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甚尔的休息日果然只有一天。第二天伏黑幸醒来时,发现他不知何时消无声息地走了。
他走了,留下一冰箱的便当,足够伏黑幸在家躺平到病假结束。
伏黑幸和小咪开始了在家混吃等死的无聊生活。伏黑幸难得有这么长时间的休假,她左边趴着小咪,右边放着零食,躺在沙发上打游戏。
醉生梦死的生活没过几天,等到周末,桃濑成海和小柳花子背着装了换洗衣物的背包,敲开伏黑幸家的大门。
冷清的小公寓顿时热闹起来。
沙发上铺了毛绒绒的毯子,桃濑成海拥着毯子,粉色长发夹在脑后,用鸡胸肉干嘬嘬逗猫。
小柳花子在浴室洗澡,她的眼镜落在茶几上,浴室里飘来哗啦啦的水声和沐浴露的香气。小柳花子的声音蕴着水色:“小幸,你的护发素放哪儿了?”
她们工作了一周,本可以回家好好休息,或者和男朋友甜甜蜜蜜地约会,之所以来伏黑幸家里,是怕她一人在家害怕。
三个女生不打算出门吃宵夜,伏黑幸在冰箱翻了翻:“甚尔——豹豹君走的时候做了便当,你们要看看吗?”
三个脑袋热热闹闹地挤到冰箱前,像开盲盒一样,打开禅院甚尔给伏黑幸囤的过冬粮。
“这一盒是牛肉咖喱,这几盒都是寿司,”桃濑成海鼻尖动了动,惊呼,“木盒子里装的是鳗鱼!”
她替不在场的禅院甚尔请功:“豹豹君,你好贤惠啊!”
小柳花子在冰箱里找出禅院甚尔买回家的橙子,剥了几片,塞进桃濑成海嘴里,塞进伏黑幸嘴里,塞进自己嘴里。
“好甜,”她促狭地调侃,“豹豹君真是一个贤惠的男朋友呢,不枉小幸在外辛苦打拼。”
伏黑幸嚼着橙子,慢悠悠地举起一只手:“报告!”
桃濑成海装模作样地推了推鼻梁上不存在的眼睛:“伏黑同学,有事请说。”
“豹豹君不是我的男朋友,”伏黑幸想了想,解释,“严格来说,我们算——”
“室友?”
“不,”伏黑幸心虚道,“富婆和小白脸。”
小柳花子环顾一圈,伏黑幸的公寓可以称得上整洁,但绝对和奢华不沾边。
小柳花子挑眉:“真的?”
伏黑幸的身体不知不觉佝偻下去,她小声道:“其实家里买菜用的是豹豹君的钱,我的钱先欠着。”
“哦,”小柳花子意味深长道,“不花钱的富婆和倒贴钱的小白脸。”
她和桃濑成海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一边一个挽住伏黑幸的胳膊,露出森森的坏笑。
“今晚还有很长时间呢,小幸,呵呵呵——”
“来嘛,我们好好聊聊,女孩子的恋爱话题~”
三堂会审。左边是摩拳擦掌、两眼放光的桃濑成海,右边是胸有成竹、眼镜反光的小柳花子,最中间是被桃濑成海搬到地毯上玩鳗鱼玩具的小咪,小咪是来凑数的。
桃濑成海率先提问:“这段时间,豹豹君一直都住在你家里吗?”
伏黑幸纠正她的措辞:“大部分时候,比如现在,他就不在我家里。”
桃濑成海瞪圆本就圆溜溜的眼睛:“你们可是在同居诶,哪怕豹豹君每晚都睡沙发,但你们还是在同居!”
“我们是纯洁的包含金钱交易的室友关系。”伏黑幸狡辩道,“你可以把他的贤惠当成支付的房费。”
“可你们的生活开销不是用的他的钱吗?”桃濑成海一愣,掰着手指头念念有词,“不对啊,但是你也出了钱,这笔钱到底是算你的还是算他的?”
算到最后,她抱头弯腰:“可恶啊,根本算不清楚!”
先锋军被一举拿下,小柳花子并不泄气。她若有所思:“所以,你们实际上不是金钱关系。”
她忽地压住伏黑幸的肩膀,勾住她的脖子,桃濑成海也压低身体凑过来。三人埋在膝盖上,明明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却说着悄悄话。
小柳花子用气声道:“你们到哪一步了?”
伏黑幸严肃思考,得出结论:“什么都没有。”
“接吻?”
“没有过。”
“牵手。”
“NONONO!”
“那表白,你们也没有表白过?”
伏黑幸挠头:“虽然很奇怪,但我们确实——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次轮到桃濑成海皱眉,她直起腰,懵懂做出会心一击:“可是,小幸和豹豹君既不是恋人,又不是金主和金丝雀,你们没办法长久维持同居关系吧?难道豹豹君要一直住在小幸家里吗?”
伏黑幸一愣。她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好像她把禅院甚尔捡回家那天起,她和禅院甚尔都默认了,他会住在这里。
桃濑成海一直是一个相当迟钝的人,但是,她有经验。她对自己的恋爱关系不敏感,不妨碍她当狗头军师。
她贴在伏黑幸肩上,语气幽幽:“小幸啊,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们距离恋爱的道路已经不远了。”
她吃惊地捂住嘴:“难道说,你完全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
“虽然你们每天住在同一间屋里,一起出门买菜做饭,一起打游戏看电视,睡觉只隔着一堵墙,但你们不是暧昧对象?”
桃濑成海震惊地重复:“你们真的不是在暧昧期吗?”
在女生们悄悄举行私密话派对时,禅院甚尔蹲在台阶上,慢悠悠地清点损坏的咒具。
他身后响起脚步声。禅院甚尔没有回头,他吹掉手上的灰尘:“该付给我的佣金,一笔都不能少。这段时间拔除的咒灵都是一级往上,我只要多,不要少。”
孔时雨在他身后站定,似是畏惧佣兵身上的血气。中介人无奈道:“我们合作过很多次,你总该放心我吧。”
他停顿一下,意有所指:“这段时间,各地出现了许多由都市传说诞生的咒灵,很多大人物想花钱买个安心。”
禅院甚尔了解过这方面的消息,诅咒短信引来的咒灵正是其中一类。
孔时雨是委婉地劝说他趁此机会大赚一笔,他们经常干脏活,但脏活容易招惹祸事,引人报复。而替有钱人拔除咒灵的活计,除了得罪那群官方咒术师外,几乎是稳赚不赔。
放在往常,禅院甚尔肯定不介意给咒术师们添点堵。
然而今晚,他却走神了。禅院甚尔随手扔掉断成两截的咒具,无赖地开口:“哈,你刚才说什么?”
“……”无言过后,孔时雨单手弹开打火机的翻盖,“忘了你的德性,等你缺钱了,再来找我。”
禅院甚尔仍坐在台阶上,双肘搭在膝头,目光落在虚无的空处。
“你听过一个故事吗?”他问孔时雨。
老搭档抬了抬眉。
禅院甚尔自顾自地讲着:“从前有一个乞丐,他双手空空、四处流浪。有食物就吃掉,有钱就花掉,所以乞丐一直没有饿死。没有人会关注一个乞丐的死活,乞丐过着这样的生活,过了很多年。”
“然后有一天,落魄的乞丐走进一间寺庙里。外面刮了风、下了雨,他只是想偷偷跑进去避雨,却发现庙里摆着一座圣母像。”
“庙里怎么会有圣母像?”孔时雨拧着眉毛,手里的烟头迟迟凑不到火上,“你从哪里看来的盗版童话故事?”
禅院甚尔自顾自地说:“于是乞丐蜷缩在圣母像脚下,难得不受风雨侵扰,睡了一个好觉。他贪恋这点安稳,第二天又来了庙里。”
“第二天、第三天……乞丐在庙里住了很久,渐渐过上从前不敢想的生活。”
孔时雨隐隐有所察觉,他的烟终究没有点燃:“所以呢,你打算怎么做?”
禅院甚尔答非所问,又回答得具体:“乞丐决定在寺庙里住下。他有钱,就修缮寺庙;他有食物,就供奉到圣母像前。”
他站起来,松筋抻腰,全身骨骼都噼里啪啦响。
他悠哉地往回走,向落在身后的孔时雨摆摆手:“以后的工作都不用考虑我了,我很忙的。”
忙着上家务进阶培训班,忙着在伏黑幸的公寓里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孔时雨指间的烟滚落在地,从一个一个台阶上滚下去。他一生见过很多“鬼”,还没见过这种事。
好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要从良?”
禅院甚尔轻快地勾了勾嘴角:“别说得这么软绵绵。”
不然,称赞你一句“金盆洗手”?
禅院甚尔脚步一顿,孔时雨以为他改变了主意,急忙定神看他。
决心回家为金主洗手做羹汤的小白脸端着下巴:“你提醒了我,我有很多问题需要解决。钱的问题,仇家的问题……”
他碾了碾白森森的牙:“……还有禅院的问题。”
“我要把一切准备好了,再去见她。”
一道黑影如离弦之箭般扎向孔时雨,被他两指夹住。
是一张卡。
这张卡几分钟前刚从孔时雨手中交到禅院甚尔手上,是本次任务的报酬。
禅院甚尔咧嘴一笑:“这是预支的报酬,我要你帮我几个小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