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本心
江言琅话音落下,紧接着,手腕一转,剑下直接挥出三道剑气。
这剑气对着玉蝉衣迎面劈去,她只感觉有风迎面袭来,这剑气却不似平时和李旭那些太微宗弟子对招时感受到的凌厉,反而有若清风拂面,分花拂柳般轻柔。玉蝉衣不敢大意,立即提剑将剑气挥开。
却未曾想,剑一触到对方的剑气,就仿佛被柳絮缠上一样。
不仅没能将剑气格挡开,反而让剑气缠绕着剑刃,一分为二,三分为六。
那三道剑气化成六道柳叶一样的薄刃,继续射向她的门面。
江言琅话里怜香惜玉,打过招呼后,剑招却出得毫不留情,上来就出了最凶狠的剑招。
玉蝉衣立即变了剑招,用了一招“春风化雨”,化解了这一突如其来的攻击。
只不过,依旧有一道柳叶剑气贴着她面颊划过,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见玉蝉衣首次过招,就破了相,台下众人顿时一片唏嘘之声。
紧接着,看热闹的人半悬的心也跟着落地,感觉不再有什么悬念了。
想来也是,一个如此稚嫩的少年人,怎么可能会是风息谷首徒的对手?
台下,涂山玄叶本站在人群外,分外悠闲观看着。看到玉蝉衣面上负伤,他一个激灵,看向身边的微生溟,着急道:“这、这怎么受伤了呢?!”
微生溟看向论剑台上:“剑修切磋,受伤常有的事。”“哎,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不说昨日陆闻枢,今日玉蝉衣吗?她怎么没一招把对方打趴下?!!要是弄出这么大阵仗却赢不了……"涂山玄叶道,“要真赢不了,我要带着小溪兰另建新宗、连夜逃跑,你们两个来当不尽宗新掌门算了。”
周遭人群一片嘘声中,微生溟却不着急:“小师妹天赋自然是极高的。只不过,她从没遇见过风息谷这样的剑气。首次过招,算是试探,输赢未定,师父急什么?”“这有何说法?“涂山玄叶问。
“风息谷坐落于生洲,生洲常年四季如春,景色宜人,他们的剑气多与自然万物相攸关,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多呈现生机勃勃之相。小师妹学多了杀人技,面对这种春风化雨以柔克刚的剑气,自然是不习惯。……说起来,她对承剑门的剑法倒真的是烂熟于心,风息谷春风化雨,她便真的用了一招′春风化雨′应对。”
他气音里带着笑意,眼睛却微微眯起。
“春风化雨”,又是承剑门的剑招。
还是陆闻枢最常用的招式。
只要是玉蝉衣见过的剑招,没多久就会被她偷师学去。承剑门如此,太微宗也是如此。看来,小师妹这是头一回和风息谷的对上……
只熟悉承剑门与太微宗是吗?
微生溟不动声色,食指指尖轻轻敲了几下大拇指的指骨,视线却从未离开台上片刻。
涂山玄叶还想说什么,台上二人再度交锋起来。江言琅的剑气来势汹汹,一道更比一道凶猛。论剑台上,但凡被江言琅剑气挥过的地方,都有灵力凝成朵朵桃花芙蓉,尽态极妍,美不胜收,可细看花底却有剑光铄铄,每朵芳菲底下,都藏着剑气与杀机。玉蝉衣衣袂纷飞躲着剑气,足踩落花,步步退却。有人看得心急:“只躲不攻,这何时是个头?”“这小姑娘,太小看风息谷的本事了。只会躲不会攻,是赢不了风息谷首徒的。”
“玉蝉衣越来越吃力了!”
时间不觉过去几刻钟,空中躲避的那道身影逐渐变得滞涩,不再像一开始那样轻盈飘逸。
这就撑不住了?
江言琅眼中精光陡现,唇角一翘,下一次再挥剑时注入了十成灵力。正要一剑定了胜负,却见之前只知躲闪,一直不出招的玉蝉衣竞不闪不避站定。
她横剑一记劈砍,剑气冲他而来!
“结束了。"江言琅听到玉蝉衣那道轻喘着的嗓音在他耳边说道。
可是…剑气不快,也不迅猛,没什么威力。就这?
他很容易就可以躲开。江言琅飞身往后退。却没想到,躲是躲开了,可是一一
那道剑气却并非冲他而来。剑气走到半路便四下裂开,往论剑台四周席卷,劈在他之前留下的灵力剑花之上。芙蓉桃花被她这四分五裂的剑气一劈,瞬间裂开无数朵花瓣。
点点落英,瞬间冲着他射来!
不过刹那间,平静的论剑台上飞花弥漫,三千繁花随着玉蝉衣挥出的剑气,不停往江言琅身上席卷而去。他之前所有挥出的猛烈攻势,都变成了一道道射向他自己的利刃。
台下的众人被这纷乱的桃花瓣迷乱了眼睛,几乎分不清谁是玉蝉衣,谁是江言琅。
涂山玄叶怔愣:“这……发生什么了?”
“是′流风。“微生溟道,“太微宗的剑技'流风。”“她用′流风'黏住了江言琅的“桃花剑',前面迟迟不攻,差点耗尽灵力,并非只在一味防守,只是在点化剑花为她所用,待时机成熟,就可以反制。"微生溟气音带笑,轻叹,“几日不见,小师妹本领又精进了几分,赢得比我想得容易。”
他话音一落,只见论剑台上风停歇,席卷着的花瓣纷纷落下。呆立的江言琅的额上面上多了三道血痕,而玉蝉衣正收回抵在他脖子上的剑。
“承让。”玉蝉衣道。
台下人群哑然失声片刻,一匆匆赶来、着深绯色宗门服的高挑青年站在人群外围,却带头鼓起了掌。“好!好!“那青年高声喊道,“自古英雄出少年!玉蝉衣,三十寸灵脉,就胜过了风息谷首徒,好极了!”他高昂嗓音在人群中回响,薛铮远如遭雷击,面色惨白。
三十寸灵脉?……这不可能!
这消息比江言琅输了的消息更让他心底大震。“三十寸灵脉……真的假的?不可能吧?!“人群也是一片哗然。有灵力深厚的修士纷纷往台上看去,修为高深的,试探了玉蝉衣的灵力。
“真是三十寸,只有三十寸……“他们同样脸上一阵白,看着论剑台上的玉蝉衣,眼里纷纷露出惧色。三十寸灵脉,不敌江言琅所通灵脉数量的一半,却敢摘了江言琅的名碟,又在一片嘘声中赢了下来。这本该是不可能的事,可是事实就这么摆在眼前了。而那深绯色衣衫的青年已经趁这工夫来到了薛铮远的身边。
薛铮远神色阴晦,几乎不正眼看向来人,却又得勉强维持面上的客气:“不知玉陵渡副掌渡远道而来,是为何事?”
对方笑意满面:“远道而来,看个热闹。”远远看着这两人不对付的模样,人群中,有知道内情的向自己的同伴解释:“玉陵渡地处凤麟州,风息谷地处风州,两地接壤,平日里争修炼福地、抢天材地宝的冲突本就不少。再加上风息谷只凭一桩姻亲就受了承剑门的庇佑,就将玉陵渡挤成了五大宗门中不为人注意的第五宗。今日听说风息谷在论剑大会第一日就要折上一个首徒,玉陵自然会马不停蹄地来看笑话。”
玉陵渡副掌渡已经踱步到薛铮远眼前:“早听说你们这位首徒容貌过人,心想着你们风息谷挑选首徒的标准应该不止是看脸,这回一看,却是我猜错了。”他假情假意地叹气道:“被一个三十寸灵脉,门派名不见经传的小修士打败,还输得这样快,这所谓风息谷首徒,不会是……空有皮囊吧哈哈哈哈!”
“首徒要是令妹亲自教出来的,恐怕没这么不堪一击。少谷主将您这首徒带回去,可要更加用心心地教导教导,下回论剑大会,可别这么丢人了。”
他猫哭耗子假慈悲的话一出口,不远处也有人忍不住问:“你们说,到底是这三十寸灵脉的小修士太过厉害,还是江言琅徒有虚名?”
“看来这风息谷,还真是沾了承剑门的光,只是表面上风光,内里没什么本事,实际上还是玉陵渡更厉害。”“那玉陵渡副掌渡说的有几分道理,这风息谷要是交到薛怀灵手上,也不会是今日这模样。上来就败了个首徒,看来,今年这论剑大会,是没风息谷什么事咯。”“我听说,这风息谷少谷主本来做不成继承人的,他那妹妹更有天赋,从小被谷主当成了继承人来培养,一开始,根本没他这个哥哥什么事。”
“别说了。他自小被妹妹压着,抑郁不得志,人都阴鸷了。把人得罪了,可有你好受的。”
薛铮远目光越来越阴沉,隐而不发,愤而离席。江言琅垂头丧气地走下台来,见到薛铮远急匆匆离开的背影,忽然陷入一阵更加惶然无措的恐慌当中。他不是没有败过,但今日这一败,却让他慌到六神无主,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这时,背后突然有一双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江言琅回过头去,见是一披散长发、难掩病容的黑衣男子目光柔和看着他。
“干嘛哭丧着一张脸?"他对他说道。
“小道友,听说你本要去与朋友探寻秘境,之前只有十五日供你寻宝,这一场比试过后,你再无可能站到论剑台上,这前往秘境寻宝的日子立马变成了三十日可用,应当高兴才是。”
对方浅浅笑着,说道:“否极泰来,祝你在蓬莱这块宝地能有好收获。”
………江言琅高兴到想要哭出来了。
“师兄。“见自己的师兄不知与江言琅说着些什么,玉蝉衣追了过来。
微生溟应了她一声,也快步走到她身边去。玉蝉衣最后看了江言琅一眼,抓着微生溟的胳膊,避着人群看向她的目光,一路疾走。等走远了,她才问他:“江言琅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你都同他说了些什么?”刚刚最后那一眼看到的江言琅,脸色比在论剑台上败下来那一刻还要难看。
微生溟抬手,悄然无声地用灵力将她脸上那道渗着血的伤口抹去,语气平常地说道:“我只是去安慰祝福了他一番。″
“安慰……祝福?"玉蝉衣眉头蹙起。
“安慰,祝福。“微生溟十分肯定。
他抬眸看了玉蝉衣一眼,神色看上去相当无辜。越是这样,玉蝉衣越是起疑,她拧眉:“怎样的安慰与祝福?”
微生溟眨了眨眼,将他刚刚他说给江言琅听的话一字不差地同玉蝉衣复述了一番。
玉蝉衣”
她沉默了足足好半晌,才对微生溟说道:“太微宗追杀你,真的不是因为你这一张嘴吗?”
这算哪门子的安慰祝福。伤口上撒盐,也不外如此。真不是嘲讽吗?
微生溟笑得风雅,故作谦虚:“小师妹真是风趣。不过,在如何将话说得动听这一道上,鄙人确实有几分微不足道的天赋。”
玉蝉衣:“…"她是在夸奖他吗?
微生溟见她一脸鄙夷,叹道:“可我方才那一番话说得再真心不过。”
“江言琅年岁尚浅,也算是有天赋的修士,不该困在一场败局上,再难寸进。“微生溟说着多了几分认真,“他的眼光该往前放才是。”
玉蝉衣看了他一眼:“可我觉得,恰恰是你这一番话,更使他困在其中了。”
“我倒觉得你师兄说的没错。“涂山玄叶的声音响起,他那道穿着雪裳的身影自人群中走出,“再说了,谁叫他打伤你了,伤的还是这张漂亮的脸。啧啧,心疼死了。”玉蝉衣胜局已定,涂山玄叶一颗忐忑的心终于落回到肚子里,表情看上去格外悠然,好看的眉目也格外舒展,他往江言琅方向看了一眼,说道:“输都输了,这蓬莱也不能白来一趟,多找点宝物回去才值够本。”话说到这,涂山玄叶忽抬手一掷:“小蝉衣,接着!”只见空中划过一道绿色的弧线。玉蝉衣连忙伸手往空中一捉,落到掌心心里的东西触感冰凉温润。她展开五指一看,是一颗泪滴形状的灵石。松绿色,颜色清透澄明,其中蕴含着的灵力纯粹而浩瀚。玉蝉衣掂量了两下,问:“这是什么?”
涂山玄叶:“小心点,这可是你师父在外辛苦操劳换来的。”
“辛苦操劳?”
“对。“涂山玄叶叹了一声,“其中辛酸,很难同你们讲清楚。你要是自己喜欢,就留下,缺灵币用的时候,拿去换成灵币。若是不喜欢,就将这带回炎州,给你师姐。”涂山玄叶道:“等离开蓬莱,我又要有一阵子寄信不方便,正好这段日子找你方便,有什么想带给你师姐的,就要托你带回去了。”
涂山玄叶忽然有些战战兢兢,问玉蝉衣,“这我亲自交到你手里,总不能……不收吧?”
玉蝉衣低头看了几眼,手里这块灵石实在漂亮,但玉蝉衣想不到它的用处,就将它收入法袋,暂时安置了下来,打算等论剑大会结束后,带回去给巫溪兰。正好拿出了法袋,玉蝉衣顺手拿了块传音石来,给巫溪兰传音道:“第一场胜。”
见玉蝉衣这次好好将灵石收下,涂山玄叶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总算是舒服了。
又听玉蝉衣给巫溪兰传音的内容如此简略,涂山玄叶哭笑不得:“就说这点?要是换作我,定然要将刚才自己在台上的英姿描绘成千字美文,好好让人拜读拜读。你这样说,你师姐哪里知道你赢了一号厉害人物?”玉蝉衣:“只是一场比试,没什么值得夸耀的。”“这哪有什么不值得夸耀的?厉害就是厉害。走了,抓紧时间,请你们喝茶去。"眼瞧着围着论剑台的人群都要往这边看过来,涂山玄叶将她与微生溟二人带到茶馆,点了三壶茶,痛饮了一大口。
“畅快。“温温热热的茶饮下肚,涂山玄叶脸上浮现出像喝了酒一般的绯红,他对玉蝉衣说道,“小徒弟,伸出你的胳膊出来。”
玉蝉衣依言将手伸过去,涂山玄叶的手指在她脉上一搭,眉心直跳。
“真是三十寸。”
涂山玄叶刚要收回手来,却又在她腕上多停了片刻,忽然明白了什么,收起了嘻嘻哈哈的表情,抬眼看向玉蝉衣:“聚灵丹和剜心丹…小蝉衣吃了很多苦吧?”玉蝉衣只垂下眼,并未回答什么。
涂山玄叶道:“方才你与江言琅在台上比试完,听到周围人说你灵脉只通到三十寸,我着实惊了一惊。我想着你既然敢揭花落榜,至少也得有七十二寸灵脉,从没留意过此处一一毕竞榜上哪位不是灵脉尽通?哪曾想,你还真的就只仗着自己三十寸灵脉,揭了榜不说,还叫江言琅吃了败仗。”
“别人说他空有皮囊,徒有虚名,我却觉得不是。”玉蝉衣闻言抬了抬眼,没想到她这师父不修剑道,对剑修实力却有几分判断力。
这江言琅能是风息谷首徒,虽败于她,被流言非议,实际却真有几分本事,不然也不可能在她脸上添一道伤口。这时,玉蝉衣才发觉自己的伤口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问涂山玄叶:“师父有何高见?”却听涂山玄叶道:“我瞧着他生得平平无奇,空有皮囊实在算不上,顶多也就只是徒有虚名。”玉蝉衣:…“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见解。
涂山玄叶又道:“想配得上空有皮囊这个词,别说长成我这样,至少也要像你师兄一样吧?”
玉蝉衣”
此刻,她、师父、师兄,三人同坐一张桌边,玉蝉衣却觉得,她好像是个局外人。
难道说话气人是什么奇怪的门规吗?这一刻,玉蝉衣格外想念师姐。
“好了,不说江言琅了。说一说接下来的安排。“涂山玄叶抬手为三人设下隔音的禁制,对玉蝉衣说道,“你今日这场比试结束,下一场比试要在三日之后才能进行。花落榜上你可以摘的名碟有:李旭、沈笙笙、陆韶英、陆墨宁。但我觉得,不要再摘花落榜上的名碟了。”“为什么?"玉蝉衣问。
“很简单,你要的不止是论剑大会的头筹,你要的是名声大噪。“涂山玄叶道,“之后这十五日,你就照常比试,随机匹配到哪个对手,就去找哪个对手。要是碰上能力普通的对手,你就用最不起眼的招式将其打败,这一次,我们不求惊人,只求低调。”
玉蝉衣垂眼想了一想,隐约有些明白了涂山玄叶的意思。
“这样的话,他们就会觉得,那江言琅之所以败给我,只是侥幸。为了看到我输,会一直关注着我是吗?”涂山玄叶露出满意的神情:“真是一点就通。”他道:“眼下看客们都想看你大杀四方,越是这样,越是偏不要让他们立刻看到。吊一吊他们的胃口,让他们心里像小猫爪子在挠,才是最好。”
“方才我在人群中听了些八卦,这风息谷与玉陵渡交情差,见风息谷的首徒折在你的手里,他们借机发难,说是风息谷的首徒没什么本事,无形中也杀了点你的锐气,叫别人觉得你能赢都是占了这江言琅本领不济的便宜。嘿,不急,说不定他们的弟子也要折在你的手里。“涂山玄叶说完,自己先是轻声笑了笑,“正好,我也趁着他们误会,在外面放些个假消息,火上浇油一把,先让他们误解更深一些,日后一个个打过去,定要叫他们大吃一惊。”“另有一则八卦,可能没什么用处,听听就好。”“据说,风息谷少谷主自小在他天赋极高的妹妹衬托下长大,心眼不过芝麻点大,首徒折在你手里,一整个风息谷的弟子都看你不爽,再加上承剑门与他们交好。这两个宗门的人一定都很关注你后面会摘谁的名碟,想知道你会赢过谁,又会输给谁。偏是这样,你越是要让他们的期待完完全全落空,你谁的名碟都不摘,叫他们吃瘪去。“涂山玄叶说着,手指摩挲着茶杯边缘,眯着凤目一脸愉悦。玉蝉衣听完,将涂山玄叶的意思完全消化了后,她点了点头。
倒还有一点不解:“师父打算放什么假消息?”“待我放出去,你就知道了。”
涂山玄叶一脸高深莫测,笑着卖了个关子,往窗外看了一眼,忽道:“我有事,先走一步。”
茶杯一下被他放到桌上,一缕白烟遁走,隔音的禁制也随着他的消失解开。
玉蝉衣往窗外看去,见是澜应雪左看右看,找着什么。她朝澜应雪挥了挥手,澜应雪拿着块传音石进到茶寮来,脸上的表情由焦急转为了松一口气。
她落座,先对玉蝉衣说道:“恭喜啊,今日你一鸣惊人,赢了风息谷的首徒。”
玉蝉衣微微笑了一笑,算是礼貌应答,说道:“你方才东张西望,在找什么?”
澜应雪道:“丢丢呗,可能是到了蓬莱,心野了吧。它这阵子总是行踪无定,宫主也不着急,说它肯定会跑回来,每次只有我最心急。不过它已经回去了,哎,总是这样。”
玉蝉衣蹙了蹙眉,有种轻微的怪异感,却又一时想不明白这怪异感是打哪来的。
“丢丢经常走丢吗?"玉蝉衣问。
“也不算经常,毕竟宫中每个人都认得它。它到哪里都会被人注意到。不过…“澜应雪道,“丢丢每次走丢,都会弄丢一些东西,宫主是不在意,毕竞星罗宫的宝贝多了去了,给了丢丢就是它的了。可是那些灵石啊、法器啊、星币啊,都很漂亮,既然是丢丢的玩具,弄丢了它肯定也伤心,一伤心毛都秃了。我就想着多看着丢丢,是不是就不容易让它弄丢自己的玩具了。”
“不说这个了。“澜应雪忽然紧张地看向玉蝉衣,“三日之后,下一场比试,你打算摘谁的名碟?”“不会是我吧、不要阿……澜应雪的声线弱下去几分,神色也变得可怜巴巴起来,“好衣衣,你放我一马,再让我多苟一些时日。这江言琅……本来都说他有可能拿论剑大会第一的,这下可好,蓬莱一日游了。”
“大家都在笑话他,笑话风息谷。我不想被笑话,更不想星罗宫被我连累。”
“其实,观云台的投票箱那,星罗宫的弟子们都投了你的名字,可我们人太少了,最后也没把你投到花落榜上去。”
喝着茶的微生溟这时开口说道:“求人不如求己,本领不济,那就多练。”
“……"“玉蝉衣恨不得用点心将这张出口即扎心的嘴给塞上,堵成哑巴才好。
澜应雪却看了微生溟一眼,问玉蝉衣:“他就是你的师兄?”
玉蝉衣点点头。
澜应雪还记得玉蝉衣说,她的剑是师兄师姐指点的,不由得高看了微生溟几分,问玉蝉衣:“那他岂不是用剑也很厉害?”
微生溟一声带着轻蔑意思的轻笑,玉蝉衣却再次点了点头。
“真是佩服。“澜应雪说着,好奇看向微生溟,问他道,“那这位师兄,你可曾参加论剑大会?拿了怎样的名次?”又注意到微生溟苍白的脸色和染霜的头发,澜应雪皱了皱眉头:“怎么病得这样厉害?”
微生溟喝着茶压着咳意,道:“一个拔不出剑的修士,我若说我拿过论剑大会的头筹,你们可信?”“哈哈哈哈别开玩笑了。“澜应雪被他逗笑,“拔不出剑,怎么能来参加论剑大会?这位师兄真会说笑。”又扭头看向玉蝉衣:“说真的,好衣衣,答应我,别摘我的名碟。”
玉蝉衣点了头。见她答应,澜应雪终于放下心来,吃了几口点心后,离开了茶寮。
待她走后,玉蝉衣却看向微生溟。
“师兄当真拿过论剑大会的头筹?"她问。微生溟答得仿佛事不关己:“你信则有,不信则无。”玉蝉衣道:“那就是有。
微生溟不置可否。
玉蝉衣又道:“师兄觉得,我该按师父安排的那样来做吗?”
“答案自在你自己心中。“微生溟道,“二十来岁的仙龄拿到论剑大会头筹,不算特例,可若是只通了三十寸灵脉便能拿到头筹,却是前无仅有。在这里,强者就是备受关注与仰慕的,你强,你就有任性的资格。若你不听师父的话,照样能名声大噪。”
夜晚,玉蝉衣坐在屋瓦上,目光遥遥看着观云台的方向,一时有些迷茫。
在涂山玄叶和她聊过之前,她心里已经想好了下一个要摘的名碟会是谁的。
一一沈笙笙。
一个只用短剑的剑修,玉蝉衣对她有着万分的好奇,不摘沈笙笙的名碟,就不知道何时才会有和她切磋一回的机会,甚至不知道,这次论剑大会是否就一定能有机会和她比试。
若是三口之后,去花落榜上摘沈笙笙的名碟,却是确切无疑地,一定能和她比试上一次。
但涂山玄叶却给她提供了另外一条路,能给她带来最多关注与名声的路。
玉蝉衣想和沈笙笙切磋,却更想要声名。
她正想着,却见隔着她有两条街的距离,街上踉跄一道身影,很是熟悉,踉踉跄跄,看上去有些颓废。是江言琅。
玉蝉衣飞身下去。
江言琅正提着一壶酒,神色苦楚走在街上,玉蝉衣落定到他面前,挥手用灵力将他一身酒气拂去。他眼睛清明了一些,玉蝉衣问:“江道友借酒浇愁,是为何故?”
江言琅停住脚,苦涩笑了一声:“何故……你怎么能不知道是为何故。”
玉蝉衣却皱着眉头打量着他:“被我摘了名碟,败了一回,就打算就此一蹶不振了么?”
江言琅垂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今日这一整日,对于他来说,煎熬得像度过了一百年一样。
提前离开的少谷主失望的背影,风息谷其他弟子无声责怪的眼神,周围无止无休的议论,还有好友叫嚣着要帮他教训教训玉蝉衣的声音……
可是他自己手里有剑,他不觉得自己的本事输给他任何一个好友,何须他们帮忙教训?
这些糟糕的画面一直盘桓在他心头,注了水的棉花一样越来越重,几乎快要成为将他压垮的巨石。江言琅垂着头,神色越发萎靡,像个哑巴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这时却听玉蝉衣声线泠泠说道:“论剑大会,万千修士论剑而来,论剑才是本心。你这千里迢迢来这论剑大会,本心是来论剑,还是来拿第一来了?”“今日你是输得很快,一来是你心急,二来是你轻敌,输得这么快,合情合理,不算意料之外,可难道你以后也要一直输下去吗?”
江言琅心头怦然一动,抬起眼来,只见玉蝉衣肃着一张脸,披着一身查香月光,站在他面前。
她一双眼睛明若寒星,又像是刚刚被拭亮的一把剑一一对剑修来说,那就是天底下最动人的颜色。说完话后,玉蝉衣静静看着他,眼里像是装着某种期待,江言琅心头狠狠震动,心里面有个答案也被她照见得越来越清晰。
“我明白了。"他垮下去的肩头渐渐挺直,眼睛里也重新拢起点点亮光。江言琅朝玉蝉衣深深拜了一拜,说道:“我来蓬莱,是来论剑,不论输赢。”
“多谢道友指点。日后若有机会,还望能再与你切磋一次。”
玉蝉衣不再多言,正要离去,江言琅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喊住了她。
“玉道友前来蓬莱,本心是否也是来论剑的?”若是如此,那玉蝉衣会摘他名碟的原因,他便也明晰了。
只为论剑,摘谁的名碟,都是有可能的。会摘下他的,就不是他猜的那样,觉得他看起来最好打败,反而可能是看重他的本事。
却见玉蝉衣驻足认真想了一想,继而认认真真对他说道:“我来蓬莱,不为论剑,只为第一。”江言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