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颠簸着到了一个村子。
这个时间点,大家都在地里做农活,村里几乎看不到闲人,只有副队长在等着他们。
副队长扶着小麦下车,笑着说:“小麦,你看你,兜了一圈又回来了,还是家里好,是不是?”
“王副队长!”小麦喊了一声后,也忙说:“是是,还是家里好,看着家乡的一草一木都觉得亲切。”
王副队长忍不住打量着小麦,去了一年城里,变得洋气了,漂亮了,说话也不一样了。
贺之尧从车上跳了下来,看了一眼周围,都是低矮破旧的房子,院墙破落的就还没一人高。
这里的条件不是一般的差,他压下了心中的落差感,客气有礼地打招呼:“副队长,您好,我是贺之尧。”
小麦忙介绍说:“这是我爱人贺之尧。响应国家号召,来建设咱的农业来了!”
“你好,贺同志!”副队长伸手和贺之尧握住:“我听说你是读书人,以前在机械厂上班。
虽然离开了工厂,但在农村这片土地上,你也可以大有所为的。”
小麦:“……”
副队长可真抬举他,他估计连五谷都分不清,还大有作为?
不拖后腿就挺好了!
小麦以前住在父亲家,现在嫁人了肯定要个单独住处:“副队长,我们住哪儿啊?”
副队长帮小麦拿了被褥,他力气大,一个人拿俩人的东西,“走,我带你们过去。”
小麦和贺之尧提了剩下的东西,跟着副队长走了,一直到了村子东头的一处破落院子。
副队长把被褥放在了院子里的一辆平板车上,说:“小麦啊,咱村里就这条件,你也是知道的。你俩以后你们就住这儿了。”
小麦知道有个住的地方就不错了,“好,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就行,副队长,麻烦你了。”
副队长忍不住笑了,“怎么,这去城里一年还客气上了?你现在说话,现在也文绉绉的了!”
小麦笑了笑说:“城乡结合嘛,我也在不断学习,不断进步么!”
副队长也想不到小麦换了个魂儿,只觉得她是进步了,“好,那你们收拾一下,我还要去地里呢。”
小麦去送副队长,贺之尧站在院子里,整个人好像石化了一般。
低矮破旧的土房子,墙上还有一条条裂缝,木头格子的窗户,没有玻璃,是用纸糊的。
两扇破木门歪歪斜斜的,感觉风一吹就要掉下来。院墙也是土坯子做的,年久失修,早就倒塌的就剩下一半了。
他从小出生在一个富有的家庭,就算最落魄的时候住的也是楼房,这破烂屋子是人住的地方吗?
不知道会不会塌掉,有没有生命危险?
小麦送完了副队长回来,见贺之尧跟木头似得杵在原地动都没动,估计是看到这破落的屋子,受打击了。
毕竟这位大少爷从小住的是小洋楼,坐的是洋车子,吃的是白面大米,哪儿住过这种地方。
其实她对这居住条件也很不满意,她上一世虽然也是农村家庭,但住的都是自己建的楼房,这种土房子,老奶奶都不住了。
但她有原主的记忆,还算比较好接受,她走过去,提醒道:“贺之尧,别愣着了,把屋子收拾一下,搬东西吧。
这房子虽然破了点,但好歹能遮风挡雨,而且土坯房冬暖夏凉,住着还是蛮好的。”
贺之尧给了她一个质疑的眼神。冬暖夏凉,骗鬼呢?
不塌就挺好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来都来了,要面对现实。
小麦进了屋子一看,里面早就打扫干净了,估计是原主家里人给收拾的。
挺好的,她省事了,探出个脑袋,冲贺之尧喊:“屋子里收拾过的,挺干净的,你把东西搬进来吧?”
贺之尧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和她一起快把东西搬到了屋子里。
他个子高,屋子矮,而且住惯了了楼房,猛地进这小破屋,觉得特别压抑,搬完东西就去院子里坐着去了。
小麦看了看屋子,没什么家具,只有一个破木桌和一个老旧的木箱子,还有一个板凳,再无其他。
她真切体会到什么叫家徒四壁了。
先把那箱子里外的擦了一遍,然后把两人的衣服还有拿来的一些东西放了进去。
洗漱用品和脸盆都放在了破木桌上,然后将土炕打扫了一遍,铺上了席子和褥子。
多余的被褥没地方放,就用一块床单包裹起来,放在了箱子上。
一番收拾,这破旧的小土屋,总算有了一点家的模样。
虽然简陋,但还算干净。
小麦来到了院子里,看到贺之尧坐在院子里的石墩上看着天边的夕阳,估计是在发愁呢。
这时,院子里进来一个老汉,嘴里叼着个烟锅,吧嗒吧嗒地吸着:“小麦,你咋又回来了?”
小麦一看,这不就是原主的那吊儿郎当的养父陈老三吗?
虽然人没个正经,但关键时刻不掉链子。
“爹。”小麦上前去喊了一声,笑嘻嘻地说:“响应国家号召呗,我回来你不高兴啊?”
“高兴,高兴。”
陈老三先是狐疑地打量着了小麦一番,这闺女去了几天城里,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不过再不一样也是他闺女,估计在城里学了规矩,养了性子!
视线一转望向了贺之尧,满眼审视和不满意,这种小白脸,干啥啥不行!
“这是女婿吧?咋是个小白脸,来这农村,怕是啥活都干不了吧?”
贺之尧本来想出于礼貌跟老人打个招呼的,没想到被一个农村的老头给鄙视了,不,可以说是嫌弃了!
小麦也是服了,这老头,说话咋这么直白呢,怎么能叫人家小白脸呢?
就算是,也不好当面说啊,这让人家贺之尧同志怎么受得了?
“没福气的丫头,唉,以后的日子自己过吧。”
陈老三看了一眼一脸不悦之色的贺之尧,摇了摇头。
韩老四真不是个东西,给闺女找这么个中看不中用的女婿。
小麦想起原主还有三个哥哥呢,“爹,我哥哥他们呢?”
“他们上工的地方比较远,晚一会儿就回来了。那啥,你们俩收拾吧,今天晚上去爹家里吃饭。”
陈老三离开后,贺之尧转身回屋去了,经过小麦身边的时候,带起一股子寒意,可明明是六月的天啊?!
她看了一眼他背影,这家伙对于‘小白脸’这个称呼是真的介意啊!
可他是真白啊,还唇红齿白的,比女人漂亮,比男人帅气,是一种超越了性别的美貌!
小麦想推平板车出去拉点玉米杆,也好烧火做饭,正巧几个哥哥来了!
“小妹!”
“麦子!”
“小麦!”
小麦仔细辨认,除了哥哥外,还有一起长大的东来哥和杏花!
因为有原主的记忆,小麦看到他们觉得很亲切,开心地迎上去:“大哥二哥三哥,东来哥,杏花,你们好吗?”
“我们都挺好的,小妹,你过的咋样,他们家人对你好不好?”
大哥陈铁柱关切地问着,眼睛也上下打量着,就怕他家妹子少块肉似得。
“小妹,你男人呢?不是说你们一块回来的吗?”
二哥看院子里就小麦自己,不由问了一句。
“他……”
那家伙换了个环境,反差太大,加上还被老韩同志喊了个小白脸,估计这会儿在屋子里崩溃呢。
好歹是自己丈夫,不想扫他的面子,便帮他找了个借口:“他晕车了,在屋子里休息呢。”
东来忍不住说:“啥,他不是还留过洋,这轮船洋车子都坐过,还会晕车?”
“晕车的人,坐多久的车都会晕的。”小麦冲屋子喊了一声:“贺之尧,我哥他们来了!”
懂点人情世故的人,这会儿就应该出来打招呼,这是起码的礼貌!
贺之尧虽然不认同这门婚事,但毕竟是撇不清的关系,就从屋子里出来了。
小麦不想哥哥们担心,便表现出了和贺之尧的热络:“之尧,这是我大哥陈铁柱,二哥陈铁牛,三哥陈铁河。这是东来和杏花妹妹。”
贺之尧差点以为三哥会叫铁棒,“大哥,二哥,三哥……你们好。”
他的态度还算客气,但他骨子里透着一种清冷高贵的样子,天生一半,从小的成长环境养成一半,改不掉的。
在陈铁柱他们兄弟几个看来,这男人傲慢的很,有些看不起人的感觉。
陈铁柱他们这些干活的好手,也看不上他这种白白净净没啥劳动力的男人。
都是他们那个不着调的爹害的,把妹妹嫁给这样的男人。
陈铁柱则说:“我们是昨天刚知道你要来,就抽空给你整了一下屋子,院子还没来得及弄。正好,这会儿没事,再把院子收拾一下。”
小麦有几位哥哥们帮忙,啥活也不用干了,就和杏花在一边叙旧。
几位哥哥们不一会儿就把院子收拾的干净利索。
大哥擦了擦额头的汗,“小妹,暂时先这样,等不农忙的时候,再打个土墙。”
二哥铁牛也说:“你这刚来,要啥没啥,等晚上下工回来,从咱爹家先给你弄个水缸过来。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妹夫,小妹,走吧,先去俺们家里吃点饭,缺啥,以后再慢慢添置吧。”
小麦考虑到贺之尧还不适应,去了说不定弄得大家都尴尬,便说:“哥,你们跟咱爹说一声,我们今天就不过去吃饭了,这屋里头还得收拾收拾。
要不你们别走了,在我这儿吃饭吧,我去煮挂面,很快的。”
陈铁柱想想这回去才做饭呀,妹子和妹夫都累了,先歇歇再说,便说:“那改天去家里吃饭吧,你们今儿舟车劳顿,也挺累了,家里有吃的吧?”
小麦说:“我们来的时候,带了一点粮食。够吃上几天的了。”
“那你先吃着,晚上我给你送点粮食过来。”
路上兄弟几个忍不住议论起小麦,觉得自己妹妹去一年城里,变化好大!
但又说不出哪里有变化,总之就是不一样了!
……
贺之尧在院子里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一边挠着一边回了屋子。
小麦饿的厉害,便去忙活着做饭。
从贺家带了一些粮食,做起来麻烦,不如下点挂面省事。
架好锅,在锅里添了水,然后点燃了灶火,坐在灶台前,真热!
“厕所在哪儿?”身后传来了贺之尧低沉的声音。
小麦起身望向了他,冷着一张脸,好像谁欠他钱似得,不过,也可能是被屎尿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