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专职假千金（17）
云姑姑心神一震，追问，“一直都没有？”云诺声音略低了几分，仿佛一阵飘渺的云烟，“一直都没有。上辈子他安排卓念认亲的时候，本人并没有露面，等我知道他的存在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原来如此。”
云姑姑显而易见的沉默了片刻，才说：“还有你父母的情况，你应该也知道了。”
云诺眼眸低垂，“嗯，我知道。我与他们的缘分终究太浅了。”
两世为人，两世都无缘再见。
她伤怀和叹息片刻，复又抬头看向云姑姑，“说来也是惭愧，我上一世活的短暂也糊涂，好多事都没顾及到，尤其是对我父母的事也所知甚少，所以我今天想问问您，当年的事是否还存在别的隐情？”
这个话题的转换让云姑姑感到突然，但并没有惊讶，她反而很理解，也很郑重的回答了这个问题，“你父母都是与人为善的好人，基本没有任何仇家，如果真的有，那肯定也是受上一辈，准确的说是你们祖父的连累。如果真是那些人动的手，你祖父那边早就翻天了。”
她摇摇头，“至于家里其他人，不瞒你说，我也怀疑过他们。”
没办法，他们这种复杂的家庭背景和关系真的很难不让人阴谋论，所以当年她甚至怀疑过她的每一个兄弟姐妹，并在有能力后直接把这件事重新掀出来调查了个底朝天。
但也许能说一句不幸中的万幸的是，这里面并没有涉及什么骨肉相残的算计和惨剧。
“但也与他们无关，至少我调查出来的结果与他们无关，而那个司机他也只是个普通人，没有急需要用钱的家人，甚至和家里人的关系都不太好，也不具备收了买命钱，想为家人挣个好生活的条件。”
最后她总结道，“当年警方那边给出的调查结果也是意外，所以我想，结合我们多方面的调查，这真的就是一场令人遗憾的意外。”
云诺在这件事上的疑心留存的本也不多，她释然的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确实是我太敏'感了。”“人之常情。”云姑姑在这件事上口吻始终充斥着理解，只是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眸光忽然闪了闪，“不只是你，他也一样怀疑过，调查过。”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这同样不令人意外，或者说云诺突如其来的疑心本就与他有关，但她看得出来，姑姑想说的不止于此。果然就听云姑姑又说，“我最近还查到了一些东西，这几年内，一直有人向外界散布有关你的假消息和错误线索。”
“是他做的。”
云姑姑说这句话时神色未变，但云诺却仿佛听见了她心里的叹息。
这点倒是并不出乎意料，因为上辈子云归也是这样干的。
只是云诺不免还是生出些感叹，主要是人都是越长大心思才越复杂，而她那个弟弟现在都还没成年，更早几年才多大，却已经开始针对她环环布局。
不过这恐怕也是姑姑心中信任天平开始偏向她的重要原因。
云姑姑看她神色，眉头微挑，“看来这样的对话已经在我们身上发生过一次了。”
她没等云诺回应，低首又从一侧拿出了个文件袋，“那我准备的这些东西可能也派不上用场了。”她带来的这份资料，主要记载的就是云归的基本情况，以及他和卓念是怎么相识的，或者更准确的说这是他俩在明面上唯一能查到的交集。
那是在三年前一场国际计算机编程大赛上，小组赛时，他们被分在了同一组。
大赛结束后，他们两个还有同组的另外一个男生，就有了往来。
从资料上看，这三人的关系并不只停留在竞争对手和志趣相投的网友这个阶段，还有不少经济上的往来。或者更准确的说，卓念和那个男生是被云归招揽的人才和下属。
作为被精心培养出来的精英子弟，云归这么做倒也属于常规操作。
只是……
他基本没对他们这些亲人提过他在这方面的兴趣，更别说展现这方面的才华。
想到这儿，云姑姑摇摇头，很难说这其中的情绪是否有自嘲。
“他有些天赋特别像你们妈妈。“她注视着云诺的侧脸，在某个瞬间又看到了故人的影子，“我是说，你们母亲是计算机系的高材生，她很优秀，如果她还活着，一定会有更辉煌的成就。”
云诺羽睫微颤，眼底情绪有些低怅。
死亡终止了一切可能，死亡将任何假设都变得毫无意义。
云姑姑的恍惚也只是瞬间，她语带歉然，将文件袋推给云诺，“感慨了些有的没的，你看看吧。看看我调查到的这些东西，和你上辈子所见相比，有没有遗漏缺失。”都说休对故人思故国，其实对着故人之子思故人也是如此。
云诺点点头，打开资料仔细翻阅起来。只是最开始还好，后面越看，她的心情就越发感觉异样起来。待她全部看完，她抬头迎着云姑姑的目光，轻声说，“我确定他们在国际大赛相识的这部分资料，我没有看过，还有他们三个当中的另外一个男生，上辈子我更是根本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怎么会？“云姑姑这回是真的有些诧异，“既然上辈子是我先发现他的不轨，没道理会忽略这些东西。”云诺心头也觉异常微妙，就像一个多月前她刚刚重生回来，乍然发现原来卓念和她弟弟因为某种契机早就相识，而不是他们认知印象里的，她弟弟先查到了她的身份，然后才找上了卓念。
是蝴蝶效应还是她单纯的忽略了这些细节，最开始她是有些拿不准的，毕竟上辈子到最后她已经活得心力憔悴。可慢慢的她就更偏向前者了。因为她觉得她再怎么筋疲力尽，无暇顾及细节，也一定想弄清楚全部的真相。再者说，重生回来的不止她一人，就算她忽略了这些细节，难道卓阳他们也会忽略吗？
云诺压住纷乱的心思，摇头笑笑，“按理说，这些线索上辈子您如果查到了，肯定会告诉我，但我确实一点印象也没有。所以我想，如果不是我上辈子病的糊涂，记忆混乱了，那就是这辈子很多事在细微处都发生了改变。”“你是说蝴蝶效应？”
云姑姑闻言神色反而变得有些令人难以捉摸，“前后两世能出现这种偏差，确实有这种可能性。”“又或者根本没有这么复杂，只是因为他们的关系非常隐蔽，我没有查出来而已。毕竟如果不是提前知道答案，由答案推导过程，我这回也很难挖出他们相识的过往。”云诺幽月一般的眸子凝望着她，“您真这么想吗？”虽然姑姑不是查案的警官或者侦探。在知道真相后，还需要方方面面都确认证据，以免造成冤假错案。可这样的局面下，调查自己的至亲，恐怕任何一个人都希望自己比警方查得更严谨。
所以姑姑基本不可能错失这些细节，退一万步说，就算姑姑失误了，没有查出来，那难道其他调查过这件事的人也没查出来？
而他们任何一方调查到了，都没有理由隐瞒她。毕竟云归和卓念一早就结盟计划取代她，和半路搭伙决定取代她，没有任何区别。
云姑姑没有否认，“也确实还存在最后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有第三方力量出手遮盖了这部分细节。”云诺默然一瞬。
昨晚她和卓阳那些不太可能成立的猜测，忽然就又浮动了上来。
某些固有认知也像被人用锤子凿了一下的山壁，虽然产生不了最根本的动摇，但却有隐约的怀疑如细小的碎石般被凿了下来。
“我还有些事想和您说…”
她将医院疑云以及昨晚和卓阳的讨论都讲给了云姑姑。云诺说的这些事既在云姑姑的意料之中，也在她的意料之外，而她的回应也让云诺很意外，“你小小年纪也怪不容易的，真是吃尽了苦头。”
云诺怔然。
云姑姑看出了她的迷惘，忽而一笑，“你觉得解题步骤和答案对不上了，是吗？所以这二者之间肯定有一个错了。”
如果是前者错了还好，如果是后者错了，那就要出大问题了。
“可惜世上的很多事都不能拿题目来类比，因为人性是复杂的。”
“像家族里有些人私底下做一些肮脏的勾当，与他们和你没有利益矛盾的时候，对你很好并不冲突。”“同样的，云归追查这条人口贩卖产业链，单论行迹是正义之举，但这和他想害死你这个亲姐姐，图谋你的那部分财产，也并不冲突。”
云诺听着云姑姑的话，察觉到了自己在这件事上的思维局限性，她明悟道，“是我钻死胡同了。”这样看事情确实显得更合理了，她那个弟弟固然是豺狼，可和他争锋，使他陷入绝境，至少是一部分推手的云家其他人难道就百分之百良善吗？
而卓念本身就是医院换子案的当事人之一，不论其他，她和云归是有追查这件事的契机和目的的。“如果他们的死真与医院背后的人口贩卖产业链有关，那么某些人隐藏他们真正相识的过往，不想让您和其他人查到，以免节外生枝，也在常理之中。”这样看，她之前觉得与前世真相对不上的地方，现在一点也不怪异和矛盾了，反而像是一份残缺的拼图，被拼的完整了。
至于为什么不怀疑全盘都是局，云归和卓念的假千金计划也是第三方的栽赃，那当然是因为事情他们真真正正的干了，卓念本人也在云家以她的名义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
所以除非这世上有控制人的魔法，不然第三方就算再怎么想在这事上栽赃他们，也做不到。
想通这一切，云诺也说不上自己是否有失落，她更关心另一点，“如果家族里真的有人做了这些脏手的生意，那云姑姑倒很平静，“这些事我会记在心上。其他的先由他们去折腾，做的越多错的越多。”
她说：“眼下我要和你商量另一桩要紧事，有关如今是否回归家族，你怎么想？”
这个问题云诺早已预想过，她摇摇头，“我现在不适合回去。”
她一回去就相当于完全走到台前，放弃了自己隐于暗处的优势，自己乃至身边人也会处于绝对的风口浪尖。虽然换个角度想想，一旦她的身份得到云家的公开认证，她也会受到更多的保护，得到自己想要的资源，有坐上牌桌的资格，但总体来说还是弊大于利，她宁愿再等等。“很明智的选择。“云姑姑也不意外，她轻轻颔首，又略微沉吟了一下，“对于你们父母的离世，你们祖父一直很心痛，所以你们都很受他的重视，但你毕竞流落在外这么多年，云归却是在你们祖父跟前长大的。你们后面一旦起了争锋，你祖父难免会偏向他。”
是的，争锋。
眼下这个局面，且不说云诺如果先一步回归家族，云归会不会放弃那些歪心思，就算他肯改，云诺就放得下吗？何况已经踏出的步子，哪有轻易退回的道理。所以这对既是血亲也是血仇的姐弟之间，注定会有一场难以避免的争锋。
她无法阻止，任何人都无法阻止，哪怕哥嫂突然复活也一样。
既然如此，她也不避讳谈这些。
云姑姑，“当然，我也不是说你们祖父会为了偏帮他，就要对你下杀手，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只是眼前这些事很难向你们祖父证明什么，你明白吗？”“我明白。“云诺说。
云老爷子更偏向在身边长大的孙子无可厚非，虽然她这个孙女也算不上是一根草。
但如果她不想云老爷子成为她复仇的阻力，也就至少要等云归想杀她这件事再次坐实，而不要妄图指望用虚无缥缈的前世说服他。
这都是人之常情，云诺想的明白，因此也就显得姑姑前世今生都选择站在她这边尤为难得。
她相信姑姑对云归的感情一定比对她的深，她没有问您为什么不选择偏心他这种废话，只是歉然的笑笑，“还是那句话，多谢您。”
云姑姑终于也露出笑意，她并不是个面目多么冷肃的人，但眼眸总是锐利，这一笑便生动美丽许多，也更显亲近。
她站起身揉了一把云诺的头发，“小孩子家家，也不要时时都想太多。行了，我先走了。”
和云姑姑分开后，云诺踏上了返程，这回陪她来的是卓阳。
“事情还顺利吗？”
“很顺利，姑姑已经认可了我的身份，后面也会和我们站在一起。”
“那就好。”
“对了，姑姑说我身边现在不适合跟太多人，所以会暂时在暗中派遣人保护我们，尤其是叔叔阿姨那边更会多关注几分。”
云诺说到这微笑瞧着卓阳，“现在放心了吧。”卓阳心头确实松快了很多，相比自己的处境，他更担心父母的安危，尤其是昨晚他和云诺旧话重提，谈起那始终笼罩他们人生的疑云和阴影后。
他低声说：“谢谢你，云诺。”
“其实我觉得这方面根本不用我们操心，阿姨说不准早就和纪董谈好了。”云诺笑意柔婉轻松的调侃着，为他修补心中那道裂痕累累的安全墙，“我们还是多保护一下自己的小命，别给他们增添额外愁绪就好了。”她说着将云姑姑给她的档案袋递给卓阳，“这也是姑姑给我的，回去再看吧，其实主要也就是讲卓念他们两个相识的契机。”
卓阳低头看了看档案袋，又听她讲了事情大概，反而流露出了一抹凝重与迟疑，他顿了顿还是问，“云姑姑，真的相信我们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