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第22章
饶是郑力那句话骂的很小声,邪修二字一出,几个耳尖的人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与此同时,一个汉子三步并两步,虎手一掏,跟拎小鸡仔一样把郑力从地上拎了起来。
“你说谁是邪修?”
洪兴龙声如洪钟,震得郑力本就吐了一口血的羸弱身子,又哇地一口喷了出来。
这个时候,方半子贼兮兮地还惦记着刚刚郑力把他甩出来的事,五岁大的屁小孩,眨巴了眨巴眼睛,脆生生地问郑力:“师父,这口血也是邪修给你震掉的吗?”
郑力颜面尽失,被方半子气出来的第三口血硬生生地憋回了喉咙里。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屁。”
仰头对着洪兴龙嚷嚷道:“你先把我放下来!”洪兴龙唰地一松手,就看见郑力直接砸到了地上,尾椎骨发出咯噔的一声响。他心虚地擦了擦做贼的手,清了清嗓子问:“你刚刚说,这里面混入了邪修?”
洪兴龙是筑基四层的修士,和为了求仙混进这支队伍的其他人不同,他带领的嘎子帮众人与其说是来十四盟求仙,不如说是投靠十四盟。
一众人里,他算是对修真界见识最广的那个了,所以才会在听到“邪修”这两个词眼的时候,反应那么大。邪修和那近乎于灭绝的魔修不一样。
修了魔的人手段残忍,实力强大,但是大多都是冲动一时的产物,受情绪支配,因而修士们怕他们,但并不畏惧他们。在一千年前围剿魔修的大战里,一位号称是有比肩大乘实力的魔将,就是被昆仑当时主战的一位筑基掌教,生生骂死的。除了这位死的奇怪之外,还有把因为好奇就把自己胳膊腿吃了被耗死在战场的魔修、过分爱美结果在梳头的时候不愿意去躲避杀招的魔修…总而言之,魔修的死相千奇百怪,且大部分都是死于意外。
所以一般人哪怕明知道修魔的霸道之处,也不太爱去碰这么一份道统.…毕竞对于人来说,智商也是很重要的一环。可是邪修不一样。
邪修阴险狡诈更甚一般人,如果说魔修是没有下线的话,邪修就是不择手段。通常情况下,两个金丹修士,也未必打的过一个筑基邪修。
因为他们的手段防不胜防,闻所未闻。
轻易出手就是灭人满门的惨案。
一一而现在有人说,他们这群人里,混进来了一个邪修?洪兴龙吓得汗毛耸立。
下一刻,嘎子帮二当家也跑了过来,用手搭住洪兴龙的肩,笑嘻嘻地问:“大哥,怎么又是这小子”洪兴龙:“这小子说,混进来了一个邪修一一”邪修二字未落,洪兴龙心里忽然警铃大作。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用力缩紧一瞬,黑糙带泥的短甲一下子变得锋利,贴着洪兴龙的脖子动脉,血腥气弥散在空中。“邪修?″
天真的笑声在洪兴龙耳畔轰然炸响。
“如我这般地,邪修么?”
和他拜过把子的二当家,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皮囊之下换了个芯。
围观人群爆发出阵阵尖叫,持剑站在甲板最前方的青度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竟蓦然回头,只看见刚刚还是黑脸刀疤的二当家,此刻浑身皮肤溃烂,溃烂的深黑色表皮下,露出了惊人细腻的雪白。
皮肤慢慢脱落,块块如墙皮,粉碎在半空中,然而唯有脸上裸露后还有一层,是一个笑眯眯的白傩面具。原本还只是惊呼的众人,此刻心蓦然一凉。“白面郎君笑嘻嘻,皮下亡魂齐哀哀。”
此间四大邪修之一,谢霖。
他最标志的除了那一手出神入化的剥皮术,就是脸上这万年不变,驱摊节送摊神时舞者常戴的面具。青度一言不发,她握紧了手中的坎天剑,空中万里之处,漩涡般的风自她垂地的剑下进出。
她想起这次出行前,她师父曾经给她卜过一挂,说这一次她遇上的一一
是生死劫。
与此同时,何城郊外的深山里,捏着何家玉牌一路疾驰的邹娥皇,终于慢慢地停下了脚步。
竹林树影错乱,翠绿与厚土之间,只有几滴鲜红的血迹最为明显。
血迹…?
邹娥皇抬手,一根灵丝颤颤巍巍地从她指尖迸出,唰地一下沾了那滴新鲜的血,等再度抽回的时候,灵丝颜色已经慢慢转粉。
前方没有毒障。
这血是谁的?
邹娥皇心里刚刚窜出了这个问题,就找到了答案。一一死不瞑目的何春生,凸起的两个铜铃般的眼眸正惊惧地向她这个方向往过来。
根据伤口判断,是一刀封喉。
这个年头有能力一刀斩了合道的人,绝对不超过十个手指头。
哎邹娥皇似笑非笑地倒眉,若不是她的大师兄二十年前已经死了,今日她真怀疑是他的手笔。
毕竞崖山道君容有衡,曾经名头响彻修真界的这个男人,最闻名遐迩的绝非那俊美轻佻的皮囊,而是快。容有衡他,是个快男。
当然,这个快指的是战斗方面。还在天骄阶段的时候,容有衡就连挑百人擂台,然而一百个非同小可的天骄,竟没人逼得了他用出第二剑来。
一阵阴风缓缓吹拂过竹林,细沙沙的草动之下,邹娥皇看见地上露出了个手掌一一是半个时辰前还长在她身上的右手。杀了何春生的人,很明显没有来得及捡走他爆出的装备。也就是说,邹娥皇慢吞吞地将自己失而复得的右手丢入乾坤袖里,她微微抬头,眯眼看着越来越暗沉的竹林。也就是说,何春生可能以元婴出窍的方式,逃出去了。邹娥皇越走进竹林,她手上的玉牌就发出越亮的光芒,与此同时,她察觉到左手上的星盘,似乎也要突破血肉飞舞了出来。
这意味着,金丹,近了。
咯噔一下,邹娥皇好像踩到了什么机关。
一刹那间,原本只是阴森的竹林瞬间换了模样,每一颗竹子上都绑着一架血肉模糊的尸体,她的脚下也不再是腥湿士地,而是不断翻涌的针刺。
密密麻麻,一齐向上空射来。
邹娥皇惊了一下,竞在一瞬间幻视了个被扎成刺猬的自己。她迅速向上一跃,脚踩在死尸的脸上借力,灵丝一绞,将一根绑着的死尸体积最大的那个捞了出来,甩到了身下,挡住了万千根银针。
对不住啦老兄。
邹娥皇看了看死尸原本就有些歪斜的血肉,被她踩了那脚后鼻子都错位了。
心里微微虚了一下。
“砰一一”
半空中骤然也响起了声响。
天罗地网,也不过如此。
邹娥皇抬头,断了的右腕射出万千灵丝,将半米之内的银针打落下去,左手则是并做剑指,一根比其余灵丝粗十倍有的灵条慢慢便出了和剑一样锋利的内刃,将一侧竹竿刷刷地砍下。她踏在这竹竿上轻盈地跳跃,从一个节点跳到了另一处。风声呼啸在她身后。
在跳最后一个竹竿的时候,邹娥皇唰地停住了脚。这一处,没有风,是静的。
是阵眼!
她利落地就要一斩下去,却看到一个发着光的紫色小球冲她直直地撞了过来。
小球一边撞,一边发出了人类才能听懂的咒骂声。然而骂着骂着,小球蹦蹦跳跳地发现冲不动了。邹娥皇左手将这球捏起,离近了看,她才发现这小球原来是一个蜕了壳的元婴,而且长得还有些眼熟。她挑眉:“哟,这不是何家老祖么?”
骂骂咧咧的何春生:"”
元婴在她手里又咬又挠,最后终于累瘫了,躺在她手掌里一动不动。
邹娥皇拿灵丝戳了戳这元婴的脑壳,“说说看,谁宰了你。”
或许是宰这个词侮辱性太强,原本还气喘呼呼的何春生立刻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小小的元婴又开始上下扭动了起来,邹娥皇一个不慎还差点被他跑了。
他骂:“你少在这里给我装模作样!”
元婴的何春生并不是一副老叟的外表,反而是十八九岁的阴沉少年,不止外表变年轻了,性子好像也变得易怒了起来。“什么,"邹娥皇心虚一刻。
难道是对方被杀之前就已经发现手臂不对了么,可是尸体是倒在竹林外面的啊,应该还没来得及发现才是。于是她又变得理直气壮了起来。
何春生从鼻子里冒出了一个泡泡,接着发出了一阵极其尖锐的嘶喊:“还不是你们十四盟搞的鬼!”邹娥皇:“十四盟?宴霜寒杀的你么?”
昆仑也在十四盟的范围内,如果对方是宴霜寒的话,一剑封喉似乎也合理。
何春生听了这话后反而顿了顿,不出声了,那原本暴躁的脾气,好像一瞬间也被安抚了。
他看向邹娥皇,最后还是没说,自己是被一个十四盟的散修杀的。
被剑皇杀的传出去,总好比是被一个散修杀的好吧.要不然,他还混不混了。
于是邹娥皇便看见,这巴掌大的元婴,哼哼唧唧地点了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