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时间之后,孟知行和黄绩学,也都习惯了这样的学习方式。
花夫子讲学从不会顺着一本书往下讲,总是把不同的文章,篇目,或是联系或是对比着,放到一起来教授,内容涉猎极其广泛。
一般讲完之后,直接根据先前教授的内容,安排课堂作业。
作业的形式,或是经义,或是策问。
所谓经义,是以儒家经书文句为题,让考生阐述自己的理解和认识,类似于读后感。策问则是类似现代的论述题或命题作文,内容涉及十分广泛,主要是政治、经济、文化、吏治等。[1]
花夫子也在作业点评当中,提到过规范的答题模式。不过依旧是不做要求,随心所欲即可。
每日课堂作业会有一到两次。
交上去之后,依旧先是互换阅读,然后当堂点评。点评的过程中,又根据内容,辐射讲解一些其余的文章。
讲解旁人文章的时候,也是孟知行每日最痛苦的时候。
因为他没夫子那样过目不忘的能力,他记不住别人写的具体内容。
虽然夫子有时候会复述,但总归是不连贯的。
听下来,总是迷迷糊糊的。
笔记也不好记录。
下了课,还得去找别人的文章过来,对照着先前记下来的笔记,再认真理解一遍。
每日下学之后的晚间作业也差不多,基本都是根据白日里的点评,看完夫子推荐的文章,再重写课堂作业。
所以孟知行每日,不仅在讲堂里累得不行。回家之后,为了更好的完成作业,也需要阅读大量的书籍。
加之跟不上花夫子授课的进度,每日还需抽出时间,背诵阅读平日里需要用到的那些书籍。
孟知行本就已经非常刻苦,几乎完美的利用了白日里的时间,如今要读要背的内容变多了,便只能压缩睡觉时间。
想着晚上头脑不如早上清醒,孟知行晚上没怎么晚睡,直接选择了早起一个时辰。
孟遐他们出摊本来起得就早,孟知行有时甚至比他们起的还早些。
不过付出总是有收获的。
这样高强度的学习了三个月。
入秋之后,孟知行终于勉强跟得上夫子的进度了。夫子提到的书籍,他能做到心中有数,且迅速翻开找到内容。
黄绩学就坐在孟知行旁边,自然发现了他的变化。
这日下学回家,在马车上时,黄绩学就问:“夫子不是上个月,才又让我们买了一些书吗?你怎么做到的,这就全记住了。”
孟知行摇了摇头:“还未曾背完,只不过读过许多遍,夫子说起,还是能想起内容的。”
黄绩学想了想,继续询问孟知行,每日回去花多长时间学习。
孟知行也不藏着掖着,全都说了。
“先前我还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努力了,对比起孟弟,我还差得远呢。”黄绩学一脸凝重道,“看来我得更加努力一些。”
孟知行点头,两人又互相勉励了几句,约定一起努力,争取明年与花麟、杨柏舟一起考进书院。
如今时间久了,孟知行他俩也算是知道,花夫子为什么不按照一本书的顺序教。
因为花麟和杨柏舟早先启蒙的时候,这些书都是读过、背过,基本释义也学过一遍的了。
人家现在算是把所有的知识点串联起来。
所以每次作业,花麟和杨柏舟总是完成得最好的。不出意外的话,两人明年六月定是可以一起考入书院。
孟知行他们先前没有学过背过,一开始就把所有文章混在一起学,自然是很困难的。
但也有好处。
花夫子虽然每日教授的内容十分的多,但依旧讲得很细。
上课虽然不能全部听懂,记住。但只要课下花时间,把做好的笔记吃透,短时间内,便能快速提升知识储备的量。
孟知行本身不是个小孩子。又因为系统,上辈子已经养成了,非常自律刻苦的好习惯。
所以每日都会花时间,把当日内容全部学懂,记住。
黄绩学虽然没有孟知行那么自律,但是他记忆力好。虽然达不到花夫子那样,随便一看,便能过目不忘。但一本书看个三五遍,他也就能记下来了。
所以其实这段时间,黄绩学的表现是不差的,只是夫子规定范围外的课业,做得不够多。
倒是最早来的李家兄弟俩,一开始孟知行见到他们是什么样,几个月过去了,基本也没什么变化。
因为花夫子压根就不管。
布置的作业,不管你写成什么样,他永远都是语气平淡的点评。
就比如每日下学之后的作业,虽然是白日里做过的,但孟知行他们四个人,从不糊弄,都是根据夫子的点评建议,看过各种文章之后,认真重写的。
但李家兄弟除了最开始那个月,认真一些。后面发现,就算只把白日写过的文章,稍微改一改,交上去夫子也不会多说什么。
只不过重复的部分,花夫子不会给予二次点评。
所以他俩后来的作业,基本都是敷衍了事。
孟知行怀疑,就算不交作业,估计花夫子也不会多说什么。
倒不是因为他们是旁听的,所以父子不管。
据这几个月孟知行观察下来,花夫子对他们所有人,包括对花麟和杨柏舟,都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
唯一能说得上区别的,也就是教学进度,是按照花麟和杨柏舟的学习进度来的。
但也就仅限于此了。
反正相处下来,孟知行反而愈发好奇,花栩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花栩的脾气秉性是有些奇怪,但与传言差距甚大。
从第一面起,孟知行就没从他身上,看出任何的阴郁,情绪十分稳定,绝对不是一个暴躁易怒的人。
这么长时间,孟知行只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两个字——漠然。
花栩看他们这些人的眼神,和他看猫猫狗狗,还有蚂蚁的眼神,没有什么区别。
就好像,他们所有人都是,无关紧要的小玩意。
高兴了就逗弄一番,不高兴便漠视你的存在。
孟知行有时候都会想,是不是因为对方实在太聪明了?而他们这些人实在平凡、普通,达不到对方的精神境界,所以才是如此。
孟知行旁敲侧击问过黄绩学的感受,可黄绩学压根看不出夫子的情绪变化,孟知行只能作罢,继续按部就班的学习。
不过跟上进度之后,孟知行便只是读熟,暂时不背那些书了。转而找花麟和杨柏舟,借他们原先用的书,带着黄绩学,一起恶补他们没来之前,已经讲完的一些文章。
花麟和杨柏舟的书,都是自小就用的,上面记的笔记,十分详细。
他俩靠着这些笔记,基本可以自学完。
偶尔遇到不会的,问花麟和杨柏舟一般能解答,若是还是不懂的,去问花夫子,夫子也会详细解答。
所以到年前,准备放年假时,孟知行和黄绩学已经把主要的一些书籍,全学完了。
当然,这半年确实都付出了超乎寻常的努力。
半年以来,他们没有休沐过一日,就是年假,也只有四日。
除夕以及过年的三日休假。
大年初四便又要开课了。
除夕全家上下忙了一日,大年初一,孟知行开始思考,给几位同窗送什么年礼。
花夫子的年礼,孟知行倒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因为花夫子收下黄绩学,是因为人情,且黄绩学的母亲和花麟的母亲,是有人情往来的。
就他纯粹是顺带的,但人家不收束脩,不介意教他,他不能认为这事理所当然,所以几个月前,孟知行便琢磨着,给花夫子送年礼了。
刚到花家读书没多久,观察下来,孟知行觉得,花栩不能久站久坐的原因,应该是出现在了腰上。
孟知行当时便想着,做一个护腰送给花夫子。
不过这古代缺乏许多材料,孟知行对护腰的设计,也是一知半解。和刁叔两个人折腾了三个多月,才研究出来的。
又根据他们的使用体验,不断改进。
如今做出来的,戴上去是有一定的支撑力的,而且长时间戴着,不会感觉难受,相对是比较舒服的。
所以他早早就把护腰放在了盒中,又拿纸贴心写好了使用的方法。
只是几个同窗的年礼,他暂时没什么想法。
李家兄弟说是要过了十五才能回来,所以他只需准备另外三个同窗的。
孟知行想了一下,突然看到院中,年前,他和刁叔两人研究,垒的一个小的烤炉。
他马上便有了主意,三个同窗,送一样的年礼了即可。反正都是小孩子,就送些小零嘴。
所以直接趁着过年这三日,烤了各种口味的肉干肉脯,还有一些类似小饼干的甜品零食,然后分门别类的放到六宫格的盒子里。
孟知行装好三份之后,想了想,又给花夫子也装了一份。
大年初四一早。
孟知行带着一堆礼盒,上了黄家的马车,先把黄绩学那一份给了他。
黄绩学在马车上,就吃了好几种,还连连夸赞好吃。
到了讲堂里。孟知行又把另外两份。给了花麟和杨柏舟,两人推辞几句,便也收了。
等夫子进来时,孟知行还以为要费些口舌,没想到花夫子看到花麟他们桌上,还未合上零食盒子。
便只是懒洋洋道:“这次我就收下了,以后不许这般行事。”
孟知行猜测,或许花夫子喜欢吃这些小零食。
至于护腰,孟知行也不知对方使用了没有,反正他又开启了紧张的学习生活。
年后开课,花夫子的授课内容便有了些变化。
除了像年前那样的讲学,年后开始针对书院的考核,做具体的模考训练。
花夫子还难得问了孟知行和黄继学,要考哪一家书院。
得知他俩也是想考清溪书院,便又说,他们只用练习一个书院的考试即可。
那日李家兄弟俩也已经回来上课了,但花夫子压根都没问他们。
孟知行这么长时间,也算勉强了解了一点花夫子的喜好。
他只喜欢聪明又努力的人。聪明和努力,二者能有其一,也能勉强入眼。
但你若是又蠢又不努力,在他眼里就和蝼蚁没有什么区别,而李家兄弟俩,显然便是又不聪明,还不努力。
想也知道,这俩对学习如此敷衍了事,估计是考不上书院的。
毕竟年后训练写文章,和写诗作赋的时间就比较多了。
这项教学向来是全凭自律,李家兄弟回来之后,还是如年前那般。写文章总是十分随意。
先前对文章格式没有任何要求的时候,他俩写的就是最差的。
年后花夫子开始对他们答题的格式,有了一定的要求,他们每篇文章,要重复改上许多遍。
每个人都进步神速。
除了李家兄弟俩,他俩一直耍心眼儿。一篇文章改个三四遍,与第一遍差距也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