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麦知道贺之尧去挑水了,也没拦着,让他试试这水挑着有多不容易也好。
过了一会儿,听到有人进来,脚步很轻,不像是挑着重物的感觉。
小麦下炕穿鞋,正想去堂屋呢,见一个老汉进来,就着煤油灯的光线一看,这不是原主那抛弃儿女的亲爹吗?
这大晚上的,他来做什么,不甚欢迎地说:“你来干啥?”
韩老四双手背在身后,灯光下,脸上的褶子愈发明显,他不悦地望着小麦:“咋了,你这个做闺女的回来也不知道去看看我这个当爹的,现在我还不能来你家了?”
这个爹是个拎不清的,啥事都听那后老婆,不然也不会抛弃自己的儿女了,这会儿主动登门,肯定没啥好事。
小麦冷冷说:“有啥事,你就说吧!”
韩老四振振有词地说:“小麦,你和贺之尧已经成亲了,这回到咱村,按照礼数,新女婿得备份大礼,去拜见我这个老泰山的,你们倒好,回来了,却面都不露?也太不懂事了,传出去让人笑话!”
是,于情于理是该这样的,但是,今天刚来忙着安顿家呢,没顾得上走人情世故。
不过,就算走情人事故,那也是去养父家,跟这个抛弃儿女的老头有啥关系,还舔着个脸来托大?
还老泰山,真是不要脸,呸呸呸!
原主可能割舍不下那点血脉亲情,她是穿越来的,和他没那点情份,便不客气地说:“老韩同志,现在都是新社会了,国家号召我们破四旧,以前那些封建礼数,都要丢掉的。”
韩老四一听火了,振振有词道:“国家让大家破四旧,没说让你不孝顺自己爹娘!我是你爹,你备份礼物或者拿钱去孝敬我那都是应该的!”
这个韩老四就是个吸血鬼,指望着这个女儿贴补家用呢,真无耻!
她今天就先把他这种念头掐死在摇篮里:“我可没你这样的爹,当初是你急着给别人养儿养女,把我和我哥哥们赶出家门的,现在又说你是我爹?
竟然还想让我给你备份礼,拿钱孝顺你?我说你这么大年纪了,能要点脸不,我呸!”
“你……你竟然敢顶撞我?我打死你个死丫头!”
韩老四觉得小麦是他女儿,做为小辈这样跟他说话,那简直就是大逆不道,气的举起了手就要给小麦一耳光。
小麦吓得赶紧一抱头窜出了屋子,慌乱中撞上了一堵人墙!
“啊!”小麦痛呼一声,还来不及反应,韩老四拿着扫把追出来了,“看我不打死你个不孝女!”
贺之尧看屋子里出来一道黑影,手里还举着一把扫帚,说话间就要往小麦身上打,他将小麦拽到身后,一把抓住了那扫帚,冷声问:“你谁,为什么打人?”
“你谁啊?”
韩老四看不清对方的脸,但反应了一下,应该是女婿。
小麦嫁的远,他没去参加婚礼,更没见过这个女婿,当下笑呵呵地说:“你是女婿吧?我是你岳父!”
女婿?岳父?
陈小麦的爹他今天白天不是见过吗?
老头虽然没个正经,但还算和善,怎么到晚上换了个爹?
小麦有了贺之尧撑腰,也没那么怕了,跳着高高喊:“你不是我爹,他也不是你女婿,你女婿不是李卫民吗,你去找他,少跟我攀亲戚!”
贺之尧虽然不待见陈小麦,但也不能看着别人欺负她,“不管你是谁,不准打人!”
正僵持着,小麦的三个哥哥还有东来过来了。
大哥用手电照了照,见韩老四手里拿着扫帚,似乎要打人:“韩老四你敢打我妹试试!”
大家一拥而上把扫帚夺走,和韩老四理论起来。
东来把小麦拽到一边,担心地问:“麦子,没事吧?伤到哪儿没?”
小麦摇了摇头,“我没事,东来哥。还好你们来的及时。”
陈铁柱黑着脸,“你为啥要打我妹妹?你来她家里干啥?!”
韩老四在三个儿子面前不敢放肆,毕竟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动,“咋,你们还想打我?我来我闺女家还不行了?”
陈铁柱兄妹四个被赶出家门后,就跟着陈老爹姓了,早跟韩老四没关系了,也不让着他!
东来怕闹的太难看,便上去拽住了韩老四:“叔,你赶紧回家去吧,我婶子找你呢。”
韩老四有些不甘心地走了。都是一些不孝的东西!
铁牛问贺之尧:“妹夫,你没事吧?那老头再来的话,你不用跟他客气。”
三哥陈铁河关切地问:“小妹,他来干啥了?有没有打到你?”
小麦委屈地说:“他来找我要东西要钱,我不给,他就要打我。”
陈铁柱急忙说:“不能给他,知道吗?你给他一次,以后就没完没了!”
“嗯,我不会给他的,他已经不是我爹了。”
“以后别搭理他。我们给你拿来俩大水缸和水桶还有点粮食。”
铁柱他们刚才来的时候听到吵吵声,一着急就放在外面了。
兄弟几个把水缸给抬了进来,一个放在院子里,一个放堂屋里。
陈铁柱说:“行了,你们歇着吧,俺们也回去歇着了。”
哥哥们离开后,小麦和贺之尧也回到了屋子里,她这才看到,他的衣服都湿了,估计不会担水,都洒了。
小麦想着他虽然态度不好,但关键时刻还是护着她的,“大锅里有热水,你去洗吧。”
贺之尧就出去洗漱了,等他回到屋子里的时候,见小麦已经睡着了。
两只手交叠着放在脸蛋下面,身上盖着一条薄被,规规矩矩的,睡相都变好了。
土炕不算很大,竖着睡的话,他腿脚能伸开,但俩人就得挤一块了。
横着睡的话,空间大点,但他个子高,脚丫子蹬住墙了,有些伸不开腿。
在这陌生而又艰苦的环境里,贺之尧有些睡不着,他想着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再想想眼前的现实,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突然,有什么东西嗖地一下从他身上窜了过去,毛茸茸的,还有小爪子,踩着他的皮肤就过去了,一个激灵坐起来:“什么东西!”
小麦正睡得香呢,被他这一声吼,吓得心脏病差点犯了。
揉着眼睛迷迷瞪瞪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贺之尧咽了咽嗓子,“有什么东西从我身上跑过去了!”
“啊?是老鼠吧?”
小麦说的特别平淡,好像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扭身去拿了洋火,点着了煤油灯,看到贺之尧一脸惊悸地坐在那里。
他竟然穿着绸子的长袖长裤睡衣,把胳膊和腿都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大概是受不了热,胸前解开两粒扣子,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一个大男人这么白,而且包裹这么严实怕她非礼他?!
小麦撇开视线,四处看了看,在地上的墙角看到了个老鼠洞,“没事,没事,肯定是老鼠。”
老鼠?
贺之尧想想刚才老鼠从自己身上窜过去,恶心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起身说:“你下去,我抖抖被褥,看老鼠还在不在炕上!”
“肯定不在了,老鼠是很胆小的,有一点动静就吓得跑了。”
小麦去院子里找了几块石头,打算把老鼠洞堵上。
贺之尧将被褥和席子重新铺了一遍,还擦洗了一下被老鼠窜过的地方,回到屋子,看到小麦蹲在墙角正在堵老鼠洞,走过去说:“我来,你去睡。”
“堵点石头,老鼠今天应该是出不来了,乡下有老鼠很正常,习惯就好。”小麦又重新回到炕上,忍不住提醒:“贺之尧,咱家院子可没院墙,你别穿着这衣服满院子溜达,被人看到了,说你小资情调,到时候就麻烦了。”
贺之尧微微怔了一下。
是啊,他现在住的地方是农村,院子连个院墙都没有,毫无隐私可言。
……
小麦很早就醒来了,她看了一眼炕那头的贺之尧,那家伙还睡得死死的。
她拿着衣服去堂屋换好了,然后才喊他:“贺之尧,快醒醒,该起了。”
贺之尧夜里没睡好,这会儿还困的厉害,他桃花眼眯着看了小麦一眼:“什么事?”
“趁着我爹现在还没去上工,去家看看吧,别到时候被挑理。”
原主这个养父还是不错的,于情于理都该去家里拜见一下,这是起码的礼貌和对养父的尊重。
不过贺之尧想起昨天被岳父说是小白脸,心里有阴影了,翻了身,冷冷道:“我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