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功当赏,有过当罚。
康熙回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责问出征噶尔丹之事。
这场于康熙而言胜券在握的战争,因国舅佟国纲的阵亡,而显得十分艰难。
康熙的怒意一直在心底压着,直到回宫后才发作。
抚远大将军福全,因轻信噶尔丹和谈之言,致使乌兰布通险些失守,国舅佟国纲战死,让大清失了颜面,遭到康熙严厉训斥和处罚。
皇长子胤禔作为福全的副将,自然也受到了牵连。
但胤禔受罚不只是因为福全,更有他轻敌冒进,差点落入噶尔丹之手的缘故。
若胤禔真被噶尔丹抓住了,且不说他能不能有命回来,噶尔丹定会利用他和大清谈条件。
到时大清陷入被动,后果将不堪设想。
康熙只想想都
觉得后怕。
故而福全和胤禔是第一个受罚的,而第一个受赏的,则是冒死救回胤禔的乌尔衮。
乌尔衮出身巴林部博尔济吉特氏,身份尊贵,如今不过十八岁就已身负战功,又因其有勇有谋,很得康熙器重。
正巧荣妃向康熙提及荣宪公主已到适嫁之龄,想让皇上留心朝中大臣家的公子,若有适合的也好验看一番,为公主选个好额驸。
康熙心中第一个人选,便是乌尔衮。
自然的,这些事太子也不便操心,自有皇上做主。
康熙回来,胤礽就不用日日帮着批折子、见大臣了。他乐得清闲,窝在毓庆宫里和三阿哥下棋玩儿。
胤祉落下一子,忽然道:“二哥,你今儿没去南三所不知道,老大被汗阿玛罚了禁闭,惠妃娘娘放心不下前去探望,母子俩隔着门对着哭,哎呦,那情景,好似老大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胤礽手里捏着棋子没说话,胤祉接着道:“汗阿玛本就恼了大哥,你说再这么一闹,让汗阿玛知道了一气之下来个重罚,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去。”
“哼,你当惠妃傻。”胤礽吃了胤祉一子,淡然说:“她这是盼着汗阿玛念旧情,好找个理由把老大放出来。等着吧,今儿闹一通,明儿还得接着闹呢。”
“啊?”胤祉有些想不通:“汗阿玛又没重罚大哥,不过就是关几天禁闭罢了,惠妃何至于此啊。如此不顾身份和脸面在南三所哭泣,也不怕汗阿玛连她也恼了。”
“想不通就莫要想了,且等着看戏就是。”
胤礽说罢,忽然又问:“不是,你怎知老大也哭了?他那么要脸子的人,他能哭?”
胤祉摸着鼻子嘿嘿一笑:“弟弟是这么揣测的,惠妃哭的伤心,他能不心疼么。”
胤礽嗤笑一声:“呵。只怕惠妃哭的时候,他更多是不是关心,而是尴尬,生怕同住南三所的你们几个看见,丢了他的脸面。”
胤祉挑眉:“他都被汗阿玛关禁闭了,还有脸面么。”
“倒也是。”
兄弟俩下完一盘棋,胤祉输了不服气,闹着还要再下时,忽然听到了梁九功唱和:
“皇上驾到——”
胤祉哎呦一声,连忙把甩出老远的靴子捡回来穿好。
穿好的功夫,康熙已经进来了。
二人同时道:“儿臣给汗阿玛请安。”
“胤祉也在啊。”康熙并不觉得意外,道:“起来吧。”
胤礽吩咐何玉柱上茶,问:“阿玛怎的亲自过来了,儿臣还想晚些时候再去乾清宫给您请安呢。”
康熙端详着他的寝宫,答非所问道:“朕瞧你这屋子,总觉得不如东暖阁宽敞,住的可还惯吗?”
胤礽:“?”
他都住两年多了,能不惯么。而且……这间屋子和东暖阁是一样的规制,怎就不如东暖阁宽敞了?
【你小子最好说住不太惯,好让朕有理由接你回乾清宫住。】
嘶……了不得,原来阿玛是这个目的,不不不,他才不要回乾清宫住呢。
“住得惯,特别住得惯!”胤礽十分坚定的说。
不等康熙说话,又一拱手道:“这还要多谢阿玛为儿子费心操办,让人将毓庆宫修缮的这样好,住起来舒适极了,儿子很是喜欢。”
康熙:“……”
梁九功呼吸一滞,心道:殿下呦,您怎么就听不出皇上的意思呢?没看皇上都和您瞪眼睛了嘛。
气氛莫名尴尬起来,连胤祉都察觉出不对劲来了。
“那个……汗阿玛,若没儿臣什么事,儿臣就先告退了?”
“嗯。”康熙面上淡然道:“你退下吧。”
得了首肯,胤祉慌忙开溜。
汗阿玛的眼神好吓人,二哥您自求多福吧,弟弟就先撤啦。
胤礽暗骂胤祉不够意思,便听康熙道:“既如此,朕今晚就不回乾清宫了,也好试试这里是不是真如太子所说,住起来舒适极了。”
【哼,朕倒要看看你何时才能明白朕的意思,心甘情愿的和朕回乾清宫!】
一股无名火顶在胤礽心窝,胤礽忍了又忍,笑道:“如此,怕是不合规矩。阿玛身为一国之君,怎能屈尊住在儿子这里呢,还是……”
【规矩?朕的话就是规矩,朕就要在这儿住,你能怎么着?】
“无妨,朕既身为一国之君,天下都是朕的,自是想住哪里就住哪里,又有何人敢置喙?”
胤礽:行!你住!随你住多少天,爷还偏就不和你回乾清宫了!哼!
当晚,胤礽气鼓鼓地把头埋进被子里,往床里一滚,瞬间将自己裹成蚕蛹状。
瓮声瓮气道:“儿子为了让阿玛住的舒服,已经把正殿给您腾出来了,您怎地又跑来儿子的偏殿了?”
康熙见宝贝儿子如此说,心下也有些尴尬。
【小兔崽子,就这么不想和朕一起睡吗?从前又不是没睡过,小时候还老缠着朕哄睡,如今大了倒越发能拿乔了。】
“朕认床,忽然换个地方还真有些不习惯,想来有你陪着应当能好些,今夜你便和朕一起睡吧。”
顿了顿,又加一句:“就像你小时候一样,朕抱着你睡。”
认床?
后宫嫔妃的寝宫哪一间您没住过?还认床,啧啧。
胤礽很是不信,但也只敢在心里嘀咕。
见康熙真要如此,胤礽打着哈哈:“儿子自然乐意和阿玛同住,但您要抱着儿子……就大可不必了吧?儿子睡觉向来不老实,万一睡着了不小心,会伤着阿玛的。”
【好小子,朕搂着你睡了整整十四年,还能不知道你睡觉老不老实?如此胡言乱语,也不怕朕一气之下罚你跪上一宿。】
“朕意已决,你再多说,朕就打你屁股!”
康熙没了耐心,俯身将胤礽从被窝里扒拉出来,见人还敢挣动,手臂一紧,十分强硬地将人揽进怀里。
“闭嘴,睡觉!”
胤礽从蚕蛹变成了小鹌鹑,被康熙禁锢在怀,气的牙根痒痒,恨不得朝着康熙的胳膊来上一口。
翌日一大早,胤礽顶着一双乌青的眼睛给康熙请安。
康熙:“怎么,太子爷昨晚没睡好?”
胤礽皮笑肉不笑:“您明知故问。”
“怎地,这就恼了?”康熙倒是没恼,反而笑起来,“看样子,毓庆宫也不似太子爷说的那般舒适嘛,不如朕的乾清宫。”
胤礽十分困倦,没心思和他顶嘴,张嘴打起哈欠。
康熙逗了他两句,把人重新按回床里。
“行了,朕去上朝了,你若实在困倦就再睡会儿。”
【今晚上,朕还来。】
还来?
胤礽瞪着康熙的背影,气的直捶床。
-
待用完了早膳,胤礽还是没有消气,决定去乾清宫找康熙理论。
这个时辰,康熙应当在西暖阁批折子呢,他叫来何玉柱道:“柱儿,去西暖阁看看汗阿玛是否得空见我。”
“嗻,奴才这就去。”
乾清宫和毓庆宫离得近,不一会何玉柱就回来了,“主子,这会儿荣妃娘娘正在西暖阁陪皇上说话呢。”
“这样啊,那孤再等等。”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何玉柱又从外面进来。
“主子,奴才瞧见荣妃娘娘从乾清宫出来啦,想来皇上这会得空,您要不直接过去?”
胤礽“嗯”了声:“你先出去候着,孤写完这张字帖就去。”
何玉柱:“嗻。”
不到一炷香的工夫,胤礽写完了,看着自己的字满意点点头,这才抬脚出了毓庆宫,往乾清宫去。
却不知又有人抢先他一步。
“殿下来的不巧,这会儿惠妃娘娘正在里头呐。”听闻太子要见皇上,梁九功忙道。
“哦?”
胤礽抬头望了望天,这是上午没错啊。
“这大白天的,适才是荣妃娘娘,这会儿又是惠妃娘娘,汗阿玛身强力健,当真是好兴致啊。”
想想也是,汗阿玛才亲征归来,已经许久不曾召幸过了,且汗阿玛正值壮年,一时难以自持也属正常。
不过既然这样急不可待,在白日里都……昨晚又何故非要住在他的毓庆宫啊!
胤礽无语片刻,道:“既如此,孤也不便打搅汗阿玛的好事,就先回了。”
“哎呦喂,太子爷说的哪里话,您误会啦!这西暖阁是什么地方啊,皇上就算发了龙性也断然不会在这儿啊。”
梁九功说完把自己臊了个大脸红,什么龙性不龙性的,当着太子的面怎能说的如此直白,若叫皇上知道非生大气不可。
梁九功自知失言,给自己掌了嘴,“奴才口无遮拦,还请殿下恕罪。”
梁九功躬着身子,未曾注意到太子也红了脸。
胤礽轻咳一声:“无妨,你方才说孤误会了,那你可知惠妃此时过来是为何事?”
“是为大阿哥受罚一事来求皇上开恩的。”
梁九功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已经在里头哭了好一会儿啦,奴才不便在里头待着,这才出来了。”
“哦?”
若仔细听,还真能听见女子的啜泣声。
胤礽眉梢一挑,“这样啊,那孤就等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