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直哉不是傻子。
就这种级别的能力差距, 他显然没有资格问出那句【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有什么目的】这种话。
禅院直哉身为禅院宗家的嫡系,见过很多所谓的强者;别说几年前揍遍整个禅院家的禅院甚尔,就连他亲爹禅院直毗人都是整个咒术界数一数二的存在。
但是保本麻衣这种, 过于抽象。
听到那个小屁孩叫她“老祖”时, 禅院直哉多多少少能够意识到一些不对劲。
【老祖】二字很陌生,但是拆开来看很好就能理解——年老的,祖宗级别。
保本麻衣卸下伪装后的表现也非常符合上述描写。
在那里坐着喝茶、笑呵呵的模样、打趣自己冲动的模样,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退休老太太在家里面闲出毛病的气质。
这个场景和表现配上刚刚自己被切断舌头、掰断四肢、像死狗一般躺在地上之后格外显得诡异。
禅院直哉不确定保本麻衣的实力究竟有多强, 但是就冲她敢在禅院家的地盘直接冲他动手这一点来看————要么保本麻衣就是一个智商为负数的疯子, 要么保本麻衣就是根本没把这里的所有人放在眼里,包括他爹和甚尔。
“喝茶, 压压惊。”:保本麻衣示意道。
禅院直哉:“……”
其实这个茶他真的不是特别想喝,但是冥冥之中禅院直哉感觉, 如果他再不喝,保本麻衣怕是会发癫,认为他给脸不要脸。
于是禅院直哉按照自己肌肉记忆,礼节优秀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袖, 伸手托起茶杯, 小小的抿了一口。
是正常的茶水,甚至有些凉了, 喝起来苦苦涩涩。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喝下这口茶之后,禅院直哉感觉自己额头上淋漓的冷汗、不适感、毛骨悚然似乎减轻了不少。
保本麻衣打趣的看着他, 开口戏谑:“年轻就是好……初生牛犊不怕虎,你想想你刚刚都说了什么来着?——没用的星浆体?不过是个女人?”
禅院直哉:“……”
冷汗再次冒了出来。
禅院直哉感觉自己的三观和世界观在此刻有些崩塌。
在此之前, 他是真没把什么女人放在自己眼里;因为在他的认知中、包括他从小到大生长的环境内, 女人天然就是应该弱小而温顺的。
即便流着禅院家的血脉, 咒力这种东西似乎没有在她们那娇柔纤细的身体中产生太大的作用————禅院直哉很长时间都认为,这是人类世界的自然定律,女人天生就是弱小者,男人的附庸。
但是保本麻衣的出现打破了他的认知。
眼前这个女人和所谓的弱小者毫无联系。
看着保本麻衣,禅院直哉有生以来第一次意识到————
强者就是强者,无关性别,不分男女。
因为小看女人差点死掉这种事情,他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
禅院直哉没说话,因为他知道这种搭话很有可能是个送命题。
保本麻衣越是云淡风轻,他的心里就越是虚。
只能说他现在没能当场鱼死不一定网破的直接原因就是因为刚刚保本麻衣说了一句————他现在还不能死。
保本麻衣笑着喝茶:“年轻人嘛,心气儿高,成天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没见过什么世面,不懂事。”
少女一边笑,一边勾了勾手指。
观棋:“……”
男孩低着头,顺从的将怀中的禅院惠递给保本麻衣。
“!!!”
禅院惠看到保本麻衣的脸,双眼瞪的大大,胖乎乎的身体直颤抖,双手死死的抓着观棋的衣服,说什么都不过来。
观棋哄着禅院惠:“不怕——让老祖看看小惠。”
禅院惠就这么半推半就的被观棋送到了姜雪衣的怀里。
禅院直哉:“……”
这小子是甚尔的儿子,长着一双禅院家标准的绿眼睛,刚刚他被对方拖进来打的时候这小子全程在旁边围观,禅院直哉都能记起刚刚禅院惠的哭嚎声。
姜雪衣一手搂着禅院惠,一手拿着茶杯喝茶,语气轻描淡写:“小惠啊,看没看到,你长大了以后可不能和你叔学。”
“仗着自己长了个把儿,整天得罪这个得罪那个,指不定哪天就死在阴沟里了哈哈。”
禅院直哉:“……”
姜雪衣抬头和蔼的看着他:“直哉,读过几年书啊?”
禅院直哉:“……五岁上的私塾。”
姜雪衣闻言,摇了摇头,语气遗憾:“可惜了,没读到骨子里。”
姜雪衣越是这种聊天一样的表现,禅院直哉越是感觉自己后背的冷汗kuku直冒。
刚开始他还希望禅院甚尔能够快点回来,这样就能撞破场面,要么打死这疑似老怪物受肉的妖人,要么把他救出去。
现在禅院直哉只感觉禅院甚尔来了也没用,也就是再送一个人头。
姜雪衣逗弄着怀中的禅院惠,看着小孩逐渐眼泪汪汪,皱了皱眉:“观棋,这到底是记事还是不记事儿啊?”
观棋:“老祖,大多是不记事的。”
姜雪衣捏起小惠的脸,黑眸子来回审视,表情似笑非笑:“那小惠是这个【大多】还是【少数】啊?”
观棋不在说话,低头乖顺的站在一边。
禅院直哉就这样冒着冷汗,看着姜雪衣抱着禅院惠,脸上笑嘻嘻:“小惠是个讨人喜欢的好娃娃,可惜就是运气不好,遇上了我。”
禅院直哉一个激灵,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从来都不记得我5岁之前的事情。”
他说完就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等等,关我屁事,是堂哥的孩子,又不是堂哥本人,我管他是死是活?
即便堂哥在这里,他不敌保本麻衣,那只能说明保本麻衣比他强大,生物链正常的淘汰一环而已。
但是…
但是那是堂哥甚尔的孩子啊…
禅院直哉感觉自己纠结死了。
他现在既纠结又害怕,生怕面前这位喜怒无常的强者突然翻脸把他给鲨了。
但是出乎意料,保本麻衣闻言非但没有动怒,还笑了笑,顺势就松开了禅院惠。
“……”
禅院惠离开控制,一点声音都没敢发出来,揣着一双胖乎乎的小手挪动着脚步,默不作声的又回到了观棋身边,从对方脚下一点点爬上去;观棋顺势重新抱住禅院惠。
姜雪衣好声好气:“谁没年少轻狂的时候?我也不和你这个孩子计较。”
“主要我这人……生性多疑。”
少女的表情平静而诚恳:“直哉,我也算看着你长大的。”
禅院直哉:“……”
这句话把他整的差点没绷住。
姜雪衣:“我不为难你,今天就这件事情,我给你两种解决方法。”
“第一种,我有个小辈,他会一种控制之法,在你的体内种下一颗种子,从此往后一但你有泄密或者对我不利的举动,就会立马在你体内生根发芽。”
“轻则压制你的言行举止,重则立刻爆体身亡。”
禅院直哉:“……”
他脸色有点发青,因为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所谓的“种子”绝对不止压制他“泄密”这么简单——恐怕还能控制他的思维,将他变成保本麻衣的傀儡。
姜雪衣又道:“第二种——”
“我抹去你的意识,将你的身体炼制成断魂傀。”
“当然,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没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这么做,你要理解。”
少女放下茶杯,神色认真:“直哉,我这个人是很通情达理,能给你选择的情况下,我绝对不会强迫你。”
姜雪衣语重心长的看着少年:“孩子,你要好自为之…………识时务者为俊杰。”
“……”
禅院直哉双眼死死的盯着姜雪衣,观察她的神态。
好半晌,他声音颤抖的开口:“我…我不会将今天的事情说出去,我可以立下咒缚…”
姜雪衣叹了一口气:“看来你是没明白——”
禅院直哉立马闭嘴。
姜雪衣:“我给你选择,是让你从我这里两个选一个,你怎么还能自己提要求呢?”
说到最后,姜雪衣神色满是不解,还敲了敲桌子,声音大了些:“你是要死——还是要活?”
“这么简单的问题不会选吗?!”
禅院直哉心理防线有些崩塌,死死捏着自己的拳头,瞳孔缩成针眼般大小。
不能在拖了,她开始不耐烦了!
“我选第一种!”
说完这句话,禅院直哉感觉自己脑袋一片空白,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挺直的腰板瞬间瘫软,后背已经湿透了。
“好。”:姜雪衣站起身,突然抓住禅院直哉的肩膀。
禅院直哉一惊——
他两眼发黑,立马陷入婴儿般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