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重逢
云千月被秦玄衣关在了地牢中。
曾经,云千月进过缥缈宗的地牢,并不是长这个样子,这是另一个地方的地牢而已,看来,秦玄衣在宗门中,还需要忌惮那几位长老的势力。
长老们要她死,可秦玄衣要她活着受罪。
进入地牢之时,云千月的意识还尚存,她特意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她知道,这次没有人来救她,想要活命,,她只能自救。地牢阴暗,不知时辰,她只觉得过了许久,她等来了秦玄衣。他还是一身和脏乱地牢格格不入的素净白衣,与云千月隔着地牢的大门,道:“千月,我想过了,我与你之间,其实没有什么你死我活的深仇大恨,若你肯留下,让我得到云氏傀儡术,我会好生待你的。”
他抬起手,将云千月有些乱糟糟的头发一点一点捋顺,挽到耳后,他的动作轻柔又缓慢,像是丈夫对待妻子一般。云千月望着他,虽然一直任由他的动作,可眼神一直都是冷冷的,又带着不屑的笑意。
其实秦玄衣的外表看起来年纪不大,约莫不到三十,他小时候与凌晖一同长大,当年两人都是远近闻名的美少年,如今经过岁月的沉淀,眉眼间俊美依旧,更添韵味。秦玄衣并没有介意,轻声道:“我会像对待妻子一样对你,如何?”
云千月冷笑道:“是么,不知我留下后,秦宗主是不是也想和我生儿育女,繁育后代呢?”
秦玄衣一怔,不禁失笑,“千月,你果然聪明,不过此事我都依你。”
他还想摸云千月的脸,被云千月躲开了,“依我?这种事,只怕是依不了我了。”
秦玄衣的手停在半空,就算是云千月表现出了明显的抗拒,他的脾气始终都很好:“千月,我会让人每日给你送你爱吃的菜,直到你答应,我会放你出来。”
从地牢出来,再被他关到另一个牢笼之中?她可不傻。秦玄衣安静地离开了。
他走后不多时,另一个身影从拐弯处走了出来。梁文音一直躲在旁边,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此时她的脸色非常难看,跟在她身后的侍从也非常尴尬。梁文音虽然是秦玄衣的晚辈,但她一直心悦秦玄衣,不惜一切为秦玄衣做事,只求能得到他的青睐,这是众人皆知的秘密。而秦玄衣也知道她的心思,从未明确拒绝过,两个人心知肚明,虽未明确,但行事中不免有些暖昧。秦玄衣至今没有娶妻,梁文音一直以为,宗主夫人这个位置,是留给她的。
可没想到,他为了云氏傀儡术,竟然不惜和这个声名狼藉的妖女成婚,还要和她生儿育女,他竟然丝毫没有考虑过自己么!
这样想着,她忍不住快步走到了云千月的面前。云千月抬头看她,笑了笑,道:“梁师姐,好久不见。”梁文音才没空和她叙旧,冷冷道:“你不喜欢宗主。”云千月道:“自然不,我从不在乎男女情爱,秦宗主也并不喜欢我,他只是有利所图罢了。”
谁知,这话却让梁文音更加愠怒,她抬起手,手中燃起光芒,恨道:“你并不爱他,他却肯为了云氏傀儡术与你成婚,我那么爱他,他却将此事知会我一声都不肯,既然如此,我将你杀了,他自然只能娶我。”
梁文音的手中逐渐凝聚出杀招,云千月不躲也不闪,道:“我与秦宗主并不相爱,况且,以我的身份,你觉得他堂堂缥缈宗宗主,能娶我这样的妖女么。”
梁文音怔了一下,云千月向前走了半步,“你是缥缈宗最实力最强的女弟子,是秦玄衣最得意的晚辈,放眼仙门所有人,宗主夫人这个位置,谁能比你更适配?”云千月这一番话下来,梁文音果然有所动容,云千月少时与她熟识,知道她内心仍是良善之人,只是被一时欲望冲昏了头脑罢了。
梁文音的神色缓和了不少,但还是不肯轻易放过云千月,“你倒是伶牙俐齿,可我怎么知道,你这种人,为了活下去,不会无所不用其极呢?”
云千月气定神闲道:“你当然不用担心,为了活下去,我只会离你的秦宗主更远,更何况,我现在灵力被封,你若真的想要杀我,不是随时随地都可以么?”
梁文音冷哼一声,脸色难看,却将手放了下来,转身就走。翌日,有人将云千月放了出来。
可这次,他们并不是放她自由,而是将她送到了秦玄衣的后山。
秦玄衣是个很有品味的人,他将自己的后山打理的井井有条,小桥流水,山清水秀。
带着云千月来到这个地方的人对她说道:“请姑娘在此住下,每日的吃穿用度一应都有人送来。”
云千月环顾四周,和那人商量:“能不能给我换个地方,这地方一股秦玄衣的味儿,你知道的,我和他不对付。”那人顿了顿,说完了刚才还没说完的话:“只是有一条,宗主特意嘱咐了,姑娘不能离开此地,就算是想出去放风都不可以,只能在这个院子中走动。”
哦,这是要将她软禁了。
看来秦玄衣是执意要和她生下一个带有云氏血脉的孩子,让这个孩子继承云氏傀儡术,一旦成功,他就是这个孩子的父亲,到时候,想要拿捏这个孩子,易如反掌,他就可以利用云氏傀儡术做任何他想要做的事情了。
秦玄衣表面上是个正人君子,实际上为了得到云氏傀儡术,竞然会想到这么阴毒的法子,可见他有多么道貌岸然,倘若让他得逞,只怕会危及其他无辜之人。
此时天还没黑,他应当是在外面处理宗门里的事务,能将她这么无所顾忌地放在后山,看来,他确定她跑不了。灵力被封的云千月在后山走动,颇感无聊。后山有一片小小的池塘,上面有一个无风自动的小水车,流水潺潺,别有意趣,云千月坐在池塘边,一边用手撩着水,一边观察着小水车。
对于木制器具的构造,她向来都很感兴趣,一时间好奇心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可她的手还没碰到小水车,就被另一只手拦住了。另一只手的主人穿着黑衣劲装,手指修长,肌肤可以称得上是苍白。
那人冷冰冰的声音响起,像是裹着一层冰丝,毫无温度:“主人的水车,外人不能动。”
听到这个声音,云千月只觉得耳边雷声炸响。她诧异抬眼,忍不住脱口而出:“阿……?””阿洛怎么会在秦玄衣的后山?
可是她不是将阿洛交给了庞老板么?难道庞老板背弃了和她签订的承诺书,将阿洛卖给了秦玄衣?
果然,这种只重利益,不讲道义的商人是最信不得的。此时的阿洛,与和她在一起时的外表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她发现阿洛的眼神没有以前有神,他看着她,就像是看着陌生人。
她去拉阿洛的胳膊,可阿洛没有任何犹豫地躲开了。等等,他刚才叫什么主人?他又被谁的傀儡术控制了么?这世上,还有能破解她的云氏傀儡术的人?可惜的是,云千月现在灵力被封,无法再次使阿洛成为她的傀儡,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别人控制。
虽然知道他现在被别人操控,可当他躲开她的动作时,她的心里还是产生了丝丝的不适与压抑之感。阿洛见她没有再擅动水车,沉默地退开了,从头到尾,都将云千月当成一个除了“新主人”以外的陌生人。没有主人的命令,他只是个无言的傀儡。
望着阿洛离开的背影,她心中有了一计。
夜幕降临时,秦玄衣也没有来。
在后山活动的,还是那些进进出出的侍从,她们奉秦玄衣的命令,照顾一一看守云千月。
云千月让她们给后院挂上帷幔,要做出飘逸之感,她们虽然是来监视云千月的,但这种无伤大雅的要求,她们也会尽量满足。
帷幔挂满了后院,在月光下,影影绰绰。
云千月站在帷幔之后,看见在隐藏在墙下阴影中的阿洛,叫了他一声,阿洛果然没应,身为傀儡,是不会理会除了主人以外之人的呼唤的。
她只好借故,又一次伸手触摸那辆小水车,阿洛再次出现,重复着机械的动作,拦住了她的手。
云千月的手改了路径,一把拽过他的领口,将他拉到了帷幔后。
帷幔后,两个人的影子挨得紧紧,在月光下,就像是两个缠绵相吻的爱人,呼吸相缠,咫尺可闻。
云千月微微踮起脚,仰着头对他低声道:“别动,帮我一下。”
空气中弥漫着女子香,阿洛恍然间,动作顿住了。他身子猛地一僵,在他看来,这是一种冒犯的进攻行为,他应当反击。可不知为何,面对眼前这个女人,他竟然连最基本的反击都不会了。
换种说法,身体中总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在阻止自己伤害她。
没过多久,身后传来一道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随后便是快速跑开的脚步声。
云千月的注意力全被吸引走了,她用余光看到有人跑开,这才松了口气,放开了阿洛的衣襟。
“好了,这回办成了。”
阿洛不知她在说什么,用一种略带疑惑的眼神看着她。被这么一看,她才发现,自己方才太紧张太用力,竟然把他的衣襟都给弄皱了,忙替他将胸口的衣裳抚平。可没想到,下一瞬,手腕被他攥住。
云千月心头一跳,下意识想抽出手,可阿洛的力气岂是一般人能比的,自然是动弹不得。
月光下,他垂眸看着她,冷冷开口:“我认识你,你是谁?″
云千月只是一笑,没有回答,任由他握着她的手腕。这种霸道强硬的动作,是以前那个卑微的他从不曾做过的。阿洛身体里的那股力量告诉他,眼前这个女人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他得看着她。
另一边,那个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的侍从,跌跌撞撞找到了秦玄衣。
秦玄衣身为一宗之主,事务繁忙,披星戴月。那侍从对秦玄衣道:“属下看到了后山那位和一个人行为亲密,像是她熟识的人。”
秦玄衣正在伏案,听到这话,头都没有抬一下。他虽然将人关在了自己的后山,可对她并无半点男女之情,所以她跟谁有什么,他并不在乎,只要两个人不做出不该做的事,他都可以视而不见。
那侍从踌躇了一会,忍不住道:“那个人,似乎是宗主新得到的那个傀儡。”
“啪"地一声,秦玄衣将笔搁在了桌子上。他当然知道阿洛已经被云硕控制了,可云硕的云氏傀儡术终究不如云千月正统,他虽然封了云千月灵力,可他一个外行,也不知她是否还能使用傀儡术。
为了以防万一,秦玄衣回到了后山。
云千月正坐在院子里晒月亮,突然被拎了起来,几个侍从将她洗洗涮涮,又给她穿了一套新衣裳,衣料绵软舒适,妆容也精致可人,让本就长相美艳的她更添妩媚之意。看着精致的自己,云千月心中咯噔一下,秦玄衣那狗不会这么早就想办事吧?
这不太符合她的计划呀。
几个侍从将她关在了一个有着一张双人床榻的房内,还点了熏香,俨然是把这里当洞房了。
云千月一下子紧张起来,想她堂堂孤月岭之主,居然会落得如今这幅田地,真是可笑。
她还没找到这房内的破绽,秦玄衣就来了。他倒是快!
秦玄衣一把推开房门,现在的他换了一套衣裳,不过衣袖上没有银线做点缀,站在月光下的他,素白一身,比平时更显温和。
只是他的眼神,却是冷冷扫视了一下云千月,像是在审视猎物一般,不带一丝感情。
云千月拢着衣袖,站在不远处凝视他,她现在灵力被封,只能将一把簪子藏在袖中,她不确定,等会是不是要将这簪子插入他的脖颈。
她道:“秦宗主,你来得可够早的。”
他将房门关上,转了一下手腕,漫不经心道:“你现在灵力被封,无法反抗,若你能如我的愿,我可以替你洗清冤屈,你依然是孤月岭之主,如何?”
秦玄衣朝着她走来,云千月跟着后退几步,直到退无可退,她才道:“我未经人事,还没有准备好。”云千月这么说,只是为了拖延时间,寻找自救的契机罢了。她的脑子飞速运转,单手背在后面,紧紧攥着簪子。秦玄衣微微挑眉:“你还需要准备多久?”她的余光,落在床榻边打开了一条缝的窗子上,那里有一双眼睛。
云千月心下一横,两步走到秦玄衣面前,秦玄衣也没想到她竞能这么主动,诧异了一瞬。
云千月从身后拿出簪子,在他耳边道:“现在就可以了。”她将手绕到秦玄衣的背后,冲着他的脖颈刺下。尖锐的簪子闪烁着亮光,在这一瞬间,窗子被打开,一个身影翻了进来,快速将云千月的簪子打落,并挡在她和秦玄衣的中间。
秦玄衣回头,凝视着这柄差点要了他的命的簪子。他未逢敌手,却差点死于这么一个小小的簪子。秦玄衣颇有些愠怒,也庆幸自己从庞老板那里得到了这样一个听话护主的傀儡。
阿洛挡在秦玄衣面前,对云千月“对峙”。窗子轻微摆动,秦玄衣微怒道:“让人进来,将她身上所有能伤人的东西,全部去除。”
侍从们手脚麻利,没费多少功夫,便将云千月身上的簪子,发钗,手镯,全部摘下。
云千月老实地任由她们摆布,又被她们摁着坐在了床榻之上,依次退出,只留下她和秦玄衣独处。
窗子紧闭,只能透过清冷的月光,依稀看清屋内的场景。两个人痴缠在一起,举止亲密无间,像是欢爱的夫妻。窗外,一身黑衣的傀儡抱着手站在外面的阴影中,听着里面时不时传出来的动静。
奇怪,明知里面的是个赝品,他空荡荡的心口,怎么还是升起一股莫名的不适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