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口是心非
思考了一会儿,祝安宁还是立马回了消息。【今晚吗?】
【什么电影?】
发送完,她有一种等待对方审判的紧张感,很快,对面的审判来了。【本来是今晚,但现在已经过了最后一场的时间。】祝安宁确认了一眼时间,七点十七。
什么电影末场这么早,烂片吗?但过了时间她也不好意思再问,她挠了挠头,苦想着该怎么挽回这个他主动邀约的夜晚。梁逸洲:【不过电影院旁有个新开的夜市,好像挺热闹的,要来吗?】祝安宁:【要!】
送上门的机会不抓住,枉为真女人。
立马一个鱼跃起身换好衣服,又稍微整理好头发,在镜子面前左右仔细招了一圈,她背上小包夺门而出。
餐厅里,关门声回响了片刻。
陈韫容回过神:“宁宁这是出去了?”
“对啊,"旁边的朱婉珍品尝着丈夫做的美食,适时地抬头应了声,“怎么了?“她,没吃晚饭吧?”
之前开饭陈韫容去了她房间敲门,看到小姑娘睡得正熟就没忍心把人喊起来。
“没事,她肯定出去找小帅哥吃了,不会饿着的。“朱婉珍见他担忧,安慰道。
陈韫容松了口气,但转念一想,更不对了。“什么小帅哥?她谈恋爱了?”
“哎哟,你不要这么紧张,"朱婉珍不觉得自己老公是个迂腐刻板的人,心平气和地和他解释,“她同学,也还没谈上,就是互相有好感,这个年纪的小男生小女生互相对对方有点情愫不是很正常吗?你别说你也觉得这种影响学习必须严厉打击。”
“那倒不是,”陈韫容惆怅道,“就是她是女孩子,怕她吃亏。”“不会的,我们宁宁很聪明,要相信她。”陈韫容点点头,但脸上还是写满了顾虑。
朱婉珍:“我也见过那男生,看着就人品端正,而且长得是真的帅,别的不说,宁宁审美这块和我一样,没得挑。”妻子拐弯抹角地夸自己,陈韫容咳了声:“那男生家里是做什么的?”朱婉珍:“打听这个干嘛,孩子都还小,你是不是想太远了?”“问…问,小孩的品性能从家长身上看出来。”“这可不一定,你看看她妈,宁宁有哪点像她了?”陈韫容知道她说的是祝安宁亲妈:“那不一样,她是你带的,自然像你。”看妻子面有愠色,陈韫容想了想问,“她最近又来烦你了?”“嗯,她说暑假想接宁宁过去玩几天。”
朱婉珍想想就忍不住皱眉,“你说她怎么这么厚脸皮啊,当年是她不要孩子的,后来宁宁外公去世她也没说回来把宁宁接走,现在突然又想来要孩子算怎么回事,还有她是怎么找到我联系方式的?这几年我没带宁宁回过她老家。”陈锦联系上自己是在一个月前,有天傍晚,她突然接到了一条短信,对方问她是不是祝安宁的亲属,她打电话给班主任确认,祝安宁当时好好地在学校里,班主任为了让她放心还发了视频过来,她就拉黑了那个发短信的号码。结果第二天,一个陌生的电话又打了进来,声称自己是祝安宁的妈妈,问方不方便让她和女儿见一面。
朱婉珍没有理会,挂断电话后把这事告诉了陈韫容,陈韫容立马去查了这两个号码,证实其中一个号码的机主是陈锦,祝安宁她亲生母亲,陈锦。“可能是她有什么亲朋好友在榕城凑巧碰到了?”陈韫容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安慰说,“没事,她之后再来骚扰,你就把我号码给她,让她以后有事找我。不过我们是不是应该带宁宁去办个收养手续?我们和她没有血缘关系,你和她舅舅当年也没有婚姻证明,但陈锦血缘和法律上都还是她亲妈。”
“我....…“朱婉珍当年带走祝安宁没想太多,就觉得这个小姑娘合自己眼缘,两人又相处得好,那几年她孤身一人,与其说她在照顾祝安宁,其实祝安宁也在陪伴她,而且她不觉得两人关系必须要用一纸条例来证明。“这样她会不会有压力?觉得我收养她是图她长大后回报我?”“应该不会,我们找个机会和她好好聊一聊?还有她对她这个亲妈是什么态度?她自己的想法也挺重要。”
“这我真不知道,她从来没和我说提起过她妈,"朱婉珍觉得她既然不提就说明心里是排斥这个母亲的,自己也不想揭她伤疤,反正人是往前走往前看的,只要她跟着自己前面的道路是平坦幸福的就好。“不过我之前听她三叔公说她妈再嫁之后又生了个孩子,而且生了小的之后就没再回来看过宁宁。"朱婉珍现在还记得三叔公和自己说起祝安宁过去的心酸和无奈,母亲不闻不问,父亲更是在她为出世就抛弃了她,一直杳无音信,夕婆沉溺失子之痛平时看都很少看她,只有陈华章全心全力地拉扯她,但陈华章是个严厉刻板的人,祝安宁小时候又是个难管脾气犟的孩子,这一路拉扯她没少打挨骂。
说到伤心处,他连连叹气,自己当时宽慰他以后保证会照顾好祝安宁。“你说她继续养她那个小的不行吗?她又不是没有孩子,为什么打起宁宁的主意?″
“可能觉得宁宁长大了,有价值了,也可能是她自己年纪上来心态也变了,对宁宁有愧疚,想修复母女关系。“这种事不是没有,早年就有丢孩子送孩子的,尤其是经济落后的地区,女婴被弃的很多,后来等孩子长大眼巴巴找回来的也不少。
但看妻子一脸无法理解,他又温声安慰道:“当然,这不是正常人的想法,于情于理,她也没理由来要回宁宁,除非宁宁对她还有感情,那么逢年过节看望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嗯,我也没说绝对不许她们来往,我就是……算了,先问问宁宁的想法,不过我应该怎么说啊?”
“我来想办法,先吃饭吧,待会儿陈灿那小子回来了,你不吃,这大螃蟹就要被他抢光了。”
祝安宁按照对方发过来的地址打车到夜市口,一走进人群里,远远的,她就看到驻足在来往人群中的少年,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印字母的T恤,一件铅灰色的长裤,他好像不管在多么喧嚣嘈杂的环境中,都闪闪发亮得能被自己一眼看见。
祝安宁想飞奔穿过人流扑向他,忽然想起自己出门穿的是裙子。要矜持,优雅。
她一边在心里默念,一边踩着还算稳重的步伐,而少年很快也看见了她,迈开步子朝她的方向走来。
两人顺利会面。
梁逸洲按着她的肩膀,将人往人群外带了两步。祝安宁抬起头,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怎么了?“他问。
祝安宁抬起双手:“嘿嘿,抱一下。”
“傻笑。”
梁逸洲虽然嘴上这么说着,手还是乖乖地搂过小姑娘的肩膀将人搂进怀里。夜市里是人潮和各种食物的气息,但他怀里是清香甘甜的味道,像薄荷,又像茉莉花香,祝安宁在他怀里用力嗅了嗅,她发现自己真的好喜欢他身上的味道。
喜欢到,想咬他一口。
咦,她怎么这么变态~
梁逸洲也察觉到了怀里人的不安分,掌心揉了下她脑袋:“又怎么了?'祝安宁咬了咬唇,按捺下变态的想法,嘀咕着松开他:“充好了。”“什么?”
“没什么,我说我肚子饿了。”
“想吃什么?”
祝安宁放眼望去,从头望不到尾的小摊,滋滋滋地冒着各种辛辣鲜香,她手指在半空中点来点去,点了半天:“都想吃,想吃好多。”“那就都吃,边走边挑。”
“好。”
对于吃的,祝安宁是毫不含糊,毫不亏待自己,从街头逛到街尾,她手里已经拿满了各种小吃盒,还有拿不下的通通塞在梁逸洲手里。梁逸洲觉得自己也是有点毛病,他不喜欢浪费,但在面对祝安宁时,他就毫不介意,只要她开心就好。
两人走到街尾的长椅坐下。
街尾是个老广场,坏掉的喷泉,很久前拆掉移平的雕像,现在都成了小摊贩们的摊位,这边基本都是一些玩的摊位,卖兔子仓鼠的,套小金鱼打气球的,最中间还有一座亮着灯的旋转木马。
祝安宁看着对面的旋转木马,拿签子戳着手里的牛肉丸。夜风拂过,撩起她耳边的几缕长发,她轻轻晃了晃脑袋,想撇开不听话的头发,梁逸洲按住她肩膀,修长的指尖勾过她细软的发丝别到耳后。“帮你绑起来?"他声音落在她头顶。
祝安宁诧异地回过头,她嘴巴被大半颗牛肉丸塞得鼓鼓的:“你会绑头发?”
“我说我还会编辫子,你信吗?”
小姑娘看他乌黑的眼珠子写满了怀疑,等腮帮子一鼓一鼓嚼完了那颗牛肉丸,她擦了擦手,从她小包里翻出一根皮筋:“你编,编不好就一一”“就怎么样?”
就缠着你不放,祝安宁心里嘀咕着,不过她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和缠着他也没区别,只是没有厚脸皮地说出来。
“就罚你去给我买十串糖葫芦。”
“好。“梁逸洲看她口是心非地低下头,接过她手里的小皮筋,温热的指尖穿过她发丝。
年初她刚来时头发不算长,堪堪及肩,现在披散下来已经到手臂了,而且换座位这两个月来,她似乎还有哪不一样了,是长开更漂亮了些还是一一目光掠过她雪白的颈间,暗沉了一秒,又移开,梁逸洲缓缓吐了口气,活动着微微僵住的指尖拨弄起少女顺软的长发,他看过别人编辫子,也不算笨,很快帮她把辫子编好,在发尾绑上漂亮的小皮筋。祝安宁伸手摸了摸,有点难以置信,又挪过身去低着头瞧了瞧地上的影子。“照镜子?"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拿影子当镜子。祝安宁点点头,挪回他身边,抬眼问:“你是不是给别人编过辫子呀?他抿着唇若有所思:“我想想啊。”
余光里,小姑娘脚尖一下下点地踩着自己的影子,嘴角都快厥上天了。梁逸洲不再逗她:“没有,我又没有什么姐姐妹妹,就给你绑过。”“真的?"她声音还是闷闷的。
梁逸洲伸手轻轻拍了拍她脑袋:“真的。”“那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
哪有这么夸张,其实就是上次想问的那个问题,在她心里翻来覆去徘徊很久了。
她一直在等他主动给信号,可没有,她实在忍不住,只能自己求证。反正她也不是什么胆小的人,求证就求证吧。她在心里给自己打足气:“梁逸洲,你一一”“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酝酿已久的勇气被打断,祝安宁怔住,怔了半晌,对面的旋转木马唱起歌,她回过神茫然地看着身边的人。“什么意思,你要去哪吗?暑假去旅游?”“不是。"梁逸洲再看不出她的心意就是傻子,可她在他面前越是坦诚得像个孩子,他就越没办法隐瞒她,“去国外,我妈生病了,她希望我陪她出去待一段时间。”
离开、一段时间,祝安宁太懂这些词的意义了。当年她妈妈回来的最后一个新年就是这么和她告别的,朱婉珍带她离开茵水镇也是这么和三叔公告别的。
离开就意味着数不清她无法干预的变数。
她应该死死地拉住他,不管是撒泼打滚,还是无理取闹都不许他走。可她发现当自己伸出手时,连拉他袖子的勇气都没有。只有眼眶烫烫的,很沉。
梁逸洲也没想到她会直接红了眼眶,他以为她会先气鼓鼓地追问自己能不能不去,去多久,他还在思考着该怎么哄她,可她现在一声不吭。什么哄人的话,根本没精力想了,除了无措,就是心脏难受得厉害。“祝安宁?“他低头看着她,想伸手摸摸她额头,她躲开,有眼泪洒到他手背上。
他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声音发紧:“你先别哭。”他不说还好,一说,祝安宁忍着的眼泪是鸣地一声哭出来了。她可能是不想让他看见,要面子地背过身去,可惜哭得抽抽搭搭的,肩膀也一耸一耸,想拿纸,包包又在他这边,侧了下头又转回去,用手背抹。梁逸洲看得也心碎,翻出她包里的纸巾,按着她肩膀想把人转过来,她还不乐意,没办法,他起身坐到了另一边,面对着她,眼看着她泪眼模糊地要扭头,他捏住她水淋淋的脸蛋,另一只手拉下她乱抹眼睛的手。“能不能先听我说完?”
“呜呜~″
大概是他声音哑了,听着有点凶,她哭得更委屈了。得了,现在说什么都不好使了。
梁逸洲松开她下巴,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将人搂进怀里:“想哭就哭吧,先哭完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