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佳氏的钟粹宫里,宫女递了一碗安胎药过来,“娘娘,时辰不早了,您喝了这药快些歇息吧。”
马佳氏却不想睡,她看向身边的宫女:“你说,皇上今天还会来吗。”说完,她又像是清醒了过来:“都这个时辰了,皇上怎么还会过来呢,是我犯傻了。”
宫女有些心酸,安慰她道:“娘娘,皇上这些天政务繁忙,想必等忙完了就过来看娘娘了。”
马佳氏搅了搅汤药:“可皇上这么繁忙,怎么还有时间去佟佳氏那里呢。”她握住宫女的手:“是不是皇上也觉得我没用,养不好阿哥。”
她前面生了四个阿哥,都没有留住,只活下来了一个女儿,这是她怀的第六胎,如今皇上对她的宠爱已日渐淡薄,她有预感,这可能是她的最后一个孩子了,若是连这一胎都留不住,她。。。
宫女连忙打断她的胡思乱想:“娘娘您在胡说些什么呢,皇上如此宠爱娘娘,怎么会责怪娘娘呢。”
马佳氏之前也很得康熙宠爱,不然也不可能在这宫里生下这么多的孩子,可帝王之爱如同天上的云彩,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来,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走。
主仆两个相对无言,马佳氏最终还是把安胎药喝完去床上歇息了。
不管怎么样,这个孩子是她最后的指望了,她一定要把他平平安安的养大。
过了端午,天气便一日比一日热了起来,佟佳沅坐在软榻上翻来覆去,只觉得燥热难耐,之前她还觉得这宫里还算凑合,可真到了盛夏,明显是空调更给力啊,佟佳沅不免怀念起了现代。
那个虽然节奏很快,但是自由的时代。
听荷端了一盏酥酪过来,“娘娘,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二杯了,您吃完就别再吃了,贪凉对身体不好。还有,您离冰山也太近了些,若是得了风寒可怎么办。”
佟佳沅冲她讨好地笑笑:“太热了嘛。”
听荷:“那奴婢给您打扇子,过一会儿就不热了。”
佟佳沅摆摆手,扇子要一刻不停地扇,这也太折腾人了。
她让听荷先下去了,自己翻开了写着山川志异的书,告诉自己心静自然凉,她随手一翻,看到了介绍世间灵泉的,其中一页就是济南的趵突泉,这个她熟啊,穿越之前她还去济南旅游过呢,只是书中写的涌高三尺许,可与她看见的有些不一样。
佟佳沅笑笑,若是有机会,她也想去这里的趵突泉看看,看是否与她在现代见的一样。
她看着书里的山川入了神,直到听荷过来问她午膳吃什么,她才意识到已经是这个时间了。
她想了想刚才看到的泉水,“那就凉面吧。”
用冰凉凉的山泉水过出来的面,配上清清爽爽的黄瓜,豆芽,土豆等配菜,再拌上御膳房秘制的酱料,在这炎炎夏日来上一碗,别提有多舒服了。
佟佳沅吃过一次就忘不了了,时不时的就让御膳房送过来,连康熙都跟着她吃过几次,觉得不错,特意赏了膳房的人。
听荷点头:“那奴婢再让他们炒几个小菜送过来。”
说完,她便招手叫门口等候的小太监过来,跟他复述了一遍主子要的东西,让他去传话了。
小太监刚到御膳房,就被御膳房的人一眼认出了是景仁宫过来的人,连忙迎过来说:“哥哥来了,可是主子有什么吩咐。”
这后宫里人人都知道,除了太皇太后的慈宁宫,最重要的就是佟佳娘娘的景仁宫了,这位娘娘在陛下心里可是一等一的,谁都不敢有丝毫怠慢。
而且伺候好了这位主子,在万岁面前露脸也是常有的事,就像上次他们做的凉面,就得了万岁的赏。后宫里,拜高踩低是常有的事,但拜也要拜有用的人,不然,也是白费功夫。
这边,小太监一一复述着听荷姑娘交代的膳食。
膳房太监连连点头:“这个简单,哥哥您在一旁稍坐,一会便好,不是我吹啊,我师父做的面在这膳房里可是一绝。”他说着便从旁边的炉子里掏出了一个刚烤好的肉烧饼递给小太监。
“哥哥您尝尝,我师父姓周,主子要是吃的好,您可得在主子面前美言几句啊。”
这佟佳娘娘平常爱在自己的小厨房捣鼓,不爱叫他们御膳房的膳,这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他都恨不得抱着小太监不撒手了。
吃人嘴短,小太监只能胡乱地应承几句。说来为主子办差,他本不应该在膳房逗留,但这刚做好的肉烧饼实在是太香了,塞在他手里的时候还热热乎乎的,面皮烤的正正好,焦香松软,他只能吃得快些,以免被别人看见。
一旁的膳食太监见了忙说:“哥哥不着急,这边还有呢,管够。”
小太监连忙摆摆手。没过多久,他便提着膳回去了。听荷接了过去,“这面可是那膳房的周师傅做的。”
小太监点头:“正是。”
听荷道:“那就好。”主子喜欢周师傅做的面,自然不能让主子失望。
晚间,康熙过来了。
佟佳沅兴冲冲地迎上去,“表哥来了,快坐。”
她看了看康熙的神色:“表哥这么开心,可是有什么好事。”
康熙牵起她的手走到景仁宫的院子中间,畅快地说:“沅儿,王辅臣降了。”
佟佳沅想了想:“是那个曾经的陕西提督王辅臣吗。”
康熙惊讶:“表妹知道他。”
“此人背叛朝廷,我自然知道。”佟佳沅说得正气凛然,一副不耻与他为伍的样子。
这个王辅臣本来是大清的将领,后因和其他官员有嫌隙,背叛清廷投靠吴三桂,如今又被周昌招降,此为平定三藩的一次大捷,她明白康熙是为此十分高兴。
康熙站在那里,踌躇满志地道:“汉人各有私心,这江山终究是我爱新觉罗的。”
佟佳沅有些感慨,如今清军入关不过三十余年,清军强盛,吴三桂年老,这是一场注定结局的战争。
但花开花落自有时,如今统治天下的满人,在两百多年后也照样会被汉人推翻,这就是封建社会注定的轮回吧。
康熙握住佟佳沅的手,心中惆怅,自从赫舍里氏去后,唯有表妹一人能与自己谈论心事,可自己却无法按照心意将皇后之位给她。
佟家是自己的母家,在自己心里是无可取代的自家人,可在皇祖母眼里却是十足的外戚,她是绝不允许佟家再出一个皇后的。
而且太子年幼,表妹也还年轻,若是再出一个嫡子,恐怕会令朝廷动荡。康熙心下沉沉,他不想委屈表妹,可如今来看,却只能委屈表妹。
佟佳沅看康熙莫名沉下来的脸,有些不明所以,只能让听荷等人都退得远些,免得触到了他的眉头。
若她真的知道康熙的心中所想,定会拍拍他的肩膀说,表哥不要焦虑,这皇后我真的不想做,孩子我也不想生,这清朝的医疗条件这么差,生孩子可是名副其实的鬼门关。
就像赫舍里氏贵为皇后,整个太医院都保不住她一个人,可见古代产子的危险性。
但康熙不知自己表妹内心的想法,只是认真对她说:“沅儿,委屈你了。”
佟佳沅不知道他在脑补什么,虽然满头疑惑,但也笑纳了,康熙心里不管想的是什么,总归是有她的,这也够了,她不求他与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只求在这个陌生的时代活得好一点,再好一点,她反握住康熙的手,“表哥在说什么,我已经过得很好了。”
这是实话,这后宫中她已经活得算好的了,她有得康熙信任的强力母家,不缺银钱。又有康熙的宠爱和信任,不缺赏赐。她若是再说在宫中过得不好,那便没有过得好的人了。
康熙摸了摸她头:“你入宫也快半年了,等到颁金节前让你额娘进宫一趟好不好。”
想到了这辈子的额娘,佟佳沅惊喜地看向康熙:“真的吗表哥,我额娘能来。”
康熙笑道:“朕是天子,自然是金口玉言。”
佟佳沅也笑,“那臣妾就在此谢过万岁恩典了。”她有些犹豫:“只是太皇太后那边。”
太皇太后对她向来不满,她怕她趁机发作。
康熙看了看她:“皇祖母那,她是怕朕独宠于你。”
“像先帝和孝献皇后那样,”佟佳沅脱口而出,说完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她抬眼看向康熙。
康熙只是笑了笑,没太在意,先帝与董鄂氏的故事现在都还是宫里津津乐道的事呢,也不怪表妹下意识想到了这里。
他说:“皇祖母是有这方面的疑虑,朕会解决的,但沅儿你不要生气。”
佟佳沅看他:“表哥的意思是。”
“朕接下来可能不能常来你宫里了。”先帝独宠董鄂氏一直是皇祖母的心结,所以他对沅儿的特别都会让她过分敏感。
皇祖母为了大清的江山付出了太多,他不愿再让她忧虑,只能暂时委屈表妹了。而且这些天的独宠已经让后宫众人对景仁宫的不满,如今缓一缓才是真的对表妹好。
佟佳沅睁大眼睛,让泪水发亮:“表哥,我都明白的,我只要表哥心里有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