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巴掌(13)
四目相对,男人额角散落一缕发丝,压着眉,眉宇间云遮雾绕,像是刻意藏着什么。
他的眼神晦涩不明,表情却一如既往平静,不辨喜怒。
任朝歌居然有些底气不足,对视不到三秒,她便匆忙转移了视线。
转念一想,这又不是她的错,有什么好心虚的。
随后她又直视对方,坦坦荡荡。
穆夜弦从她眼中看不到任何伤感和留恋,平静而释然。
轻舟已过万重山。
他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样,泛起细细密密的疼。
原来走不出来的一直只有他。在她那里,一切早已是过去式。
穆夜弦强迫自己剥离掉视线,嗓音微沉,“小冉,大件都清理完了。”
“嗯……好的。”任朝歌抱上纸箱走出杂物间,边走边说:“我去拿扫把扫地。”
她迈着大步,走得很快,步伐矫健,背影坚定,没有回头。
和五年前一样。
这只放有两人合照的纸箱被任朝歌搬去了客厅的阳台,和其他杂物堆在一起。她打算等有时间了就找人清理掉。
当年面对媒体,她信誓旦旦道:“人都应该往前看,好马是不吃回头草的。”
这话也并非虚言。她这人打小就骄傲,不会否定曾经的自己,更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她从不走回头路。
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一段感情的结束,除却美好的部分,余下的都是垃圾。既然是垃圾,那就应该毫不犹豫地丢掉。
两人收拾了大半天,才收拾干净。
最后再把猫粮、猫砂、猫窝这些东西搬进去。
穆夜弦这次来就送一只猫,夏夏常用的那些东西他一样没拿。任朝歌也不指望用他的,她自己都提前备好了。猫粮和猫砂都是买的夏夏常用的那个品牌。
将夏夏安置好后,他简单叮嘱了两句就离开了。
他似乎非常放心夏夏,脸上看不出半点不舍。她觉得这人对夏夏的爱也就这样。毕竟都舍得拿亲闺女当做谈判筹码的人,他能有多爱夏夏呢!
***
穆夜弦从麓川公馆离开,他径直开车回松桥。
路上陆臻给他打来电话。
他戴上蓝牙耳机顺利接通:“喂?”
手机那端传来陆臻清晰的声线,“你人在哪儿呢?我和宪哥现在在你家。”
穆夜弦目视前方,“有事出门了一趟。”
陆臻赶紧提醒他:“下午有见面会,你不会忘了吧?”
“放心吧,忘不了。”
这事儿三天前裴宪就提醒他了,他一直记着。
他和陆臻近期有新剧上线,下午投资方在国贸大厦举办粉丝见面会,主创团队应邀出席。他这个男主角自然免不了要露面。
他出道十多年,一路走来摸爬滚打,千辛万苦。不过比起其他人,他还算幸运,得贵人赏识,拍的电影和电视剧制作精良,拍一部火一部,为他积攒了不少人气。没几年就跻身顶流。
近两年,圈内当红的影后、小花,他都搭了个遍。他和陆臻是大学同学,且在同一个公司,一个是一哥,一个是一姐,本公司出品的剧,他俩合作了好几部,默契十足。
早年还有不少粉丝磕他俩CP的。不过陆臻在当红时嫁给影帝黎瑭,而他又和任朝歌高调官宣,各自都有了对的人,那些CP粉们就不了了之了。这么多年过去,圈内人都知道他和陆臻是关系很铁的好朋友。
到家后,陆臻和裴宪早在客厅侯着了。
一见到他人,陆臻就迫不及待问:“你家夏夏呢?我怎么没看到。”
以前她只要一来穆夜弦家,夏夏就会躲在窗帘后面,她一抓一个准。今天窗帘后面却不见猫影。她在一楼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它。
陆臻是爱猫人士,偏偏家里长辈猫毛过敏,她家养不了猫。只能时不时来穆夜弦家蹭猫撸.撸。
奈何夏夏是只社恐猫,见谁都躲。她撸不到猫,却又不死心,总喜欢逗夏夏,把小家伙惹急了她就高兴。穆夜弦总说她恶趣味十足。
年轻的男人站在门口换鞋,音色淡然,“我刚把夏夏送到小冉家。”
陆臻一听,面露惊讶,“你还真把夏夏送给她啊?这筹码都没了,你还怎么追回你前女友啊?”
穆夜弦成竹在胸,不疾不徐道:“我心里有数。”
裴宪双手抱臂,悠哉悠哉道:“臻臻,夏夏和它主人一样,有八百个心眼子,你还是先同情任朝歌吧!”
陆臻:“……”
陆臻不由感叹,这男人心眼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还好她家黎瑭是单纯的小可爱,从不耍心机。
***
穆夜弦说夏夏怕人,身边不能有陌生人。任朝歌把夏夏安置在二楼空房间,她遣退家里人,锁上门,让小家伙自己待着。
猫粮和水,猫条罐头这些都给它准备好了。它自己饿了,自然会去吃。
她不让所有人打扰夏夏,连迫切想见到小猫咪的周乐怡小朋友都被禁止上楼。
乐怡很生气,光速摇来她爹,跟着她爹走了。
一整天,从早到晚,没有一个人去打扰夏夏,就让它安安静静待着。
她自己蠢蠢欲动,几次想上楼去看小家伙,愣是硬生生被压制住了。
晚饭时分,她实在担心,蹑手蹑脚上楼,悄悄开了门。
夏夏还躲在航空箱里不敢出来,猫粮和罐头一样没吃,连水都没喝一口。
一整天不吃不喝,她担心小家伙扛不住。她拿上猫条凑过去想哄它吃点。
刚一靠近,夏夏瞬间炸毛,瞪大绿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一脸戒备。紧接着就开始哈她,露出一口尖牙。
“夏夏,先出来吃点东西好不好呀?你不饿吗?猫条很香的,吃一口好不好?”任朝歌一边哄,一边把猫条递过去。
夏夏被吓到了,疯狂后退,一下子缩回到航空箱最里端,瑟瑟发抖。
任朝歌没想太多,伸手想把小家伙扒拉出来。没想到它伸出爪子用力一挠,手腕处当即留下两条明显的红印子。
任朝歌吓得当场就不敢动了,全身僵硬。
战斗力这么强的猫,惹不起,惹不起!
她不敢再喂食,果断关上门,蹭蹭蹭下了楼。
小家伙最近没剪指甲,那么用力一挠,当时就破皮流血了。
她大声呼唤老孟:“二舅,家里药箱在哪儿?”
老孟一听忙从厨房跑出来,“你找药箱干嘛?你受伤了?”
任朝歌把右手手腕举给老孟看,“被猫抓了。”
老孟拎起她的手腕看了看,表情凝重,“这都流血了,得打疫苗呀!”
“自己家的猫,疫苗齐全,没必要打。我先拿肥皂水冲冲。”任朝歌压根儿不在意。
老孟却很坚持,“那不行,必须打,这事儿可不能马虎。狂犬病潜伏期很长的,别看现在没事,以后万一发作了怎么办,救都救不回来。咱可不能省这点钱。”
他果断拿上车钥匙,不容辩驳,“我现在就送你去防疫站打疫苗。”
任朝歌觉得有些好笑,“二舅,不是省不省钱的事儿,是根本没必要打。”
国人恐狂已经深入骨髓,难怪我国的狂犬疫苗是接种率最高的。
老孟沉着脸,表情严肃,“你别不当回事儿,咱们可赌不起,疫苗必须打,没得商量!”
“怎么了这是?”孟繁秋还没进屋就听到老父亲咋咋呼呼的大嗓门了。
老孟指着任朝歌手腕告诉闺女:“冉冉被猫抓了。”
孟繁秋一听,面露担忧,“咋回事啊?怎么让猫给抓了?猫不是搁楼上关着呢吗?你去动它了?”
任朝歌有些委屈,小声说:“我看它一天没吃东西,担心它饿肚子,我就拿猫条哄它,没想到它上来就是一爪子。”
“你说你,好端端的去喂它干啥呀?它饿了,自己自然会吃东西,你还上赶着喂。这不是没事找事嘛!”
孟繁秋拎起妹妹手仔细腕看了看,“这么深的印子,还出血了,这指定得打狂犬疫苗呀!”
“姐,你怎么也跟二舅一样大惊小怪的,自己家养的猫怕什么呀!”
“你是不怕,可我怕呀!你要是在我手里出点啥事,我怎么跟你爸妈交代。”
任朝歌:“……”
提到她爸妈,任朝歌立刻偃旗息鼓了。她识趣闭嘴,知道这疫苗是非打不可了。
孟繁秋架着妹妹走出大门。一阵刺耳的轮胎声碾过耳后,一辆蓝色保时捷适时停在院门外。
主驾车门打开,车里下来一个年轻的男人。
他一身黑,气质冷冽,走路带风,犹如行走的利刃,气场强大。
隔着一层昏昏灯火,光线半明半昧。任朝歌又有点轻微近视,看人很费劲儿。
待她终于看清来人的脸,她顿时沉下声线,生硬地问:“你怎么来了?”
穆夜弦神态自若,语气自然,“我担心夏夏,过来看看。”
“合同怎么写的,除非我同意,不然你不能随意探视夏夏。你来看夏夏,经过我同意了吗?”女人不仅没好脸色,态度也很强硬。
穆夜弦耐着性子解释:“这不是第一天嘛,我怕夏夏不适应,你放心,以后我肯定不来看它。”
孟繁秋一见穆夜弦,仿佛见到了救星,眼睛都亮了。
她忙不迭说:“穆老师,你来得正好,冉冉被猫抓了,你送她去防疫站打个疫苗。你养了这么多年猫,肯定比我懂,麻烦你陪冉冉去一趟。”
任朝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