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冤家
听闻消息的一刹那,禅真禁不住双腿一软,得绿珠相扶才勉强稳住。“你方才说什么?"禅真无措地抓紧她的手,“陛下怎么了?”“娘娘.....”绿珠心中不忍,这是她头一回在娘娘脸上看见如此茫然的神情,“陛下于猎场遇刺,至今昏迷未醒。”
禅真摇着头,泪水忽然断了线般顺着脸颊落了下来:“怎么会.....她想起那人高大的身影,即便面对千夫所指仍旧稳稳地立在她面前,像一座巍峨的高山,永远也不会倾塌。
前世那样艰难,他都未曾倒下。
过去的一幕幕相处时刻如走马灯在她脑海中闪过,最终定格在了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他的那句话:
“哪怕朕死在你的面前?
"
她以为那只是他故意做出的威胁,没想到竟一语成谶。与泪水混杂在一起。
一瞬间禅真感觉到胸口仿佛被剑刃捅了个对穿,痛的她腰都直不起来,冷汗涔涔而下,“娘娘!”绿珠搀扶着她,脸上又是心疼又是担忧。
仰起头时琉璃似的眼眸像是破碎了一般,叫人不忍直视。“扶我去紫宸殿。”禅真哑着声音,呼吸急促几乎要缓不过气。她紧紧按着绿珠的手,再绿珠鼻子一酸,竟说不出话来。
禅真咬了咬唇,又重复一遍:“带我去见他。”
刺。
他那种人,能从前世追到今生都不放手,将一切都玩弄于鼓掌之中,怎么可能会意外遇要用这种方式乞求她的原谅。
一定是他故意所为,像先前拿她的发簪捅自己一般,只是为了在她面前上演苦肉计,想她不会原谅他的,他害了她一世,必须要用一世来偿还她。绿珠眼中浮现泪光:“奴婢遵命。”
药草味混着血腥味熏得她皱紧了眉。
待禅真赶到紫宸殿时,正看到御医们满脸焦虑地提着药箱进进出出,一股令人不适的郭开第一个瞧见他:“娘娘您怎么来了?”
“可是很严重吗?
“陛下怎么样了?"禅真见他一脸苦色,眼中的忧虑几乎要溢了出来,心中顿时一紧,郭开朝里面望了一眼:“陛下到现在还未醒呢。”
从郭开口中听到这番话的时候,禅真才真正意识到先前绿珠所言俱是事实。他竟然不是故意伪装着哄骗她,而是切切实实伤的很重,甚至有性命之危。“我要进去见他。”禅真无法想象,那样的男人有一天竟也会虚弱地躺在床上任人宰割。她见了那场面会难受。
“......”郭开有些犹豫,倒不是怕她心怀不轨,而是知晓她是陛下心心念念的人,担心"怎么?"禅真侧着头看他,“本宫身为皇后,难道连见他一面的资格都没有?"她鲜少在宫人面前摆出皇后的威仪,郭开立时转了态度:“奴才怎敢拦着娘娘,奴才是怕娘娘受不得血腥。”
血腥?
禅真掐紧手心,只听这一词就能想象出他当时受的伤该如何严重。“本宫并非娇弱之人。”禅真想,哪怕是具腐烂的尸体,她也非得亲自去瞧上他一眼。郭开不敢再阻拦,方走进内室,一个花白胡子的御医就迎头匆匆走了出来,险些撞上他。
"长点眼,险些撞上娘娘。"郭开急忙挡住他,低声喝道。受陛下宠爱的皇后娘娘,立即惶恐道:"臣知错,望皇后娘娘恕罪。"御医忙的一夜未合上双眼,听到呵斥声才抬起头来,瞧见那一身华贵的衣裳,正是最禅真未与他计较,问:“怎么如此慌张,陛下可是醒了?”药物过来。”
御医颤着身子,肉眼可见的焦虑:“陛下又发起了高热,奴才正要再去叫人拿些散热的禅真心中一惊,连她也知晓重伤后高热不退是何等危急的情况,连忙给他让出了路。“快去快去!”郭开催促着他。
在床上脸上血色尽失,整个上半身缠满绷带的男人,她才停了下来。等御医走后,禅真才举步维艰地缓缓走到床边,每一步都格外的沉重。直到看清楚躺郭开在她身后,呼吸放的极轻。
“陛下......”禅真试着唤他。
他合着双眼,从来不会漏掉她任何一句呼唤的男人第一次没有给予她回应。无措地握住了他搭在床边的手,“您理理我....
“陛下.....”禅真被这死一般的沉寂折磨得终于受不住,上前扑倒在了他的床边,委屈又她几乎看不见他胸口的起伏,连他的呼吸声也弱不可闻,若非掌下一片滚烫,她都要以为他已经抛下她独自走了。
他怎么舍得不理她,明明他说了会一辈子缠着她不放的。禅真之前怨恨他,可在这时,脑海中浮现的却全是他对自己的好。他在百官面前护着她,在书房里一笔一划亲手教她写字,晨起时为她梳发描眉,在她怀孕时俯首去听她腹中的动静......
全部压下的甜。
禅真十五岁前过得很苦,今生遇见他之后却全是甜,即便是前世那么多的恨意也无法“你是故意的!”一直隐忍着的情意在此刻终于爆发了出来,“你就是想逼我主动来见你!"
她恍惚地想,她究竟是犯了什么错,前世今生都要被这个人纠缠着不放。恨他也痛,爱他也痛,放下痛,放不下更痛。
郭开见她情绪激动,连忙上来劝道:“娘娘,陛下有龙气护体,必定能安然无恙地醒过来。”
“那他为什么不回应我?"禅真流着泪问他,“你和他是商量起来骗我对不对?”她仿佛是寻到了寄托,带着丝希望的问他:“他是陛下,他无所不能,怎么会受人行刺?"
他明明将她护得这般严实,怎么会连他自己都护不住。支冷箭做后手。”
郭开才与他解释起当时的情形:.....原以为那头黑熊已经被解决了,谁知晓竟然还有冷箭也是豫王所为吗?
"是谁?"禅真一向知晓皇家残酷,却未曾料到豫王竟会朝自己的亲生父亲动手,"那支"当时情况紧急,一时半会儿还没能查出来。"然而大部分皆以为是豫王所为,只是豫王始终咬着牙不肯认下冷箭一事。
禅真冷静了些:“我知道了,这件事现在是谁在负责调查?”“当日在场之人皆有嫌疑,此事已移交给了刑部与大理寺共同协查。”郭开道。浑身都冷了下来。
"晋王殿下当时可也在场?"禅真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云沂的身影,这一瞬间的猜想令她郭开回道:“晋王殿下的确在场。”
用场,"你派人去靖安侯府一趟,不要惊动了任何人。“我要交给你一件事,"禅真想起陛下临走前交给自己的虎符,没想到这么快便要派上她无比庆幸之前曾跟在陛下身边学习,才让她遇见这种意外不至于乱了阵脚。"让兄长这段日子加强皇宫中的守卫,并留意一下晋王的动作。”划行刺并伤到陛下的,她思来想去也只有那一人。
她无比期待自己心中的猜测不要成真,此事一定不要是晋王殿下所为。然而有能力策待郭开领命下去,禅真才重新看向床上的男人。
"你当日将虎符交给我,是不是已经预料到了今日的情形?"禅真想来,他其实早就给了他提示,只是她沉浸在对他的怨恨中,并不愿意去理会他。禅真苦笑:"若真是晋王所为,那倒是我害了你。
"
晋王殿下与他之前的仇恨,前世今生皆是由自己而起。般,"你不是最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吗?
"你既早已预料到了,为何会避不开?"她轻轻抚摸着男人的脸庞,像他曾对自己那前世他分明有能力镇压住晋王,逼的云沂不得不放手,今世怎会对云沂没有半分防备?受伤会死去的。
“到底为什么?"禅真以为他无所不能,即便泰山崩于前仍面不改色,可原来他也是会前世他亲眼看着她死亡,心中是不是也同此刻的自己是一般滋味。“我不会原谅你。”她忽然狠狠地瞪着他苍白的脸道,"你欠了我一世,别想这么轻易地逃过去,你必须用一辈子来偿还我。”
一通发泄完后,禅真再次陷入了沉静。
直到御医端着药进来,禅真才幽幽抬起头向他道:“给我吧。”御医知晓她在帝王心中的地位,自是无所不应,只是细细地向她交代了一番。禅真听得很认真,他胸口的箭伤最为严重,若再深一寸只怕他当场便要没命了,之后拔箭时也十分凶险,其次才是肩膀上的伤。
妨,但剑是肯定再握不住的。
他的肩骨几乎被熊掌全部拍碎了,哪怕养好今后也再做不了什么重力,提笔写字无那他以后也再抱不了我和昭儿了。
禅真忽然感到了一阵悲伤,让她差点再落下泪来。
“我都记住了。”她向御医点点头,才从他手中接过药来。而今最重要的是先让他退热,再慢慢去治疗箭伤和肩伤。禅真试好了温度,才去给他喂药,然而他如今毫无意识,连最基本的吞咽也做不到。“你是故意的。"禅真气鼓鼓地看了他好几眼,才闭上眼将药水含进口里,然后凑过去渡给他喝。
忍不住颤抖。
之后在上药时,禅真见到他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自己也感同身受地红了眼睛,身子“冤家....."
让她恨不得爱不得。
候,她才敢正视自己的感情。
终于收拾好一切,禅真忍不住倚着床头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身上,唯有他看不见的时她是爱他的,今生被他捧在手心里那般呵护着,她怎么能不爱他呢?“等你醒来,我们再做个了结吧。”
前世已矣,余生漫长,一切都要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