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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忆(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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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失忆(一)

夕阳落下,一点点划过刻碑上血淋淋的红字,“乱剑冢”三字在夜幕降临下,逐渐消失地无影无踪。

孤峰之上,怪石夹杂,簇在一起的人各个寒意浸骨,脸色全是灰白。

在孤寂的夜下,他们的心怦怦直跳,呼吸沉重而急促,冷汗濡湿他们的脸颊、脖颈,全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胆颤地转动。“又来了。”

说话的人咽了咽嗓子,已经发起抖来,满是绝望和退意。其他人也不自觉随着这人的话,步子往后缩了缩。在他们的瞳孔里,七零八落的剑影活了似的,无论是品质难得一见的仙剑,还是缺了、损了的锈剑,都聚在了一起,自发形成了剑阵。

且剑阵是不断变换的,在被击破后,便会重新再寻一处新地结新阵。

所以他们恐惧,害怕,在无尽的对换中,被击中的人,只有一条路,被千刀剐死。

原本站在最前侧的楼莺早已藏到了队伍最后,手中长枪的红缨孤零零地垂着,她一点一点移动步子,每一次剑阵动手杀掉一人,她便重新换位置躲一次。

可眼看挡在她眼前的人越来越少,生命的垂危逼着她崩溃,一滴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那张往日气焰嚣张的脸,如今全是生死一刻留下的惧怕。“二师兄,救我!”

明黄的衣服早已看不出原来的眼色,宁焘举着手中单薄的剑,动作间已经有了疲累的痕迹,可还没有伤到他。他只是冷眼看着,看着这些从前被他救过又反咬一口的人挣扎。

这一声求救,让他发笑。

向来不喜欢装模作样,这样的时候,他演不出一副同门情深似海的脸色,说出来的话更是难听。

“苍生道弟子,不是最厌恶贪生怕死之辈,宁愿死,也不愿意去做那等入魔的恶心人。”

“如今是怎么了,来求我这恶心人了。”

楼莺握剑着剑摇摇晃晃的挡在身前,不仅不敢傲慢,甚至是痛哭流涕地认错。

她几乎是忏悔地望着宁焘那一身的伤,若非是一开始应袂极力要求,让宁焘一人去挡阵,不施以援助。即便是再恨她们,宁焘又怎会见死不救。

可这一切都晚了。

“二师兄,是我们不对,是我们错了。”

“方才不只是我,是他们,他们说要对你不管不顾,我才下令的,你的仇不能只算在我身上,我罪不至死啊。”“再说,再说我师尊和宗主是同门师弟,你怎么可以看着他的入室弟子就这样死了,宗门不会饶恕你的。”话说完,又是一个弟子被剑刺穿胸膛倒下,临死前的那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楼莺,是不可置信和后悔。楼莺被吓得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抱着手里冷冰冰的剑,甚至不敢去看。

可无论是怎么祈祷,他们都还是死了,马上就要轮到她了。明知会死,却无力抵抗的感觉,是希望和绝望夹杂。她开始着魔似地呓语,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从怀里翻动着,她翻出一块玉佩,登时喜形于色。

“抗灵玉,我不会……

“死的……

那块玉,就像是催命符,留下了她最后一句话,送她闭上了眼睛。

瞧着那被劈成一半的身体,宁焘嫌弃地转过了头。“没用的东西。”

整个场上只剩了他一个战立着的人,零零散散的剑又聚在了一起,凝成一个巨大的引雷剑阵,万剑劈下,又有天地雷法相助,宁焘只能硬抗。

入魔后,他身上所带的灵药、法器,几乎全都不能为他所用。

无数的魔气在他的蓄力下,开始分散成一团团的黑气,想要打乱这剑阵的形状。

可乱剑家内,最不缺的就是剑。

每一把剑落下,都会有另外一柄剑去补,这样不断的替补,都在大幅度消耗宁焘的魔气。

可事情还在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好不容易剑阵有损,原本倒地的尸体竞活生生地站了起来。宁焘握着受伤的手臂,想起裴裹儿曾说与他,极煞之地,尸气比别的地方更容易成型,在那里,低阶尸魁也更容易孕育。这里不仅仅是乱剑冢,也是乱葬岗,那些被妖精蚕食的人类尸骨,全都丢在这里。

是真的糟了。

长剑戳穿人肉,像是打开了阀门,还热着的血淌了一地。雨水滂沱飘砸,带着血腥味进入人的鼻腔,浇地一堆白骨里的人动了动手指,他的脸是雪白着,却还有呼吸。眼睛一闭一开,入目之中,他所有的同门,全都被杀了。手指扣进淋湿的土地里,颤着、忍着,害怕地不敢抬起头逃出黄沙境,徐帘雾还是失了方向,他只能凭着那一眼昆吾镜中给出的指示,试错然后重新寻路。

第无数次不报希望的方向,却让他寻到了熟悉的黑色魔障。深林的里寒气逼人,甚至能穿透修士的护身罩,让他行走的动作变得僵硬。

无形之中,脚步虚浮。

唯一能知道的,就是要沿着这里,继续走下去。“师兄。”

像是从古井里传到地表,那一句声音不甚清晰,却又让徐帘雾无比确信,是裴裹儿。

“小裴!”

他喘着气,用力地喊,想让声音传出去。

神智渐渐弥乱,在偌大的树林中央,他不断的转身寻找,不知喊了多少声,踉跄着脚,不得已倚靠在树边蓄力。裴裹儿正被一团不知是什么东西的黑雾缠着,惹得她十分厌倦,这东西怎么打,都像是黏黏糊糊的芝麻糊,打散摊在地上,又能一点一点的重合起来。

她能看到徐帘雾,可徐帘雾好像看不到她。喊了一声,也没什么用。

而那股黑雾,又聚了起来,甚至化成了人形。第一次睁眼醒来看见这东西,它就是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如今又换了。

许是察觉来人对她重要,便想以幻妖的手段迷惑。“别浪费力气了。”

“你就算化成人,也是黑的,人是白的懂不懂。”“再不济,也是我这样的,你换他的,比猪都笨。”徐帘雾的白,几乎是反光到极致的,有时候见他站在阳光下,眼花了,甚至都觉得是透的。

可这黑雾,从头到脚,就是雾化成人,浑身黑黝黝的不说,还有不停的黑气在它人形的全身上下不断的翻涌。骗傻子啊。

她时常不太聪明,可比她蠢这么多的还想骗她,真是赤裸裸的侮辱。

裴裹儿狠狠吸了口气,拽掉了胸口的护心鳞,扔在半空,竟也学着变出了一个人。

尖利的嚎叫声惊走了林子里的野兽,像是忍受了极大的痛苦以及忿怨,散布在地表、弥漫在空中的黑雾开始开始稀散。脑海中让人郁顿的东西没了,徐帘雾神志也点点恢复清明。听着打斗声越来越近,他注意到了远处模糊的人影。濯缨剑出鞘,刹那横扫一片,仅余的黑雾也散了,露出了两道一模一样的身影。

一污白,一吉翠。

徐帘雾瞳孔骤缩,心脏剧烈的跳动着,脸上浮现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怎么会。

怎么会有两个裴裹儿。

她们两个如同一个模子里镌刻出来的复制品。若说区别,也不过是在衣服上,污白色是他所认识的,吉翠色的那个却格外陌生。

不,还有神色。

细细区分之下,那翠衣少女更为妩媚,污白色的则多散漫。两个裴裹儿右掌合十,左掌所对便是那黑雾所压缩成的一个球,不断的有黑气想要从那球形中逃离,刮伤了她们的脸。不管是伤口位置,还是灵力大小,肉眼之内根本难以区分。两股灵力不断地缠绕收紧,戏弄着惨叫的黑雾,少女们的眼里满是玩乐时满足的欢喜,纯良无害,手下却颇有攻击性,这种反差让她们看起来格外与众不同。

他看着污白少女,远远叮嘱。

“小裴,速战速决,别伤了自己。”

徐帘雾能看出裴裹儿没有用全力,她是在玩,两个相同的少女将那黑雾压制在鼓掌之内,像刻意报复。只是这样,会弄脏自己,也会受一些不必要的伤。正沉浸在玩耍里的裴裹儿,听到这句温和的声音,手松了下,黑团雾趁机得意地四窜逃走。

两个少女见此,齐齐发出全力一击,食指中指并拢,只用土在地上画出一道繁复的符纹,掌心一拍,灰黑色的法阵隆起旋转,如同肉眼锁定,不差分毫地将黑雾牢牢囚住。细长的锁链拉紧、包裹,以足够强悍的力量,将它捏成碎片,散在阵法里,强大的余波骤然轰散而出。濯缨剑还没动,就被裴裹儿抢先一步,她将徐帘雾拉到怀里,横抱而起,脚底铺上灵力,避开了每一道冲击。另外的一个吉翠色的裴裹儿则将那四散的黑雾,一一收敛起来。

第一次被抱着腾空而起的徐帘雾微微张着嘴,愣了好一会儿。

长腿无处安放,他的头也是被迫窝在狭小的臂弯里,狭窄的视线里,唯一能看见的就是一个清晰的下巴。长而杂的头发会扫到他的脸,很异样。

“师兄,好险。”

徐帘雾被放下站住,听她还在叹,无奈道。“小裴,下次不用这般。”

“灵力已回,濯缨剑会护我的。”

谁知裴裹儿摇摇头,颇有自己的想法。

“师兄,你躲的太慢,也会伤到自己。”

“我听你的话,不伤自己,你也不能。此所谓,言传身教。”

不过,方才一抱,确实让她意外,师兄不光看着是美人,抱起来也都像水一样。

徐帘雾怎么也没想会是这般理由,想说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尤其是那双格外无辜的眼眸,只能笑笑不提。他仔仔细细看她身上除了擦伤,一切都好,松了口气。昆吾镜中让他见到的,原来不过只是一场错。“无事便好。”

裴裹儿表示完全不用担心。

事情已了,吉翠色的少女把收好的黑雾碎片递给她,自己则化回了原型,又成了她脖间那片护心鳞。这黑雾稀奇,恶心到了她,日后留着,也能恶心恶心旁人。“她是青蛇?”

徐帘雾历练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异于常人的东西,一个鳞片也能化身成人,且是与宿主一模一样的之人,闻所未闻。裴裹儿揪着这块鳞片,指尖在上面蹭了蹭,像是有些爱惜。“是。”

“阿绿能换成我的模样,我喜欢自己,也喜欢她。”如此自恋的话叫她说起,却是半点不羞耻,甚至还有些自得,徐帘雾捂着嘴掩饰笑意,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嗯,小裴很好,很强。”

“有它在,你也不会受伤。”

裴裹儿十分认可这话,且也很会投桃报李。“有我在,师兄也不会受伤。”

谁待她好,她便待谁好。

徐帘雾待她最好,她便待徐帘雾最好。

无论结果是什么,无论那书中结局会不会应验,至少她现在开心。

“对了,师兄见过了阿红,还未曾见过阿生和阿朵,你喜欢阿红,或许也会喜欢它们。”

“它们比阿红乖,比阿红听话。”

“不过,我还是最喜欢阿红,它最能打,也最爱跟着我。”其他两个,总是喜欢躲着,想唤他们,也唤不出来。原来还不止这两个,可徐帘雾没来得及问,这片黑雾森林就倒塌了,随之而来,便是秘境的驱逐。

“宁焘他……”

务虚秘境外,山谷

徐帘雾被传送出来后,目光无数遍寻找,可在所有生还者中,没有一个是宁焘。

秘境传承已出,轰然倒塌。若是活着,都会被安全驱逐,只有死了,会不见踪影。

以宁焘的修为,加之他修了魔气,不该出不来。骤然,一道人影自秘境边缘出现,高喊着,踉跄着跑,摔倒又起来。

“大师兄!”

“大师兄,他们,他们都死了……

来人一身惨绿道服,浑身上下血迹喷溅、泥水污点,无一处不是狼狈褴褛。

他像是从死人窟里爬出来,眼球里全是血丝,连站都站不稳,跪在地上,拉着徐帘雾的衣服,哭得泪流不止,满眼恨意。“是宁焘,是宁焘把他们全杀了!”

徐帘雾眉心蹙成一团,凝视着他的眼睛,全然不信。“你再说一遍,是谁杀了谁。”

吴醇流着泪,泪痕划过脸颊的血迹留下一串血色。“是二师兄,二师兄把他们所有人全都杀了,一个没留,我当时…晕厥,才侥幸活了下来。”

“大师兄,他逃了,你们一定要抓住他,为师兄师姐们报仇啊!″

他哭得实在惨烈,亲眼目睹十多条亲近之人的人命,又怎么会没有反应。

吴醇是此次队伍中最小的弟子,天赋也高,平日里谁关系都好,是人人都喜欢的内门小师弟。

他秉性单纯,从不会与人争锋,他的话一说出口,几乎就是完完全全将宁焘按在了凶手的身份上。

长老们即便怀疑,也已经是信了一半。

“帘雾,你尽快回宗告知大长老。”

三长老木槐长脸一拉,胡子都气地一颤一颤。“待我去寻那逆徒回宗,即刻拉去由长老院裁决。”出了此等大事,折损几乎全部新锐子弟,已然是苍生道天大的丑事,若是被外界知晓,便是要沦为修真界笑柄,为宗门蒙羞。

三日之内,宁焘必定要寻到,且要对外界要有一个合理的交代。

徐帘雾哑声,他低头看着满身伤痕,吓得不轻,显然冒着最后力气寻来的吴醇,心里存的不是猜测借口,是下意识的怀疑。

吴醇与楼莺、应袂一众交好,他的话未必不是另一种阴谋。当初既能驱逐自己的亲师兄,如今假借死亡去诬陷,又何尝不能。

他甚至都对那数条生命生不出怜悯,那些人在他的心里,已然都不算是同门。

如今,他们死了,苍生道能死的人都死了,他护着的人死了。

可他只是担心,担心宁焘或许又会承受一些不该承受的罪名。

他更知道,自己如今的想法,是千万般不对。不能感情用事,应该一视同仁,即便是有了过错又如何,他们也是一条命,死了就该有真相。

可,他竞有些做不到。

另一边。

裴裹儿孤零零地站在海棠们队伍里,正被大师姐和长老连番问候。

几句话下来,头上就已经扣了十余多顶帽子。不该自己一个人乱跑。

不该与魔道纠缠。

不该让师姐、长老们担心。

得知要启程离开,她想偷溜出去,却被大师姐从头到尾的看着,无论去哪,身上都有一抹神识追踪,只要她踏出海棠们界限半步,罪加一等。

“大师姐,我只是想去道别。”

司寒眉扬眉冷笑,擦了擦手里的长剑,威胁意味明明晃晃。“你当我不知你是何混蛋模样,别说是寻人道别,就是寻你的情夫,也!不!行!”

无论哪种都行不通,裴裹儿拍了拍额头,懊恼不已,她又不能真掀了海棠门,丢了这个西瓜,之后芝麻也没了。想来想去,只能叫尸鹫鸟带去报个信。

希望徐帘雾看了,能稍微有一丝丝慰藉。

她当真不是转身就忘了他。

回宗路上

来时还满是欢声笑语的飞船,如今寂寞冷清的很。徐帘雾站在甲板上,眼眸无神地略过每一篇雾里的云彩,心心却静不下来。

“咕咕咕站……

尸鹫鸟叫得口干舌燥,急得用鸟喙啄船上围栏的实木,撞得脑袋都要掉了。

好在出神的人回神也快,徐帘雾瞧着这只特别的三色鸟,认了出来,他好似在古籍上见过。

尸鹫鸟,非灵兽,非灵宠,若要算,顶多也只说归属于兽类。

大概,只活在尸体旺盛的乱葬岗、埋骨地。不过这种鸟,大多颇有灵性。

倒是这只,看起来颇有些傻。

尸鹫鸟不肯再与这不爱说话的人待在一块,它把脚上抓着的字条扔下,扑棱扑棱地飞开了。

肥大的翅膀飞着时,太重,比一般都鸟,都要慢,还有些滑稽。

徐帘雾手指慢慢撑开皱皱巴巴的纸条,信上的字歪歪扭扭,写的太乱。

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字条最后的落款,颇有些大的"小裴”二字。

【师兄,宗门监视,不见,哭】

【宁焘事,麻烦,送信海棠门】

明明没写几句,想起那张无忧无虑,又懒散淘气的少女,郁气慢慢散了些。

他垂头想再细细分辨几次,看一眼到底何处不对,才能写出如此特别的字。

明明字形是对的,可几乎是每一道笔画都是错的,实在值得探究。

“大师兄。”

只余一人的甲板上,又多了一个人。

徐帘雾怔住,将手里的纸收了起来,回头对视上那双眸子,让他不禁想起黄沙境内的那段。

同一人,却格外不像。

一个骗了他十几年,叫他视作至亲一般。

一个扰了他这一路,痛苦不堪。

“大师兄在看什么。”

楚琢玉扶着腰间的悯生剑,一点点迈上台阶,停在了徐帘雾不近不远的距离。

“无事,只是想一人呆着。”

看到那一脸厌倦表情,楚琢玉在原地顿了顿,也不恼,自己接了话。

“大师兄可是在为二师兄之事烦扰?”

“二长老擅搜魂术,回宗后,审问吴师弟,一切都会有定论。”

徐帘雾阖了阖眼,没有回头,自顾自地又看起云,手里的字条攒了攒,压在掌心,很紧很紧。

无动于衷见多了,即便楚琢玉再是脸厚,也依旧不喜欢。徐帘雾的冷淡,他不接受。

徐帘雾的热情,他等的太苦。

“长老堂审事,多管齐下,定不会冤枉二师兄,大师兄与其无精打采的等,不如想办法尽了人事,无论哪一种结果,你也算用了力气,不辜负二师兄一片情义。”“我也真诚的希望,二师兄是无辜的。”

伤人者为被伤者悲悼,假仁假义的可笑。

徐帘雾转身冷冷地看着他,语气加重。

“离开,不要再靠近!”

“还有舍缚玲,留下。”

楚琢玉没生气,他从袖里拿出一红木方盒,老老实实地递到徐帘雾面前。

“就在这里,师兄要它有何用?”

“走。”

没有情绪的驱逐,比愤怒更让人悲哀。

离开的楚琢玉就靠在阶梯下,一一数着方才他们对话里的字数。

心凉,又激动。

苍生道这一日,格外不同。

本是行色匆匆的弟子,今日免不得交头接耳,讨论着有人入魔之事。

徐帘雾站在内门石阶上,与周围人格格不入。他听着那些贬低以及随口的猜测,浑身排斥。另外就是迷茫。

他询问了自今年起始的几十届,可无一人知晓一个名为果儿的少女。

人群凌乱里,眼神却无处可放。

他总是觉得,那不是梦……

那场毫无血性的屠杀,那些贱在草地里的血,那个朝他无辜笑着的少女……

未等他继续沉浸在回想,隶属护卫组的黑衣弟子握剑前来,神色严峻,请他前往长老堂。

苍生道,长老堂。

大长老吾弃身领各门各院长老分席而坐。

苍生道长老以修为、资历、威望排序,以当今宗主凌霄仙尊为首,其次便是各位长老。

他们都是个个修道领域的强者,身居高位多年,身上威势早已如炉火纯青,收放自如。

徐帘雾迈进堂中的第一步,一声质问随之入耳。“身为宗门二师兄,你竟还留着这一身魔门修为!”入魔者,除非本性坚韧,越是修炼魔气,日后越是难救,为祸四方,难以挽回。

跪在地上的宁焘,身上缠着专来对付魔修所用的锁魂链,那一身平日见了谁都不愿低下的脊骨,因为这辖制,因为腹中伤口太疼,摇摇欲坠地弯下。

又因神智被侵蚀,无法说话回答,如同哑巴被污蔑,无法自辩。

徐帘雾顾不得忤逆,拦在最前处。

“四长老,宁焘生性如何,您都知晓。他留着这一身修为,是当初救我,若废了修为,他便再也出不来。”“既无危害旁人,也未伤天害理,总要留着一条命!”“世有菩提树,树有菩提枝,可化魔气,弟子一定能寻到,还请长老们网开一面,留他修为。”

“倘若一身修为被废,宁焘还能如何立足。”四长老洺徽露出一声冷笑,凉薄的声音满是森森寒意。“留他修为,若他魔心不改,你又要如何!”“更何况,此事还没有定论,杀没杀人,你能替他决定?”“这些年凌霄护着你,苍生道敬着你,养出的就是这般一个公私不分之人?”

徐帘雾不置可否,藏在广袖里下的拳头,拽得死紧,还是坚持。

“四长老也不知宁焘做没做,弟子恳请大长老先行裁决真相,还宁焘清白。”

“你!”

“好了,洺徽。”

一向缄默的大长老焚岐出了声。

“将吴醇带来。”

着一身黑色丧服的吴醇被带上无忘山,满脸悲怆,跪在地上,就如人间的怨妇哭丧。

“长老,师兄师姐们都死得好惨,我总能梦到她们惨死的样子,当时那雨下得那么大,他们的肚子上、胸口上都是一个又一个的洞,全身的血都流光了,流得满地都是……“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洺徽见他如此不堪大用的怂样,同样看不顺眼。“若只靠哭能哭出活人、哭出花来,还来这长老堂做什么。”

被训斥的吴醇吓地哭腔停住。

“是…,弟子知错。”

“可弟子真的看见了,若我不能申冤,师兄师姐们的亡魂也定不能安心,日日夜夜的缠着我。”

说罢,他颤巍巍得扭头,可见到宁焘那张脸的瞬间,雨夜下的那张脸与此重合,便如惊弓之鸟,双手抱头,匍匐在地上。“不,不,不要杀我……”

徐帘雾跪在宁焘身侧,见他痛苦的抵御魔气,犹豫着从怀里拿出了尸鹫鸟送来的盒子。

里面是满满两排,整整齐齐码好的僵尸丹。裴裹儿怕宁焘入魔无解,或者是无人愿意解,以备不时之需,却不知真的会用到。

黑绿色的丹药服下,药效很快。

原本还在苦苦挣扎的宁焘魔气收敛尽了体内,脸上魔纹褪去,除了面色呆滞,已如常人。

“帘雾,这是什么?”

大长老看着那个盒子,眼神幽深。

“友人所送,她曾在茅山派求师,此丹为僵尸丹,可暂且抑制魔气扩散。”

“茅山炼丹术,倒是稀奇。”

大长老只叹了一句,没有再问,看向了还在无声啜泣,被吓得不成样子的吴醇。

“去二长老那吧。”

这一声叫吴醇立刻收了哭声,面色恐慌,他也知道二长老擅长搜魂术,只是那等痛苦不是一人轻易承受的。大多时候,搜魂术都是用在死人身上。

活人只会百般痛苦,求死不能。

他不行,不行的…….

“不,不,长老,弟子当真没有撒谎,当真没有。”“弟子可以发誓!”

有了这些百般抵抗之态,之前斩钉截铁的话,如今也失去了信服力。

堂上长老们互相看了几眼,顿时决意,使用搜魂术。被护卫弟子强行拉到二长老齐涂座下,比之方才痛哭流涕,这一次,吴醇完全哭不出来,只是抖。徐帘雾阖了阖眼,没有看。

可耳边惨烈的哀嚎,让人心苦。

漫长的时间过去,吴醇晕死被带走,齐途的手中留下了一颗魂石。

“杀人者确为宁焘。”

徐帘雾不信,“长老,宁焘他不会这么做的,他也没有理由这么做。”

齐途没有多说,那块魂石在各位长老手中传递,每一个人看过后,都是沉默。

直到徐帘雾拿到,他看见那模糊记忆里,雨夜下挥剑力斩的宁焘,看见那些一一倒下的人。

“不会的。”

洺徵只当他冥顽不灵,挥了挥袖子,朝大长老说道。“既已有定论,数罪并罚,没有什么可犹豫的。”大长老举着木仗站起,一一看过在座的所有长老,无一人表达异议。

他又望向还不肯相信的徐帘雾,摇了摇头。“苍生道宗规第一条是什么?”

徐帘雾的手垂下来,低声回答。

“错者,即要罚。”

“可,宁焘没有这么做。”

“他为救我们入魔,又怎会亲手杀了他所救的人。”“楼莺他们……或许只是力竭而死。”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在场一片哗然。

鹤山长老登时拍座而起,满脸青色。

“竖子宵小,你怎敢言!”

“死的是老夫的弟子,老夫作为亲近之人,不好插手长老堂执法,但既凶手已寻到,你包庇他,还如此口不择言,老夫不会坐视不管。”

“还请大长老秉公处理,老夫还请治徐帘雾一个失责之罪。”

“阿莺身死,他却活着回来,怎堪为苍生道大师兄。”大长老那张苍老的脸上,也有了一丝别的情绪,这个孩子往日行止有度的,今日竟敢说出这番话。

“帘雾,逝者已死,慎言。”

失魂的宁焘还在跪着,整个堂上,徐帘雾挨个看去,所有长老都避开了他,是不想插手,也是认可宁焘就是那个凶手。他不知坚持的代价是什么,只知道若今日宁焘真作了凶手,那便会死。

“吴醇只说了他见到的,可弟子还未说弟子见到的。”“胡闹!”

“难不成你要替他做伪证,徐帘雾,你若继续维护他,老夫必要拼着名声,也要将你逐出宗门。”

鹤山长老发了狠,眼神几乎都要杀了他。

徐帘雾直直跪在了大长老面前,声响让整个殿都默了。“弟子一路行来,带着他们险境迭宕,闯出一条路,鹤山长老说我不救她们,是因无知。”

“您不知道,她们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只看到了眼前,品行不端、逼死师兄,她们犯的罪,又何曾小。”“当时,定不是宁焘杀了他们,他若真不喜,只会不救,可那也是理所应当,没有人会愿意救想杀了他们的人。”他抬起手,露出掌心的魂石。

“长老们可以再看一遍,在他的记忆力,可还有别的什么?″

三长老木槐深深看了他一眼,将魂石取走,以放映术之法重现于堂前。

那些凌乱弑杀的记忆外,还有寥寥几个场面。是还活着的楼莺和应袂,他们正站在队伍最前,肆意打量一个人,间或嘲笑。

【宁焘,我没想到你能活着回来。】

【你不是总说自己是苍生道的二师兄,那就替我们挡一会儿,这剑阵这么大,你那么厉害,定能活下来。】【所有人都不准去帮!】

那么多人,那么繁杂的剑阵,所有人都在袖手旁观。“鹤山长老知道吗?”

“也是楼莺主动答应,不需我护着。当时宁焘为救她入魔,她把宁焘赶了出去,明知重伤之下,是逼死他。”“她们让宁焘死,我只能带他走。”

“没有灵力,又饱受生骨丹药效折磨,她们看不上我一个废人,所以我留下了楚琢玉,他与我修为几乎相当,我自认无愧于心。”

鹤山长老怎么会认。

“阿莺她素来憧憬你这个师兄,不可能做这些!”徐帘雾也不堪示弱,他向二长老齐途,字字铿锵。“弟子亦可搜魂,求二长老还一个公道。”事情闹到如此地步,是所有人都未曾料到的。徐帘雾身份不同,他是宗主首徒,也是苍生道的招牌,是整个山上山下弟子崇敬的人。

他说的话,斩钉截铁,半点不退。

所以,事情便不能这般处置。

“还请二长老搜魂!”

徐帘雾跪着走到齐途面前,放下佩剑,阖眼等待,此心决然。

大长老默许。

鹤山面色不善。

洺徽不喜。

“楼莺陷害同门,当足以逐出宗门。”

“所有怂恿追随者,亦该罚。”

“宁焘入魔,着囚禁于绝命池,夺苍生道弟子身份,待宗主出关,决下。”

拖着疲累作痛的身体走出大殿,干净的阳光洒在徐帘雾的脸上,手腕颤颤巍巍的抬起,挡在眼前。

他有些分辨不清,这光是冷还是热。

也有些分辨不出,这样的结果是好还是坏。绝命池之水,乃寒极刺骨,是囚禁,也是惩罚。逐出苍生道,是因为杀了同门。

可宁焘做错了什么。

吴醇眼中的真相,多么可笑。

一个主动作恶的人被杀,有什么错。

走着走着,他累了。

靠在无忘山顶的磐石上,目光扫过这一草一花,看外门炊烟,内门袅袅,直到这一刻,他开始质疑,修的道是真是假。盲目的追随拯救苍生,曾经的维护与舍命相救,在这一刻反噬到了顶峰。

明明是救了他们,可却恩将仇报。

往前他信苍生道,私以为身边有一群秉承救世之道的知己相伴,遇见不平事可拔剑,遇到艰难境可相助。若那人不悔不改,也不该心软。

可当事实降临在她们这些高高在上的执行者身上,一切也变了,变得那么自私、丑陋、卑劣。

师尊呢?

师尊会怎么觉得?

他会救宁焘吗,还会冒天下之大不韪,认这么一个徒弟吗?搜魂的强大副作用,让他的神魂太脆弱,望着天地,身体渐渐滑下。

“大师兄。”

楚琢玉接住了即将倒地的徐帘雾,在一片竹林的掩映下,他背着他,一步一步地走回了明霖峰。

漫山遍野的明霖花还开着,雾居的门就敞开在这一片花海之中。

走进内室,将人一点点平放在床榻边,怕磕到他,也怕毁了这幅睡颜。

在梦里,他的双眉都紧蹙着,那点红痣像红豆落在云里,绵软里含着耀目,惨绿的道服穿在身上,处处合身,与别人站在一处,都不一样。

他就像是一副画,无论静看、动看,都引人目光,叫人不舍移开。

很久了,不曾这么近的看他的容颜。从前那个十步都不离他的人,现在安安静静的躺在这里,任他怎么看,怎么瞧,都不会训斥,不会不满,不会不高兴。

“大师兄,这样才乖,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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