喧闹的街边,戴了副耳机,穿着件宽松白背心,套着条热裤,一双腿又白又直,与周遭的烟火气息仿佛格格不入。

“操。真够诱惑的。”

他手伸进裤兜,抬脚往厕所那边走去。

-

厕所门口,玻璃镜前沾了水汽。

倒映出游赐清隽的五官。

他肤色冷白,这样一副好皮囊,却不带任何血气,处处透露着一股恹恹的冷感。

白色的短袖被水沾湿,下摆有血迹。应该是来的过程中,不小心沾上的。

游赐面不改色,平静地摘下那根白色波点丝巾。

丝巾完全被血浸湿,一滴一滴往下渗血。

她的丝巾,完全被他的血浸透了。

清洗了很多遍,还是洗不掉上面的血迹,只能作罢。他收好丝巾,然后又开始仔细地清洗自己伤口边缘凝结的血块。

伤口处十分骇人,有一块凹陷。

他慢条斯理地擦干净那些血迹。就像动物温吞地舔舐自己的伤口。

也就在这时,盛锐刚好走到厕所门口。

游赐边清理伤口,边从镜子里恹恹地抬眼,瞥了他一眼。

水声哗哗地响,镜子前起着朦胧的一层水雾。

眸光幽邃。

盛锐没注意到游赐的目光。兜里的电话响起来,他边接边往隔间里走:“对啊,她在医院呢,还是穿得那么骚。”

逛了一圈,隔间都是满的,盛锐站在外面等了会。

粗鄙的笑声也毫不掩饰:“屁股是真他妈的翘,腿也挺白。”

粗俗不堪的话语,直愣愣地从里面漏出来。

游赐站在镜子前,慢条斯理地清洗血迹。

水很凉,哗哗地响。

心里的欲念在躁动。

不爽。极度不爽。

一分钟后,厕所隔间传出抽水的声音。

盛锐方便完毕,挂了电话,正准备出来洗手。

出门的一瞬间,却刚好对上游赐那双起雾的眼睛。

他发怵地怔了会。

“删了。”游赐紧绷着下颌,声音冷冷的。

意思是叫盛锐把手机里那些粗俗不堪的照片删除。

盛锐冷不防地吃了一惊: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偷拍照片这事的?

“你算老几,少他妈多管闲事。”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露怯,盛锐深谙其道,用力推了游赐一把就往门外走。

可下一秒,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衣服后领被人紧紧攥住。

游赐攥着他的衣服往回拉。

语调寡淡,淡的像杯没有味道的凉白开:“删不删?”

气压骤降,压迫感十足。

盛锐有点吃瘪,脸色很不好看:“不是哥们,你特么又是谁啊?咱俩有过节么,非得咬着我不放?”

怎么说他盛锐也是伏海职高的扛把子,骨子里社会人的气息瞬间涌出来,证明他也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说完以后,他用力挣了一下,可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没挣开游赐的手。

瞳孔不可置信地骤缩。

“没过节。”游赐垂着眼睫。

梅雨天气,阴冷的医院墙壁上挂着一层水珠。冷光悬于头顶,映衬出少年隽邃斯文的面孔。

又冷感,又病态。

他攥着他的后衣领,将他往隔间里面拖:“删不删?”

盛锐打了个寒噤,识相地掏出手机:“我删我删。”

边说他手指边飞快地在屏幕上按了几下:“都删干净了。”

“给我。”

游赐摊开那只受伤的手,目光冷冷地,示意盛锐把手机拿过来。

他信不过他。

“真都删了。”盛锐白了他一眼,“你他妈放开我行不行?”

“给我。”又强调了一遍。

“烦不烦?”

话虽这样说,可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眼下处于逆风,盛锐没奈何,还是老实地把手机递了过去。

游赐接过来,细致地检查了一遍。

盛锐甩开他的手,看见他那副认真的神情,挖苦道:“你喜欢她啊?”

游赐没回答。

确定没有漏删的照片后,才把手机丢还给他:“离她远点。滚。”

-

容艺打了计程车,从医院到曼秀美容店这么点路程,那司机居然收了她三十块。

付钱的时候,她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

柳曼秀是她妈,一个时髦爱美的中年女人,这家美容店是她前两年办的。小镇美容需求不高,所以柳曼秀的生意不算很好。

容艺没带伞,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近处才发现店门紧闭。

不应该啊。

平常这个点,她妈应该都在店里,今天怎么关门的这么早?

她掏出手机,想给柳曼秀打个电话。电话拨过去,响了很久,没人接。

容艺心底暗骂了声。

没办法,看样子,她只能去一趟黎淳家了。

黎淳,就是容艺名义上的哥哥黎新言的亲生父亲,也是柳曼秀的第三任丈夫。

柳曼秀嫁了三次,容艺是她和第一任丈夫容津的孩子。

容津在容艺十岁那年出车祸死了。

在人多口杂的小镇,柳曼秀孤母寡女,招致了不少闲言碎语。

于是在他死后第三年,柳曼秀带着容艺嫁给了她的第二任丈夫魏山南。

可没过两年,她又匆匆离了婚。之后又嫁给了黎淳。

虽然容艺跟黎新言关系挺好,但不知怎么地,她对黎淳却总是喜欢不起来。

再加上柳曼秀嫁了三次,闲言碎语越来越多。

容艺听了心烦。

于是,她又以上学为由,一个人住进了她爸留下的那间破旧平房里。而柳曼秀没办法,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能继续跟着黎淳住。

她这个母亲,除了每个月会按时给她打钱以外,几乎跟她没有什么纠葛。

正这么想着,容艺人已经到了黎淳家门口。

破天荒的,门居然开着。

容艺推门走进去。一股酒气。

一地散乱的物品,像是争吵过后还没来得及收拾的事发现场。

狭小的房间里,光线晦暗,混杂着梅雨季节发霉的食物味道。

几欲令人作呕。

她捂住鼻子,强忍着恶心,从残羹剩饭和一堆碎玻璃上跨过去。

走到柳曼秀的房间口。

她刚想推门进去,可是手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许久,她才下定决心,敲了敲门。

门很快被人打开。柳曼秀凌乱的头发下,满脸欣喜,还以为是刚刚摔门而去的黎淳回来了。

结果不曾想,门外居然站着的是容艺。

笑容立刻隐退。

“你怎么来了。”

容艺皱眉看她:“又吵架了?”

柳曼秀向后拢了把头发,点了点头。

她眼线是纹的,哭不花,但肉眼可见的憔悴。

容艺看不下去:“这个婚就非结不可么?”

“你还小,不懂。”柳曼秀擦了下眼睛。

“我确实是搞不懂你,”容艺目光往下瞥,一眼就看到了柳曼秀手腕上纵横交错的淤青,她猛地抓过,“黎淳又打你了?”

柳曼秀吃痛,嘶了一声,抽回手:“小孩子别管那么多。”

“你那美容院是不是欠债了?”容艺虽然成绩不好,但人不傻。

柳曼秀没说话,许久才点了点头,承认。

“欠了多少?”容艺问。

“不关你小孩子的事,我自己会还。”

又是这句话。每次柳曼秀有什么事情都不会跟她商量。

“行,柳曼秀你就是活该!”

容艺气极,推门而去,连钱也忘了要。

雨还在下着,容艺没伞。

她不想哭,但眼角却不断往下淌眼泪,她抬手用力地擦了一把。

手机铃铃铃地响起来。

她看了一眼,是黎新言打过来的。

接通。

情绪几乎崩溃到了极点:“黎新言,能不能别让你爸打我妈啊?”

几乎是歇斯底里的,然后就呜咽起来。

对面愣了片刻:“哭了?”

然后手足无措地慌乱起来:“容艺你特么别哭啊,我回去就教训我爸去,你别哭啊。”

容艺努力镇定下来。黎新言和黎淳不是一类人,冲他撒气也无济于事。

与其乱发脾气,倒不如想想,以后该怎么办。

她抽了抽鼻子:“我没拿到钱。”

“我打电话来就是说这个,钱那小子自己出了,现在在缝合。”

“怎么能叫他自己出?”容艺叫了辆计程车,冲着电话那头道,“我马上到医院。”

-

等她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已经缝合完毕,正在向游赐交代一些注意事项:“纱布一天一换,配合这个药水使用。”

少年手缠着纱布,点头应了声“嗯”。

正要拿过药水时,容艺却突然出现,先一步接过:“知道了。”

她来的突然,发梢随着动作,轻轻擦过他的皮肤。很痒。

血液和欲念混杂着,在血管里叫嚣。

游赐喉结上下滑动了下。眸光又无法自持地沉下去。

从诊室出来,黎新言愁得很,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开始抽烟。

今天本来是他生日,他不在家住,黎淳的事几乎跟他没关。可被容艺这么一搞,他心里也不舒坦。

这边,容艺拎着药,问护士要了纸笔。然后把口袋里的五百块先递给游赐。

游赐没接,不明所以地看她一眼。

容艺也没理。只是靠着墙壁,自顾自开始写欠条。

她成绩不好,字也不好看,有点像小学生字体。但一笔一划都写得很认真。

写好以后,她郑重地署下名字。

然后将刚刚游赐没接的五百块卷在一起,塞进他手心:“钱,我会还给你。”

游赐手上缠着纱布,垂眸看了她一眼。

伸出手来,对她说:“药,先还我。”

容艺把药往后挡了挡,看着他,语气很认真,一字一顿道:

“刚医生叮嘱的,你都记清楚了么?”

“记得。”

容艺又不大放心地问:“会换药么?”

游赐眼睫轻颤了下。

许久,他才慢条斯理地舔了下嘴唇,故意道:“不太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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