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杵狠狠地扎进了晏望舒的胸口,之后却又像是被召唤了一般,飞回了远处的大殿上空直直的矗立着,清冷的颤音响彻了整个玉蓬殿。
竹绾扶住因为剧痛而已然站不稳的晏望舒,只看见他大片的鲜血涌出,渐渐浸透了胸口的衣裳,红色的血迹看得人触目惊心。
不知为什么她的心也痛的快要窒息,竹绾运起灵力想要止住晏连璟的伤口,这时候几近透明的蛊虫从他的伤口处跳跃而出,与她心口处飘忽而出的缕缕心丝相互呼应在一起。
她的心绪渐渐地平缓,那种好像与晏望舒一并痛苦的感觉一瞬间消失殆尽。
晏望舒紧紧地皱着眉头,却看不明白自己身上的蛊虫,更不明白为什么金光杵忽然就刺向了他。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千翎道:“相思蛊牵相思人,你这蛊虫和竹绾拴在了一起,不就是想让她对你魂牵梦绕吗?”
竹绾没搭理如此节骨眼上还火上浇油的千翎,趁着远处晏怀君等人还未赶到月辉阁的时候,赶忙将那蛊虫引出,藏匿与衣袖之中。
浑身神力的金光杵横冲猛撞的冲进了月辉阁,一座雅致的阁子就如此被毁掉一半。
九州的夜宴已然不能再视作无视发生,宴上九州之人纷纷朝着月辉阁所在的方向赶来。
晏怀君担忧晏望舒伤势,先行一步飞身到了月辉阁之上,从竹绾身边接过了晏望舒。
充沛的灵力源源不断的的从他手中流出灌输到晏望舒的身上,灵力的滋养让晏望舒因为失血过多的苍白脸颊又渐渐恢复了血色。
直到晏望舒气息又恢复了平稳,晏怀君才终于松了口气,这才有时间打量此时站在月辉阁上的人。
他恼怒于千翎带着竹绾不参加夜宴而躲在这里看热闹,却在环视到站在竹绾身后的晏连璟后,目光一凛。
站在暗处的少年目光如炬,额头上的凤凰印记如同金色的火焰一般烈烈而烧。
晏怀君不知觉间攥紧了拳头,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是谁?怎么来到了溯灵山行宫?”
看见晏连璟额头上的印记之后,千翎大吃一惊,“这不是灵台晏家织凰一脉才有的印记吗?你怎么会有?难道......”
竹绾回头看向了晏连璟,才发现他原本平静的双眼中已经满是恨意。
未见到他的亲生父亲晏怀君时,他还尚且能够克制自己的满腔恨意,可一旦见到他之后,所有伪装似乎一下子卸掉,他的恨意已是入骨。
晏望舒捂着被刺的胸口,喃喃道:“原来我的猜测没有错......”
还没等几人再问下去,月辉阁下的公孙渺便已经大声喊了起来。
“金光杵能破百像,斩妖邪,那人就是魔种,还不赶紧除掉!”瞧见金光杵已经寻到魔种之人,公孙渺便更是精神奕奕,一腔热血难消。
他的手中幻化出一只精巧的长弓,灵力为箭,双手搭上弓身,直指月辉阁之上的晏连璟。
月辉阁上还在剑拔弩张之际,阁下的灵箭就已经破势而出。
灵箭刺破长空于晏怀君的耳边擦过之际,晏怀君忽然伸手,直接捏碎了那只灵箭。
他没有再执着于晏连璟的身份,而是转过身来,看着阁子下面像是已经抓到了妖邪,一脸快意的公孙渺。
“堰都公孙世家少主公孙渺,今日藐视九州游学,扰乱夜宴,又用金光杵刺伤我儿,怙恶不悛!我以灵台晏家家主更以九州游学东道主的身份宣布,堰都公孙家退出九州游学!”
听到这番话,公孙渺的笑意凝固在脸上,仍旧倔强不悔,“我有什么错?难道像你们灵台一样容忍妖邪作乱才是对的吗?”
“屡教不改,我就代堰都公孙家主,好好教训一下逆子!”
晏怀君说罢便伸出手来,不断散发着霹雳雷电的棍杖显现在晏怀君手中,那是晏家家主教化训斥晏家子嗣的戒杖。
不等公孙渺施法逃脱,一条如同天雷一般的紫色雷电就朝着他的身上抽了过来。
这么一下,就让身高八尺的强壮男子直接打趴在地上,嘴角鲜血直流。
公孙渺想要站起来,可那些鞭打根本不给他喘口气的机会,就又接连而来,一连打了数十下。
公孙渺浑身血痕,已经动弹不得,唯有一丝气息尚存。
晏怀君冷冷吩咐着:“将公孙渺带回风园中,好生医治,等伤好后直接送回堰都。”
扰乱九州夜宴的公孙渺处理完成之后,接下来就是他们这群躲在夜宴远处的人了。
“作为世家子弟,连九州夜宴都已经看不到眼里了吗,竟躲到这里来。”晏怀君收起手上的棍杖,又吩咐道:“赤水少君千翎与云泽仙主竹绾拒不参与九州夜宴,藐视九州游学,罚去沉影壁思过三日。”
千翎自知理亏,他瞧了眼重伤在身的晏望舒,微微叹了口气,便行礼领了罚。
晏怀君转身又看向了竹绾身后的晏连璟,众人看不见晏连璟额头的凤凰印记,自然也不会猜测到他与晏家的关系,晏怀君也并不慌张,只是抬起手来将他额头上的印记掩去。
晏怀君看向竹绾,话中的威严让人不寒而栗,“绾仙主,今日望舒是为了你才受了伤的,你作为世家子弟应懂得知恩必报。这次你带着魔种进入灵台我就不再追究了,但是他得交给我。”
晏怀君眼眸刹那冰冷,“将这人关进空幽谷。”
晏怀君话音不过刚刚落下,一直沉寂在玉蓬殿莲台之上的九幽令似是得到了召唤,在一刹那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时辰已到!九幽令即将择主!”
阁子之下世家子弟呼声道。
侯在一旁的白发长老疾声厉色,“夜宴未完成,各世家子弟如此混乱,还如何择主?”
“不过是赤水和堰都的人犯了错而已,云泽的正统仙主暮轻瑶可还好端端的坐在这里,我们其余世家也都本本分分的参与夜宴,九幽令择主必然要如期举行。”
站在人群中的渠祭世家神女樊姒冷幽幽地道:“难道因为个别的人就耽误九州游学吗?”
樊姒说完便施法戳破了自己的指尖,一滴血顺流而出,朝着九幽令所在的方向而去,渐渐融入玉令牌的纹路中。
九幽令的光芒又开始闪烁了些。
见樊姒如此,其余世家子弟也纷纷戳破手指放出血滴。
暮轻瑶无奈地看了眼还在远处阁子之上的竹绾,只能先顾全大局,随着其余世家一同召唤九幽令。
得到九幽令不只是荣耀,更不只是两年游学期间可以让其余世家听命于自己。
九幽令可以幻化出一座九幽城,拥有九幽城,就会让自己世家拥有更多的实力。
九州世家血脉式微,每一件神物对于他们来说都至关重要。
得到了世家之血照应的九幽令悬浮于莲台上空,没过多久,还一直矗立在大殿之上的金光杵突然没了威力,直直地从空中掉落下来。
九幽令像是注满了神力一般,无数线光将从九幽令中喷薄而出,化成了一缕神力,又朝着月辉阁的方向直接飞来,注入到晏连璟的额头之中。
似乎承受不住这磅礴的灵力,晏连璟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跪坐在了地上。
不知是否是因为松心契的缘故,竹绾也觉得胸腔之中热血弥漫,她一张嘴汩汩鲜血便止也止不住地从嘴角流出,整个人如同被掏空灵魂一般直接就晕了过去。
*
竹绾快要醒来的时候听见身边有清脆的滴水声,她觉得身子冰冷又潮湿,自己整个人像是趴在一只巨大的岩石上一般,哪里都疼。
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关了起来。
她所处的地方像是山洞,洞口的上方照射过来大束的阳光,倒是让山洞之内不显黑暗。
山洞之内又潺潺流过的溪水,又使得整个山谷不会过于寂静。
暖色的光罩将她整个人笼在其中,只要她一触碰,就会浑身刺痛。
“诶,弄巧成拙了。”
竹绾顺着声音望去,才发现山洞的另一端还关着一个人。
千翎盘腿坐在光滑的岩石上,正凝神打坐。
竹绾问道:“这里就是沉影壁?”
千翎睁开眼睛,从原地站起身来,“那个人究竟是谁?”
知道千翎在问什么,竹绾也不再隐瞒,毕竟那日连晏怀君都已经看到了晏连璟额头的印记,她就是想瞒也瞒不住了。
“你不是都看见了吗,他是灵台晏家人。”
千翎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不会真的是晏家家主与外室所生吧?那金光杵为什么会刺向他呢?”
竹绾佯作不懂,道:“我怎么会知道,我只不过从云泽前来灵台的路上,无意间捡了个可怜少年罢了。”
千翎想不通晏连璟的身世,却忽然想起了竹绾看到晏望舒身上蛊虫出来时的反应,还是有些恨铁不成钢,“我那日看见你将相思蛊藏起来了,相思蛊控制的可是你,你怎么还帮他呢?”
竹绾开诚布公,实在是不想再跟千翎纠缠,“千翎少君,我没有兴趣和赤水结盟对付灵台。晏望舒为我挡下金光杵,我不想让他出什么事情。至于朝日秘境之事,父辈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解决,我只想掌控我自己。”
千翎的神情一瞬变的很认真,“可你掌控不了你自己。”
“你吃了朝日玄树果,就必定会引得世家争抢,现如今不过是知道的人少罢了,你不想为父母为朝日报仇雪恨我不勉强,但你要记得灵台晏家是仇人。”
千翎冷静道:“更何况,松心契在那个少年人身上,他是施咒者。如果他也是晏家人,仙主就更要明白自己的境况了。”
竹绾心中的弦猛然绷紧,“什么意思?”
“歃血为盟,松心为契,结契的两人同生共死。但松心契仍旧分为施咒人与受咒人,每月望日若你不在他身边......”
千翎看了眼竹绾,神色变得有些奇怪,又说道:“不在他身边,与他没有肌肤之亲,便会身如百虫侵蚀,痛入骨髓,这几日你一直与他在菡萏院,想必并没有感觉到蚀骨之痛。”
竹绾睁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怎么可能,他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人,又怎么会赤水秘术?更何况我与他并未有肌肤之亲。”
“也不需要做太多....有肌肤之触也可以......”
千翎又道:“松心契是双修之人用来提升修法功效的秘术,但因为是一人牵制另一人,普通道侣并不会使用松心契。”
“他到底是什么人啊,竟然会使用松心契,让绾仙主无法离开他。”
千翎抬头看着山洞远处树木遮挡的碧蓝天空,幽幽道:“松心契只有我赤水家可以解开,解契之前,我也并不介意你带着那少年人......”
这话颇有种你玩你的我玩我的的含义了。
竹绾叹了口气,现在发生的事情越来越混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