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生命中一场鲜花盛开的春天,但鲜花易谢,春光短暂,下一个春天遥遥无期,我也不再向往。」
老旧的书桌前,祝安宁敲上最后一个句号,床头正在充电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一把合上电脑,揉着脖子走到床边,瞄了一眼来电人:陶如。
她的编辑,也是她曾经的大学学姐。
祝安宁拔掉充电线,接起。
“在干嘛呢,祝大作家?”陶如妩媚的声音隔着屏幕也叫人酥麻。
祝安宁“咳”了一声,拽过床头的枕头垫在腰后:“在忙着给你交稿呢,陶大编辑。”
“是之前发来初稿的那本?”
“不然你还指望我写出一本新的么?”
“不敢指望,”这姑娘实打实的拖稿大王,这本书自己催了整整有一年,最后恨不得把人绑架到自己家亲自盯着她写,好在最后是赶在年前交了一稿,最近返回去精修一些细节。
没想到她这回倒不磨蹭了。
陶如欣慰,又想起什么:“你这本书,上次我趁着组里开选题大会试探了一下主编的意思。”
“怎么说,还有哪里要改?”
“不是改,她的意思是你最好能续写。”
“续写?”
陶如:“你知道的,现在虐文已经不符合大众口味了,读者都爱看he,哪怕是破镜最后也得重圆的那种。”
“可现实中分开就是分开了。”
“小说又不是现实,就是因为现实中感情很难如意,大家才想在小说里找点慰藉嘛,况且就算要写be,你至少写得轰轰烈烈一点,你这个......”
陶如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形容,“太草率了,男女主分开之后就完了,如果不是和你确认过,我都怀疑你给我的稿子没发全。”
有这么夸张吗?
祝安宁:“那我把王春华写死,轰轰烈烈地死,可以吗?”
“?”她这是能偷懒绝不努力啊。
陶如:“我再说一遍,我们主编是希望你续写他们重逢之后的故事,还有你把男主名字给我改了,王春华,你自己听听好听嘛?”
“挺好听的啊,春华秋实,春天开花,多好的寓意——”
“祝安宁!”
“好吧,那叫王春山。”祝安宁妥协
陶如:“不行。”
“王春勇。”
“太土。”
“王春国。”
“......我再和你说一遍,王春国、是我爸!”
差点忘了,她随她妈姓。
祝安宁吐了吐舌头:“骚瑞,那我再想想,王——”
“别姓王,”不等她想出下一个难听的名字,陶如终于爆发,“你见过哪个男主姓王的?一点男主气质都没有,还有你这本写的是女暗恋吧?”
“嗯,不是你和我说这个题材好卖,让我下本往这个方向努努力吗?”
看来自己的话她是听进去了,但又没有完全听进去。
陶如:“既然是女暗恋,你就得多写写女主的心理历程,多塑造她视角下的男主,而不是把男主写得这么主动,你这不是挂羊头卖狗肉欺骗读者吗?”
“有这么严重吗?”
“有,女暗恋的读者可不是来看你写舔狗的,她们喜欢的是不敢靠近,放在心尖尖上的高岭之花。”
“可我已经快把王春华放到月球上——”
“祝安宁!”陶如忍无可忍。
“好好好,我知道了,”祝安宁不再顶嘴,“我会改的,不过这两天没时间。”
陶如不敢指望她一时半刻就能完成这个大工程,但出于关心,她问道:“最近有事啊?”
“嗯,相亲。”
“哈?”
陶如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印象里自认识她以来,这姑娘就格外孤僻,别说谈恋爱了,异性都没见她接触过几个。
“家里给介绍的?”
祝安宁:“嗯。”
“对方做什么的?”
“医生。”
陶如:“医生挺好,就是平时挺忙的吧?哪个医院的?”
“你等会儿,”朱婉珍和她说过对方的情况,但祝安宁现在记性很不好,她开着免提,点开微信里朱婉珍发过来的消息,“京淮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心外科。”
“可以啊,附医的心外在全国都顶尖,他多大啊?”
祝安宁:“三十二。”
“年纪和你差的也不大,不过他这个条件找不到对象,是长得太磕碜?”
“我舅妈说长得挺端正的。”
“长辈都是这么说的,”这种事,陶如太有发言权了,“我之前几个相亲对象,歪瓜裂枣,我妈能给人说成相貌堂堂,还让我别挑了,再挑年纪大更嫁不出去,不过你既然约好了就先去见个面,真不错就相处看看,不好再跑也来得及。”
“好。”
“还有记得捯饬一下自己,别再裹你那件黑色大袄子了,浪费你的美貌。”
陶如其实一直觉得祝安宁长得很漂亮,五官端丽,皮肤又白,白得和雪似的,就是太懒散了,平时不爱打扮,整个人缺乏活力。
祝安宁:“最近京淮很冷。”
“......你们是去约会,又不是在大街上站岗。”
“好像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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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面的时间安排在正月初五,地点是对方订的一家西餐厅。
出发前,祝安宁按照陶如说的,换了一身不那么臃肿沉闷的衣服。
不过碍于她实在太久没打扮自己,柜子里一堆化妆品早就过期,睫毛膏甚至都干了,她挑挑拣拣半天,最终只挑出一支口红,稍微提升了些气色。
过期的大牌口红吃一点应该没事吧。
不管了,反正对方是个医生,有事也专业对口。
收拾完,祝安宁打车出门,大约是还在春节假期,大部分人返乡过年,市区空荡了不少,以往经常拥堵的街道此时也畅通无阻。
祝安宁到达约定餐厅,比她们约好的时间早了半个小时左右,不过对方比她更早到,已经选好位置等在那了。
朱婉珍从来不会骗她,男人长相确实不错,单眼皮,但眼睛不小,皮肤挺白的,脸型也有棱有角,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不是一眼惊艳型的大帅哥,但看起来干净舒服,给人一种斯文内敛的气质。
祝安宁在打量他,他也在打量自己。
或许是觉得她今天的打扮太过敷衍,祝安宁觉得他目光凝固了几秒,但很快,在她走到餐位前,很有教养地起身:“你好,是朱阿姨介绍的女孩吗?”
“是我,祝安宁。”
“我叫叶弘深,弘扬的弘,深浅的深。”男人微笑着地伸出手。
祝安宁象征性地握了下,很快收回。
“你喜欢吃什么?”和长相一样,他声音也属于温柔的类型。
祝安宁翻开菜单,纠结了半天,将菜单推回他面前:“我不知道,我平时不太出来吃饭,你来点可以吗?”
“好,那我先随便点几个,如果不合口味再点别的。”
祝安宁觉得自己做不出这么浪费的事,但在他真诚的注视下,还是点点头。
点完菜,服务员很快收走菜单,给他们上了一份水果拼盘。
正月里餐厅的客人并不多。
祝安宁不是健谈的性格,加上这些年她整日独居家中,能说上话的朋友也只有陶如,叶弘深大概没想好和她聊什么话题,气氛一时间安静得有些沉闷。
两人大眼瞪小眼,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叶弘深先开口:“听朱阿姨说你是作家?”
“算不上,我之前没找到工作,也不知道干什么,就随便写点东西。”她声音很轻,颇有些无奈。
叶弘深没忍住,“噗”地轻笑了一声。
祝安宁疑惑地看向他。
“不好意思,我...我没有觉得这样不好,”叶弘深发誓自己真的没有嘲笑的意思,他只是觉得她诚实得可爱,“真的,我觉得能做自己喜欢的事,以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就是最有意义的人生了。”
叶弘深觉得自己的所有的脑细胞都要烧干在这一刻了。
好在她似乎并没有生气,轻轻戳起一块哈密瓜塞进嘴里,小松鼠似的嚼了几下:“那你呢?”
“什么?”
“你是医生,你喜欢做医生吗?”
叶弘深这回深思熟虑了一番:“应该喜欢吧,我爸妈都是医生,小时候他们没空管我就把我放在医院,那时候觉得很吵又没人陪我玩,很无聊,后来要报志愿了我也不知道报什么,我爸说那就报医学,主要除了这个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医生平时不会很累吗?”
“会,刚开始特别累,在科室轮转的时候我都怀疑自己会累死,可后来就习惯了,偶尔还会碰到搞笑的病人。以前有次跟着带教老师出门诊,有个病人要开止痛药,老师给他开了布洛芬,结果他拿到药后说不对,老师问他哪里不对,他比划半天,最后硬是摆了个pose说他要的不是这个姿势的哈哈。”
聊起工作,他逐渐放开拘谨,夸夸其谈。
祝安宁撑着下巴,听得也很认真,叶弘深觉得自己找到了听众,更是来了兴致,一顿饭,给她讲了不少医院的趣事。
用完餐,叶弘深有点不想和她分别了。
“要不要一起看个电影?”他提议,“我同事说今年春节档的电影还不错,现在时间还早,看完我送你回去?”
祝安宁起身的动作顿了顿,表情有些犹豫。
叶弘深以为她是怕两人独处尴尬:“我叫上我朋友一起?我一个师弟,他人蛮好的,就是长得太招蜂引蝶,给我们医院的小护士迷得神魂颠倒的,之前他刚来我们医院还有个医药公司老板的女儿隔三差五来挂他的号,我们科里都开玩笑说他不应该来当医生,应该——”
“下海?”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原来你知道,我以为你会觉得粗俗。”
这和自己和陶如平时说的的污言秽语比起来简直小儿科。
祝安宁:“不会,听你这么说,你师弟还…挺有意思。”
“那我给他打个电话。”
叶弘深立马起身,走到一旁,拨通了梁逸洲的电话。
响过几声,那边接起。
“在干嘛?我亲爱的师弟。”
“你一定要和我说废话?”那边大概刚睡醒,鼻音很重。
叶弘深知道他刚睡醒时脾气不太好,讨好笑了笑:“请你出来看个电影,有空吗?”
“没空,挂了。”
“别!我今天相亲,想约对方看个电影,帮帮忙。”
“你约她看电影,我帮什么忙?当电灯泡?”
“不是,我是觉得我们刚认识单独看电影她会尴尬,再说你对女孩不是比较有经验吗?”
“我哪来的经验?不去,我昨晚两台手术,一夜没睡,明天还要值班。”听着声音,那边又一头倒下去。
叶弘深不得不拿出杀手锏:“我帮你值班,行吗?”
“值两次。”
那边依旧不吭声。
“梁逸洲!”
“别叫了,穿裤子呢,哪个电影院?”
“我微信里发你,”叶弘深想了想,又叮嘱,“别穿的太招摇。”
“怕你相亲对象看上我?”
“她不是以貌取人肤浅的人。”
“行,”那边翻坐起身,慵懒的声音听着有些欠揍,“不过帅这种事,也不是衣服能遮得住的。”
“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