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一束光穿过云层,透过墙檐,照射到院中的石板上,熠熠生辉。
一阵卖力的吆喝声划破了原本的宁静,惊的树枝上的鸟儿扑闪着飞走了。
“义诊了,义诊了!医术高超,妙手回春,专治疑难杂症!”
一个身穿灰白色长袍,头发被木簪随意束起的男子,一只手轻轻的抚着下颌修长的黑色长须,另一只手握住蓝边灰布的长旗——
上面用毛笔写着大大的“医”字。
但是,细看还会发现,墨迹还没干。
容乐站在房门口,伸了个懒腰,隐隐约约听到院外的声音,好奇的走到院中,打开了门,头朝外探了探。
‘大夫’听到动静后,悄悄的调转方向,朝她慢悠悠走去。
“姑娘,可是要求医?”他将名帖双手递给容乐,接着补充道:
“我乃神医李远第三十八代弟子,李俊也。按照祖传的规矩,我们每年要选一月为百姓进行义诊。
所有的疑难杂症,基本都能药到病除!”
说着,他还将医箱打开,向容乐展示。
里面是一些诊脉的用具、针灸用的针具还有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摆的满满当当。
尉迟玚也闻声走了出来,皱着眉头看向面前奇怪的人:“你是?”
‘大夫’冲他悄悄眨了眨眼,一本正经的摸着胡子,用浓厚的嗓音道:
“公子,我是‘专门’来义诊的,如果你们‘需要’看病的话,在下可以尽一些绵薄之力”
他表面虽是笑着的,语气中却好似多了一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尉迟玚熟悉的眉眼和语气间,认出了面前的人——殷俊。
说实话,其实他觉得殷俊没必要打扮成这样。
过于夸张了些。
不过,也的确是符合他平时浮夸的性格。
“大石头,我咋觉得这个人像是个江湖骗子呢?”容乐用名帖挡住嘴,踮起脚尖,小声的在尉迟玚的耳边道。
不等他回答,殷俊先一步的急冲冲解释道:
“姑娘,我怎么可能是骗子呢!如果我是骗子要骗你们什么呢,免费看病,免费开药,免费熬药。”
容姑娘,你身旁那个才是真正的骗子!
你怎么没看出来他,倒是看出来我了。。。
“你听得到我说话?”容乐有些惊讶,她认为她的声音已经很小了。
殷俊愣了一下,脑中快速的思考着:
“姑娘,行医者,望闻问切都是基本功。‘闻’之一项让在下的耳力稍敏捷些。”
练武之人,耳力本就是最重要的。
在尚学堂时,殷俊偷寻了一个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师傅练武。
后来结识尉迟玚之后,觉得他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还总是被其他人‘欺负’,于是就带着他下学之后一起练了。
没想到到最后,尉迟玚反而比他更强。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两人从不在外显露。
他在外是一副整日寻欢作乐、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尉迟玚还是那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平时看起来文文弱弱的。
“乐儿,我觉得这位大夫说的有几分道理。不如请他帮我看看这‘失忆’之症,你今日正好也不用辛苦出门找大夫了。”
尉迟玚感受到殷俊求救的目光,决定帮他圆一下场。
容乐看了一眼'大夫',沉默的思考了一会,最终还是点了头。
“李大夫,刚刚如有冒犯的,还请见谅。”她抱歉的笑了笑,随后请殷俊进了院门。
他松了口气,走了进去,将医箱放在了院内的石桌上,有模有样的拿出了脉枕。
“说吧,公子的失忆之症具体的情况是如何?”殷俊按照看病的流程,装模作样给尉迟玚边诊脉边问道。
“没有别的症状,大石头主要就是记不清之前发生的所有的事了,
李大夫你看看情况如何,可有法子医治?”容乐神色凝重的看向殷俊,眼里充满了担忧。
大石头?这是什么称呼?别说,还挺贴切。
不过,子慕有时候真的是油盐不进,一直恪守那套‘礼义',真的挺无聊的,殷俊心里暗暗的想着,不如,就趁此机会——
“咳咳,这位公子脉象稳健有力,身子应该并无大碍,只是,经脉有些略微的郁结。”
说着,他站起身,又装作仔细的样子,看了看尉迟玚的头,皱着眉头接着道:
“有外伤的痕迹,应当是撞到硬物或者从高处摔伤所致。不过——
也不难医治,大概五日就能好全。”
说完,他低头开始写‘药方',抬头对着站在一旁阿福道:“这位小兄弟,这是需要的药材,可能需要你去镇上采买一番。”
接着,殷俊拿出了一张银票,将药方和银票都交给了阿福。
随后又拿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小瓶子,把它们都倒在了面前的空碗中,递给了尉迟玚。
“公子,药从明日开始,我会亲自熬。今日你先服下我单独配制的疏通经络的补药。这五日我会日日来,根据情况每日调制新的。”殷俊道。
尉迟玚看了眼前的颜色奇怪的药,眼神里充满了怀疑,他知道殷俊是配毒的高手,但是这配药——
加上自己昨夜又讹了他千金,担心他会趁机‘打击报复’。
殷俊感受到好友的迟疑,微笑的拿出了银针,大大方方的试了一下配药,道:“没毒。你们要是不信,我也可以先喝。”
容乐感受到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委屈’,加上银针试过确实无事,劝尉迟玚道:“我觉得李大夫的药应该是没问题,而且平白无故的,他应该不会害我们。”
尉迟玚犹豫了一下,接过碗中的药,一饮而尽,但是眉头却越皱越深——
这‘药’又辣又涩又麻。。。
殷俊拼命的忍住笑意,这是他将辣椒水、花椒水、苦瓜水和生姜水配在一起的。
从小到大,尉迟玚对任何事都是淡淡的,脸上都没有过多的表情,今日,他故意想逗逗他,看看他有苦却说不出的模样。
“公子,这药虽然味道奇怪了些,但是对你的失忆之症却是极其有效的。”他摸着胡子,笑嘻嘻的看着面前的人。
容乐看尉迟玚的模样,猜到这药一定很苦:“大石头,茶在厨房还温着,我去给你拿来。”
说完,她急忙着朝厨房方向走去。
看着容乐离开的背影,尉迟玚盯着面前笑容满面的人,冷冷的道:“殷俊,你是故意的吧,是不是蓄意报复?”
殷俊摸了摸假胡子,耸了耸肩道:“那倒不是,我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主要呢,就是单纯觉得好玩,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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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殷俊都是一大早就来给尉迟玚诊脉,接着配药,熬药到午时,蹭一顿饭就离开。
只不过,他后面将所有瓶瓶罐罐的里都装的是糖水,熬的药也是一些滋补的。
主要的原因是,尉迟玚已经提高了警惕,加上自己惊喜的发现他竟然会做饭。
为了吃上那一顿饭,他决定不整自己的好友了。
到第五日的时候,尉迟玚察觉到皇上的禁军已经开始搜寻他所在的村子中,在晨起之后就出门了。
根据炊烟所在的方向,他找到了禁军的驻扎之地,决定主动会面。
守营的侍卫看见来人,本想阻拦,发现是尉迟玚之后,赶紧向上通报。
大营中为首的一人听后,急忙从走了出来,单膝跪地行礼道:“卫士令刘丞,参见尉迟大人。”
周围的一众守卫,看此情景后,也纷纷行礼。
“刘大人不必多礼。”尉迟玚扶起刘丞,温和的笑着接着道:“这几日辛苦刘大人了,在下在归途中遇袭,所幸被人所救,就在此村养了几日伤。
昨日听闻有禁军搜村,才得知皇上在寻在下,故今日特意来与大人相见。”
刘丞早些听闻尉迟玚为人颇为谦逊,今日一看,果然所言非虚。
“尉迟大人哪里的话。皇上听闻大人失踪后,甚是担心,故派我等前来探寻。
今日得见大人,也是我等所幸,还请大人速速回京。”刘丞弯腰抱拳道。
尉迟玚从袖中拿出一个布制方盒,交给刘丞:
“此物是诸侯王刘戚通敌叛国的罪证,还请刘大人派人将此物加急送回京安,呈给君上。”
他看刘丞接过后,接着道:“我还有一些事未了,不如明日一早再随你等回京,如何?”
刘丞神色凝重,紧握住罪证,点头道:“大人一路艰辛,伤定也未好全。
这样,我和一队人马先就将此物快马加鞭送回京,剩下的两队人马随大人先回村,明日护送大人回京。”
说完,他朝身边的副手点了点头,朝尉迟玚行礼告辞之后,即刻上马,随一队人马向京安的方向赶去。
尉迟玚看向刘丞离去的方向,收起了笑意。
上一世,乐儿一直劝他要在朝中扶植自己的势力,是时候该好好盘算后续的事该如何了。
与此同时,殷俊像往常一样,准备给尉迟玚诊脉,却发现他不在。
“大石头说他有事先出去了,李大夫你稍坐一会儿,他应该很快就回来了。”容乐给殷俊沏了一壶茶,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既然如此,不妨趁这个机会八卦一下。
毕竟,从子慕那里可得不到一些具体的消息。
殷俊将医箱放下后,缓缓坐了下来,笑着对容乐道:“容姑娘,你别忙活了,先坐下休息一会吧。”
容乐看他好像是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今日是治疗的最后一日了,她猜测可能是要讨论大石头的病情,赶紧坐了下来。
殷俊拿出扇子,一只手扇着,另一只手拿起茶壶,不紧不慢的给自己和她倒了一杯。
容乐皱着眉头,觉得眼前的人好奇怪,大冬天的,扇扇子不冷吗?
而且,他的胡子好像有些异样,怎么感觉一副没粘牢,马上要掉了的感觉。
“李大夫,你的胡子是假的吗?它掀起了一个角。”容乐站起身,警惕的看向他。
殷俊尴尬的用手摸了摸,好像确实是翘起来了。
他用力的按了按,把他粘了回去,但是感受到容乐的目光,打算破罐破摔了。
殷俊将所有胡子都扯去,邪魅而白皙的面庞瞬间展现在容乐的眼前。
“你到底是谁,为何要乔装打扮?”
“容姑娘抱歉,我不是有意想要骗你的。”殷俊也站起身,朝容乐行礼赔罪,接着道:
“我是殷俊,尉迟玚多年的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