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做了饭吗,你还想怎么样?”
伏黑幸搂着小咪,两张幽怨的脸一上一下叠成一张恐怖片海报。
“甚尔君做了饭,”伏黑幸幽幽道,“但是是昨天。人类不能靠昨天的饭提供今天的能量。”
小咪猫脸皱成毛球,恶声恶气地喵呜一声。
猫也不能。
禅院甚尔换了一个姿势看报纸,让两张恐怖的脸从自己眼前消失。
“你今天不上班,想吃什么自己去做啦。”
伏黑幸乐呵呵地打开冰箱:“锵锵!”
空空如也的冰箱向禅院甚尔敞开干瘪瘪的肚子。
伏黑幸从冰箱门上露出一双眼睛:“饥饿幽灵吃光了家里的菜。”
那双眼睛危险地一眯:“难道说,甚尔君知道饥饿幽灵是谁吗?”
禅院甚尔翻报纸挡住脸的动作刻意到僵硬。心虚的二郎腿无论如何都逃不过伏黑幸的法眼。
她无情地抽出禅院甚尔手中的报纸,宣布了他今天的任务。
“我们出去买菜吧,甚尔君,小咪的猫砂和猫粮也需要采购。”
她微微一笑:“请饥饿幽灵弥补自己的错误,把采购的东西都搬回家。”
“我知道你会偷吃小咪的猫粮,猫砂和猫粮也拜托你了。”
禅院甚尔在被迫的情况下出门。伏黑幸的小车烧成了烟花,两人只好走去最近的大型超市。
伏黑幸列了一张清单,对清单上的东西一样样找过去,放进小推车,再划掉。
她乐此不疲地比较两颗几乎看不出差距的卷心菜,询问禅院甚尔的意见:“你觉得哪颗卷心菜更好?”
“不知道。”非常没干劲的敷衍。
禅院甚尔很少逛超市,他的人生经历兼具了跌宕起伏和贫瘠单调。
他这类人提菜篮子逛超市的可能还没有宠物猫出门买菜的可能性大。
世界上怎么可能有猫推着小推车慢悠悠地逛超市呢?
伏黑幸面露惊喜:“好久不见,猫君。“
一坨巨大的黑影出现在禅院甚尔的视野里,黑影转身,蓬松而柔软的毛发被黄色围裙紧紧系住。
围裙黑影的耳朵灵活地摆动,抬起爪子向伏黑幸打招呼,粉嫩的肉球如同特制的捏捏玩具。
一只猫,穿着橙黄条纹的围裙。猫身前的小推车里装满蔬菜、肉和啤酒。
如禅院甚尔所见,猫是来买菜的。
哈,猫怎么可能出门……买菜……呢……
一定是咒灵,是人类撸不到可爱猫猫诞生的怨念的集合体,叠加上班族不愿做家务的诅咒。
高大的身影挡在伏黑幸身前,像一堵墙。
禅院甚尔眯起眼,他满是老茧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住猫的肉球。
捏了又捏,极富弹性。爪背细软的毛发带着生命的鲜活与温度。
正对禅院甚尔的猫看见,眼前不礼貌的人类双眼瞪大,连带嘴角的疤痕都不受控制地抽搐两下。
伏黑幸拍掉禅院甚尔的手:“甚尔君,不经猫君同意去摸他的爪子是很唐突的行为。”
她抓着猫Q弹的肉垫按了按,指尖陷进粉嫩的肉球中。猫仿佛从未睁开的双眼中满是惬意,尾巴舒适地缓慢摆动。
“你不觉得一只直立行走的猫出现在超市里是一件很致命的事吗?”
禅院甚尔指着猫:“猫是能够直立行走的生物吗?”
“为什么不行?”
伏黑幸真心实意地反问:“周围的人都没觉得哪里奇怪,倒是反应很大的甚尔君很格格不入哦。”
禅院甚尔左右环顾。挑选新鲜蔬菜的家庭主妇、超市闲逛的青年还有整理货架的售货员,大家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仿佛家养的宠物猫出门买菜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时代在进步,谁家的宠物还不能做一个三菜一汤?
小咪就不会。
错的是小咪。
禅院甚尔又一次认识到了真实的世界。
“猫君是非常守礼的猫咪,”伏黑幸说,“为了不让身上的毛飘到菜上,他每次都会穿围裙出门。”
伏黑幸露出思索的神色。
“说起来,甚尔君的围裙去哪儿了?”
禅院甚尔冷笑:“哪个白痴会把围裙穿到街上,你倒是指出来让我看看。”
“呐。”伏黑幸的目光如同巨大的箭头指向一个方向。
一件米色围裙在禅院甚尔眼前飘荡。
皮鞋西装小礼帽,经典黑.帮三件套搭配白痴狗围裙,此乃家庭主夫的潮流。墨镜更是经久不衰的时尚单品,每一位主夫的衣柜里都应该有一副墨镜。
白痴狗围裙主夫推着满载的小车,目光森寒。
主夫咧开嘴,扭曲而阴森地微笑:“抱歉,请问放红货的货架在哪里?”
来者是禅院甚尔的同学,天使之心厨艺培训班的同学。
猫善意地向阿龙指了一个方向。
深红的干辣椒只要凑近就能闻到呛鼻的辣味,干瘪的辣椒籽是辣味浓缩的精华。
阿龙抓起一把干辣椒,深深一嗅,随即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咳——咳,不愧是上好的货啊。”他刀疤贯穿的眼中看不见一点瞳仁,连带背景都变成极具压迫力的黑白,“劲儿够大。”
禅院甚尔再次环顾一圈。
表世界都进化到可以无视黑/帮交易的地步了吗?
厨艺班的优秀学员注意到试图后撤离开的禅院甚尔,他嘴角扭曲:“哦,你也是来进货的吗?”
“他是甚尔君的朋友吗?”伏黑幸道,“真是一个友善的人。”
你从哪里看出来的友善,从他的黑/帮墨镜里吗?
伏黑幸端着下巴,打量面前的猫君和主夫,又用挑剔的目光上下扫视禅院甚尔。
她恍然大悟。
一件粉色围裙系在禅院甚尔腰上,胸口印着可爱的奶黄色大字:“女子力!!”
伏黑幸欣赏自己的作品,非常满意:“甚尔君一下就融入了人群。”
“我才不要融进这种奇怪的群体里。”
禅院甚尔解开围裙,女子力围裙飘飘落地,软趴趴地被他踩在脚下。
他面无表情:“我们不是来逛超市的吗?”
“喂,你小子。”
一个阴暗的脑袋抵在禅院甚尔的额头上,目光森森的双眼占满禅院甚尔的视线。
“你是在小瞧我们吗?”
“这里(半价商品)可是战场啊!”
一只毛绒绒的黑爪搭在禅院甚尔肩上,黑猫右眼睁开一条缝,露出黄色的瞳仁,如同揭开恶魔的封印。
“喵(没错)。”
可怕的压迫感变成无数拉长拉高的货架,禅院甚尔被困在主夫之力凝聚成的领域中,渺小如同绝不打折放到过期的贵价商品。
伏黑幸把地上揉成一团的女子力围裙捡起来,抖抖,系回禅院甚尔腰上。
“大家准备,各就各位。”
她完全没受到危险的氛围影响:“贴半价标签的售货员朝我们这边过来了。”
震耳欲聋的脚步声,重重叠叠,浩浩荡荡,好似草原上一群身强体壮的非洲野水牛奔腾而过。
一支由家庭主妇、大叔大婶、下班社畜组成的军队声势浩大地朝此处杀过来。无数只手从各个不可思议的角落斜刺而出,构成一尊千手神像,目标正是刚刚贴上半价标签的超市便当。
猫、主夫在汹涌人潮的冲撞中溃不成军,连站立都难以做到。
“好恐怖的力量!”
“喵(救命)!”
一眨眼,伏黑幸从禅院甚尔身边消失。禅院甚尔伸手去捉,他的手空空荡荡,捉了个空。
他心里莫名一紧,正要拨开人群去找伏黑幸,一双黑色猫爪抓住他的左边胳膊,很小心地没有弹出尖利的指甲。
阿龙被狂兽似的人潮推挤,如同一枚高速旋转的米色围裙炮弹撞到禅院甚尔身上。
禅院甚尔身上挂着一人一猫,在人流中岿然不动,有如一根定海神针。
他挣不开手脚,暴躁道:“快松手!”
他的声音淹没在狂乱的人群里,像一枚投进湖底的小石子。带疤的嘴张张合合,猫和阿龙一句都没听清。
禅院甚尔奋力撕扯黏在身上的人和猫,无力抵抗抢购人潮的大势所向,正如他无法不穿上围裙。
人潮过境,货架清空,剩下三个奇形怪状抱成一团的围裙生物。
伏黑幸在空货架的另一边冒头,手里抱了小山那么高的半价便当。
她不好意思地笑:“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便当就落到我手里了。”
她怀里抱着金灿灿的炸猪排便当、油光锃亮的盐烤牛舌便当和裹满酱汁的炸豆腐糯米便当,压在底下还有几盒炸鸡翅炸猪排,细看炸货中间夹了一大盒寿司拼盘。
全部都是抢手货。
她把几盒便当分到猫和阿龙手里:“我们吃不完这么多,要是你们不介意的话,这几盒拿去。”
围裙生物排除禅院甚尔的眼角齐齐闪烁感动的泪光。
“谢谢!”
“你把半价便当分给他们干嘛?”
禅院甚尔拎着两个塞满到快要爆开的环保袋,跟在伏黑幸身后抱怨。
“那些便当留下来你可以一直吃到周三。”
“你只是想逃离做饭的地狱,”伏黑幸哼哼,“我早就看穿你的小心思了。”
她转过来,边倒退边满脸严肃地看着禅院甚尔,“我们今晚吃寿喜烧吧。”
“你不是买了便当吗,吃便当。”
“可是我想吃寿喜烧。”伏黑幸理直气壮,“当两人的意见不一时,应该以金主的意见为先。”
“刷我的卡,用给我的钱买菜的金主?”
“嗯?”
一声音调抬高的无辜轻哼。
“算了,”禅院甚尔把袋子交到一只手上,不自在地抓抓后颈,“你买了食材吗?”
“当然买了,”伏黑幸小小地欢呼,“今晚吃寿喜烧,我想开一瓶啤酒!”
“随你高兴,我不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