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批难民涌入襄阳了。
黄家庄地处樊城以南,襄阳城以北,南下而来的流民还没来得及涌入城内,就被黄家庄收拢住了。
与此同时,黄月英拜托了张仲景在黄家庄暂住一月,以防流民中有疫病发生,无医可看无药可救,张仲景也欣然应允。
难民的数量没有想象中多,行状也没有特别悲惨,应是北方的仗正在一场一场地打,如今还在彼此试探。
黄月英一边安排健康的、排除疫病的难民加入建房建工厂的事业中——好给他们合理派粮食,一边询问他们知不知道北方具体的情况。
难民们一边干活一边说:“吾等听说,董太师和袁将军如今正在河南郡集结大军,周边的郡县都······”
都要被搜刮一番粮草。
黄月英沉默片刻,这时的军队打仗,物资消耗不就是靠掠夺,不然朝廷哪里有钱粮。
这十几路诸侯也不过是名声好听一点,从所属阵地强征强收罢了,最好的也不过是和士族商人合作,从中取粮,但想来这样能收的粮草也多不到哪里去。
还没等黄月英想清楚,就听说,荆州刺史王叡被顺路北上的孙坚给杀了。
黄月英:?
黄义去长沙郡去的巧,正好赶上孙坚出发,他把印信呈递,孙太守没多说什么,就让黄家在不为难庶民的情况下可以自专,他则赶着去杀董卓。
话说得可真霸气啊!
黄义的信传来的当天,黄月英信还没看完,就听到了王叡身死的消息,和她爹在书房里面面相觑。
而孙坚为什么要杀王叡呢?
你一个长沙郡太守,凭什么杀荆州刺史呢?
这事得分两个维度看,从大面上讲——
黄承彦肯定地说:“袁公路想要荆州,荆州刺史不死,他就无法筹谋,孙坚依附于袁术,自然是听命于他,矫旨构陷不在话下。”
如今的世道,只要有兵,官位尊卑已经什么也不是了。
而从小事上说,“听说孙文台记恨王叡怠慢他······”
孙坚出身微寒,也正是因此,明明一身胆才还要依附袁术,这样的人,平生最恨他人看不起他,听闻士族出身的王叡接见孙坚多次无礼,孙太守怀恨在心,才会明知旨意有假的情况下,还顺水推舟把人杀了。
柳廷话才说完,屋子里的众人都看着黄承彦,除了不明所以的杨虑小朋友。
黄承彦:······
这祸事,基本就是另一个版本的张虎、陈生案啊!只除了这两个人没有孙坚的能力和骨气。
黄承彦有些许不自在,且他理由很充分:“我当初可没有故意怠慢他们······”
嗯,是啊是啊,虽然你确实是看不起他们,但你根本没见到他们呢。
问题就是,真让你见了,说不定就会真“怠慢”了!
黄月英叹气:“阿父,你长点心吧!”
黄承彦气结,你瞧瞧这说的什么话!结果抬头就看见屋里的人都点头,就是杨小虑,不知道为什么,都跟着点头了。
“真是反了天了······”
黄承彦气的在三月的天气里用扇子给自己扇风。
“话说如今,是不是可以养蚕了?”黄月英才不理她爹呢,她爹这个脾气,再惯下去就要上天了。
一旁的黄安回:“回女郎,桑树都抽了芽,清明前后就可以育蚕种了。”
黄月英想了想:“去年留的蚕种够吗?今年咱们要扩大产量,桑叶不够也要多买,明年咱们也要多种桑树了。”
黄安笑答:“女郎放心,安都安排好了。”
黄月英竖起大拇指——真不错,全能型总助非你莫属,想想又说:“我那有一本养桑指南,一会儿让秋罗拿给你。”
黄安笑着点点头,如今黄家庄对女郎不时的怪言怪状已经见怪不怪了。
“阿父,我想让宋立带着剩余的部曲出去找矿。”黄月英打了个岔又回来问她爹了,就算只是一会会儿,能消多少气是多少。
黄承彦本不欲理会她,家里唯一一个尊师重道的孩子眼看着就要被黄月英教坏了,虽然他是打定主意教不来一个有理有节的当时君子,但品德能力什么的另说,这都不尊敬他了怎么行!
正打算把杨虑带回自己身边养呢,就听见黄月英问矿,黄承彦疑惑:“你想找什么矿?襄阳怎会有?”
黄月英掏出一本书,一边翻一边回:“有哦······铝矿,铜矿,铁矿,金红石矿,白云岩矿,花岗岩矿,石灰岩矿······”
“停!”
黄承彦被黄月英念叨的头疼,抬起手打断。
但黄月英一意孤行,指着书上的字继续念:“磷矿,硫铁矿,煤矿,粘土矿,砂岩矿,石英岩矿,重晶石矿,都有哦。”
说完了,她还补充道:“其实也不多,襄阳的矿产确实还是挺匮乏的······”
黄承彦哽住,你管这叫匮乏,整个襄阳要是有这么多矿产还能留到今天?
这些年来,大汉近三十处大大小小的铸币铜矿,从没听说襄阳有啊……
黄月英看出了黄承彦的怀疑,她把书举起,将襄阳市的那一页抬到黄承彦的眼前,毫不迟疑地说:
“有肯定是有的,只不过不知道具体的方位……”
这书里写的是后来21世纪成立的各个矿产公司的名字,什么襄阳城灵泉寺煤矿什么的。很多地名也不知道是汉代以后历史演变的还是现在就有的,不过……
黄月英:“应该可以凭借这些名字打听一二,就是······”
“找到以后,可能还存在开矿难度的问题······”
要是在地下几百米这样的,那还是回去做做梦吧。
黄月英:“不过,先找找总是好的。”
黄承彦盯着看了会儿黄月英拿出来的书,倒是点了点头,又问:
“如何找矿,宋立几个恐怕不行,不得寻几个老师傅······”
“哦······”黄月英一副“姐都拿捏了”的姿态掏出另一本书。
“这有几个土法制作的简易探测仪器,还有总结下来的寻矿方法······”
黄承彦:“······”
黄承彦:“那你来问我做什么?”
黄月英犹豫了一下又理直气壮的:“我是想问,咱们这找到了矿,是不是得小心不让人知道啊,黄家是不是守不住啊?”
黄承彦:“······”
行,原来是过来质疑她亲爹的根基的,问题是,他确实很憋屈地回道:
“先不要让城里的杨、宋、史几家知道,且看一下张、陈二人下场如何再说。”
走不走关系的,也得看看县令是谁啊,如今襄阳有个什么县令!
“哦。”
黄月英平平淡淡的一句,噎了黄承彦半天,他这心高气傲的性情,自己在这气得郁卒。
最后黄月英要出去盯进度的时候还上赶着补上一句:“其实,阿父你要是能找到老师傅就更好了,我不怕人……”
“出去!”
“好嘞~”
脾气好差的!
黄月英腹诽着走掉,不知道的是,她前脚刚走,她这位亲爱的老父亲就以一种“上辈子恶贯满盈这辈子生女月英”“这都是他纵情教女应得的的报应”这样的心情写信找人去了。
黄月英刚走出门外,张仲景就在门口等着她,她赶紧收起不正经的样子,端端正正地问:“张大师怎么了?”
张仲景每次听到“大师”两个字都惭愧,但黄家小主坚持,他几次推脱,黄家主都不愿改,他也只好就这么受了,如今竟然也习惯了。
张仲景找黄家主,还是一半是为他现在照顾的流民,一半是为前次提到的所谓“医院”。
如今这批流民身上并没有受太重的伤,只是一路颠簸,吃住既简陋又脏污,于是生了些许黄家主提到的“感染”类的病症,这类病,药物并不好用,最好的方法还是吃住都精细些,靠自身慢慢调养。
黄家主既收拢了他们,又每日自费伙食让他们建房,听说新建的房屋一大半还是为了收拢接下来不断南下的流民,乃真正的为国为民仁心慈肠。
但个别的一些病患,其难处又和组建作为“医院”合到了同一处。
因为——
“药材不够?”
张仲景点头道:“黄家······月英不知,我等行医总是四处游历,即不是为了奇货可居让人不好寻到,也并非全是为了集百家所长精进自身……”
说到这里张仲景不免叹气:“实在是各地的药材都只在各地产出,有时便是有对症的方子,找不到药也是眼睁睁看着病人痛苦。”
“便是本地的药,也不是时时都有的,要看有没有山民进山采回来,药材短缺,不若我们自己上山去采药了。”
“采药?”
黄月英愣了一下:“所以张大师,你们的药都是野生的?”
张仲景奇怪于月英的问题:“自然是,这······”
不上山采药,哪里来的药材?
张仲景直言:“这个所谓‘医院’恐不好建成也是难在此处,月英你想法是好的······”
黄月英懂了,哦,对哦,中国古代是不是医药不分家的?
看病的钱都是算在药材里,实际为医术付的诊金大部分都在药材费上,毕竟开了方子没有药也没有用啊,后世的医疗体制改革好像也是在将这两者进行分离的。
所以,黄月英疑惑道:“那不能试试产业化养殖吗?”
“野生的药材,不好得是一方面,生长在不同的环境里,有效的药物含量也可能千差万别吧,这样的话,固定的方子不就很难对症了吗?”
正是这个道理,所以好医难得,真正能够根据药材气味、形状、年份估计其药效从而调整药方的医者,那得是多少年的积累求证啊。
但是……
“产业化养殖……”张仲景疑惑地喃喃出声,突然觉得醍醐灌顶!
黄月英:“用同样的土壤、日照、温湿度条件培育出一批量的药材,药效上总不会差太多了吧。”
至于生长条件——
黄月英摸着下巴脑洞大开:“可能需要大棚,襄阳的日照条件还可以,温湿度找山的南北面控制一下,多建几个养殖基地?”
塑料暂时没有,可以用纸先试试?
菖蒲他们好像研制出更薄的纸了,第一次看见这东西的时候,黄月英就跟第一次在博物馆看到汉代薄如蝉翼的纱衣一样惊讶。
很难相信,他们是怎么用这种科技水平实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