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奔赴(正/文/完)
顾念一的耳畔回荡着熟悉的清冽嗓音,还有鼻息交融间的松木香，清晨的恍惚已然清醒。"你怎么回来了?我没事的。
她贪恋陆今安温暖的怀抱，感动地回抱住他，还得顾着留置针。原本不想用留置针，但医生说她的血管细，用普通的过两天就找不到扎针的地方了。陆今安指了指她的手背，“你管这叫没事。"
又摸了摸她的额头，烧已经退了下去，看过她的CT片子，肺炎拖了几天。长途跋涉加上经常加班，劳累过度才会如此严重。
即使一会还要输液，顾念一学着年糕的动作，在他怀里蹭蹭，“是没事了嘛。”和年糕在她怀里的小表情几乎一致，不知是猫随了妈妈，还是妈妈和猫学的。对陆今安很受用，"好，没事了。
看她脸上都没有肉了，陆今安只剩心疼，哪里还舍得说重话。刷递给顾念一，反而说:“顾念一小朋友，啊,张嘴。”
留置针有多难受陆今安知道，他抱着顾念一去洗漱，挤好牙膏、沾上水，却没有把哄人的语气和柔和的神态好像在哄女儿。
只是配上他冷淡的脸,略显违和。
“我自己来。"顾念一的右手没有事情，她想夺牙刷，被陆今安躲了过去。陆今安哄她，"乖，听话。
于是顾念一乖乖听话，张大嘴巴，接受陆今安的伺候。给她洗脸，学着她的动作，给她抹爽肤水和精华。
男人修长指节微凉的指腹在她的脸颊上绕圈、按压，最后还轻轻拍两下。有些生疏，又有些滑稽。
更多的是体贴。
他的动作轻柔，温柔得和窗外的阳光一样。
顾念一莞尔一笑，感慨道:“陆医生，你以后一定会是一个好爸爸。”陆今安给她梳头发，"现在我只想做顾念一合格的老公。"你已经合格了，还是满分。"
从她有记忆开始，没有人会这样照顾她，弟弟出生以后，她不敢生病。更不用说，有人因为她生病千里迢迢赶回来。
顾念一被陆今安抱着走下楼，他不让她多走一步路。
她趴在他的怀里，"陆医生，会影响你工作吗?
陆今安垂眸，懒懒地应道:“工作哪有我老婆重要。
被他如此重视，顾念一的心脏陷下去一大块。
由于顾念一生病的缘故，阿姨每天提早上班来做早饭，今天并不例外。不过阿姨看到陆今安吃了一惊，转念一想，倒也正常。小两口的感情变化，她一路看在眼里。
阮知许每天过来看顾念一，一进门看到陆今安正喂顾念一吃馄饨。她没想到陆今安的速度这么快。
顾念一拽拽陆今安的衣袖，“陆医生，妈过来了，我自己吃吧。”陆今安的眼神毫无波动，淡淡地说:"没事。
哎呀!她这冷淡的儿子终于开窍了，阮知许顿感欣慰。偷偷拍几张照片，和姐妹们嗑，省得有人在外嚼舌根乱说话。过了一小会，陆槿萱提着一个袋子按响门铃，“嫂子你怎么样了?”看到陆今安假装吃惊，"哥你回来了啊。
拙劣的演技，被陆今安一秒拆穿，他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多亏她的"无意透露"。况且，还是他拜托她今天过来的。
不多时，明悦拎着礼物上门，今天很巧，探病都赶到一天。"呀，陆医生怎么回来了?
拙劣的演技2.0版本，是她送顾念一去的医院，她是唯一的知情人。顾念一心说，她们两个幸亏不是演员，这演技她都觉得尬得慌。说是探病，除了阮知许，其他两个人毫不客气，吃吃喝喝玩玩逗逗年糕，全当自己家。末了，还顺走了阿姨做的糕点。
明悦:"我们就先走了，你就好好养病哦，有陆医生在，也用不到朋友了。”顾念一:“那你别走，留下。
明悦:"我不做电灯泡，略略略。
"
午后的阳光犹如金色的薄纱，将万物披上一层温暖的光辉，顾念一坐在阳台上输液。年糕窝在她的腿上，手心里塞上了暖手宝。
"陆医生，滴管太慢了。"
吊到何年何月。
陆今安担心她痛，调慢了输液的速度，顾念一盯着管子看，半天掉下来一滴，这样要顾念一仰起头看向陆今安，眨巴眨巴眼睛，“再快一点点，好不好?""好，不能再快了。"陆今安受不住她乌黑眼珠的撒娇。在她的坚持下，滴管快了一点，但并不多。
漫长的输液终于结束，留置针没办法取掉，影响她的活动。不过吊了几天的水，顾念一身上舒服了许多。
她在屋子里来回溜达，"哎呀，年糕，爸爸回来了，你开不开心?"“喵喵。"年糕大跨步昂首路过，明明你更开心。
生，
秋海棠怎么还不开花?
她又去阳台上给花浇水，铜钱草快要干死了，顾念一瞥到另一盆花，撇撇嘴巴，“陆医陆今安走过去查看下叶片，“突然降温了，过两天就开了。”顾念一啧啧打趣他，"陆医生这么懂花啊。
听懂了她的意有所指，"最懂你。
"我又不是花。"
顾念一转过身，去其他地方玩。
突然，陆今安的手掌蒙住顾念一的眼睛，几十秒后，他移开手掌。一颗淡淡的粉色宝石项链，在她的眼前晃悠。
雕刻成年糕神态的小猫，栩栩如生的姿态，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一看雕工就出自大家之手，短时间内雕刻不成。
宝石的颜色饱和度低，纯度和通透度是顶级，大小刚好，佩戴不会夸张。"顾念一，
生日快乐。"
陆今安的嗓音清润、磁性，低低地随晚风飘进她的耳中。顾念一恍然明白，原来今天是她真正的生日，她生病全给忘了。陆今安记得，他说往后每一年他都不会缺席。
他做到了。
陆今安给她戴上新的项链，墨黑的眼眸澄澈，"顾念一，谢谢你来到我的身边。上次是“欢迎来到这个世界"。
顾念一转过身回抱住陆今安，搂紧他的腰，心脏被羽毛轻轻扫过，泛起阵阵涟漪。她摸摸脖子，"我之前的项链呢?
“被我收起来了。”
就在这时，门被打开，刚刚离开的三个人去而复返，明悦手中多了一个蛋糕。生日快乐。”
"嫂子，生日快乐。”
“宝贝儿媳妇，生日快乐。
"
难怪今天来了这么多人，探病是幌子，主要目的是给她庆祝生日。她曾经幻想过的生日场景，如今成了真。
除了明悦，其他人怎么会得知她真实的生日，一定是陆今安告知。她还嘲笑别人拙劣的演技，殊不知全是陆今安喊来的。蛋糕是三花小猫咪的形状，好萌啊。
今天很神奇，顾念一的左手是留置针，右手拿着一个金色草莓蛋糕。很务实的礼物，黄金保值。
蛋糕让她吃了一口，绵绵软软带着丝丝甜意。
去年没有人给她过生日，今年有一堆人祝她生日快乐。生病有人关心，不会有人觉得她是麻烦。
她很知足，很幸福。
在顾念一生日的第二天，陆今安被她赶回去医院，全家人的悉心照料，她基本没事了。即使分别次数再多，到机场的那一刻，顾念一忍不住鼻头酸涩。怎么又要走了啊，不是才相处几天。
陆今安走出去两步，又回身抱住顾念一，“我走了，小哭包不能哭。”顾念一反驳他，"我才不会哭。
泪点低又不是她的错。
陆今安吻了下她的额头，“好，你不会，我会。”
两个人的通话如之前一样频繁，手机很多时候只是放在那里，并没人说话，各忙各的事情。
彼此都知道对方就在另一侧陪着自己。
纵使相隔万里，心不会变。
日升日落，
斗转星移。
顾念一的项目在最后的收尾中，同样陆今安参与的手术和项目越来越多。两个人没有规定，谁空闲一点便去看另外一个人。
不会斤斤计较谁付出的多或者少。
术，
晚上早点睡，别等我。
又一个清晨，陆今安靠在墙边，神色稀松平常，像往常一样报备，“我今天要做一个手他有意隐瞒手术的难度，顾念一不会察觉到，"陆医生好辛苦，隔空给你捶捶背。"蓦然间，陆今安来了一句，"顾念一，
我喜欢你。”
顾念一的心脏被撞击，"今天的说过了。
"再说一次。
他担心明天没办法给顾念一打电话。
顾念一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她说不上来。
循着直觉，她发信息给陆今安。
[陆医生，你是最棒的，加油。]
陆今安看到信息，微不可查地勾下唇角，胸针和手机一起锁进柜子里。男人换上绿色的手术服，踏进手术室。
无影灯亮起，他要面对一场极其难打的仗，必须刨除掉所有的杂念。陆今安的额头沁出了汗，护士帮他擦去，长而密的睫毛落下阴影。深邃的眼眸坚定，透着一股游刃有余。
冷白色手背上的青色血管蜿蜒向下。
手上动作沉稳有力、有条不紊。
除了坐飞机的20个小时，这是陆今安和顾念一失联最久的一次。整整48个小时，她没有收到他的信息。
顾念一猜到他遇到了难题，她什么都做不了。
不过她相信陆今安一定可以，如同他相信她可以做到自己想要的app。拿到手机的第一刻，陆今安给顾念一打电话，此刻国内时间凌晨两点。电话秒被接通，他知道她一定在等。
陆今安口吻懒怠，“吵醒你了吗?"
一丁点异样都察觉不出来。
但是陆今安知道顾念一猜得出来。
彼此没有挑破。
顾念一佯装很困，声音嗡嗡的，"是啊，怎么半夜给我打电话?"陆今安倚靠在墙边，手抄在口袋里，低笑一声，"没什么，想你了。""我也想你啊，陆医生。
顾念一趴在床上，遗憾地想，为什么没有任意门呢。
如果有的话，她想立刻飞过去给陆今安一个大大的拥抱。可惜没有如果。
事后通过新闻报道，顾念一才知道这场手术的难度和影响，如果失败可能会引起国际争端。
幸亏成功了，才能作为典范。
你只有赢了才不会被欺负，才有话语权。
难以想象，他究竟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
顾念一忙着做新的天气预报APP，市面上天气预报APP一堆。各式各样的都有，只具备基础的功能。
更多更深层次的不是不想开发，许多人觉得无利可图。但是现阶段极端天气频发，急需一款新的APP做及时的预警。顾念一不想看到两年前的悲剧再次发生。
那是一场百年一遇超强.暴雨，一小时雨量超过200毫米，而南城一年的降水量是1000毫米。
一个小时下了一年降水量的五分之一。
由于南城从来没发生过这么大的雨，由于预警不够，由于防范意识不强，总之有各种原因。
最后造成五人遇难。
顾念一想提高民众对气象的重视度，想提高天气预报的精准度，及时发出预警。纵然十防九空，也比没有防范强。
顾念一感谢杨瑾年，要不是她的大力支持，根本得不到局长的批准。杨瑾年和她说，"你要感谢你自己，从来没有放弃过这个念头。批准只是表面的开始而已，对外招标落地执行才是真正的开始。投标的公司多，报价却极高。
因为顾念一的要求高。
气象是一个复杂庞大的系统，更是一场蝴蝶效应，需要根据后台数据，及时给出预报反应。
又是一个加班的夜晚，顾念一和程序员争执结束，她成了原来自己讨厌的那种甲方。斤斤计较、咄咄逼人，有点怀疑自己。
顾念一给陆今安打电话，说了最近的情况，“陆今安，我做的对吗?”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电话另一侧的陆今安思索两秒，果断回她，"对，你们只是立场不同，与人沟通本来就顿了顿，他又说:"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做到。"
他的嗓音清透，好似穿过万里的距离，于黑夜中滴落在崖壁处的卵石上。敲击出安稳且坚定的声音。
她无条件相信他，他亦是。
顾念一给自己打气，"对，我一定可以。"
翌日，她主动找程序员聊了一下，将自己的诉求表达得更清楚一些。这个程序员水平不错，她不想错过。
成年人的世界里，适当地低头不是坏事，更没什么大不了的。小伙子年轻气盛很正常，顺着他一些就好。
经过半年的开发，顾念一主导的“听见天气"APP终于上线，先进行试用。名字是顾念一挑选的，她说，我们不仅仅要针对年轻人，还有老人群体。他们耳朵不好或者识字不多，听见天气可以解决很多困难。然而，开发出来是第一步，怎么让用户下载才是难点。现在的天气APP有许多。
大众最在意的是:预报的精准度。
他们的营销费用比不过其他APP，使出浑身解数提高下载量。在这个酒香也怕巷子深的时代，需要利用好自媒体的力量。她们决定举办一场发布会。
发布会最终定于5月20日举行。
但是，陆今安要在6月1日才能回国。
去不了。
顾念一和陆今安通气，问他有没有时间，陆今安按了按眉心，“对不起，老婆，我可能和他汇报撞一天了。
顾念一的心情失落下去，懂事地说:“陆医生，没关系，线上同样可以看。"好，我老婆最棒。"
陆今安原本想说尽量赶过去，他不敢保证，不想给顾念一不确定的承诺。5月20日，天气晴好，适宜办发布会的日子。
顾念一一早醒来，换上一件白色的衬衫和一条藕粉色的鱼尾裙，穿上细高跟单鞋。提前预约了一个化妆师，是阮知许介绍的，上门来给她做妆发。她是今天发布会的主持人加主讲人。
放到去年，她可能只会想想，放到前年，估计连想都不敢想。在今年，竟然实现了。
顾念一望着镜子的自己，是她又不是她。
笑容清浅、自信满满，真的是她吗?
真的是她。
此时一架从伦敦飞往南城的飞机上，有名旅客倒在了座椅上，情况十分危机。陆今安当即摘下降噪耳机，第一时间赶去救人。
"我是医生。"
他初步查看，应该是突发心脏病，他立即采取急救措施。空姐迅速拿来AED(除颤仪)。
"给我。"陆今安有条不紊地使用，乘客心跳逐渐恢复平稳。不过只是暂时脱离危险，需要及时送去医院检查。
己的座位上。
用时不到三分钟，其他乘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已经得到解决，陆今安回到了自对于机组及家人的感谢，他婉拒了。
他只是完成了医生治病救人的职责罢了。
为了防止再发生意外，飞机申请迫降到最近的城市。
到达南城比预定时间晚了两个小时，还好他赶上了顾念一的发布会。陆今安没有通知顾念一，给她一个惊喜。
他让阮知许留了一张邀请函，悄悄走进会场。
现场布置朴实、日常，没有花里胡哨的灯光和装饰，只有直击人心的温馨。顾念一正在舞台上讲述“听见天气”不一样的地方，言行举止自信大方，一点看不出来紧张。
与刚认识她时一样又不一样。
一样的是，她还是曾经那个执着的女孩。
不一样的是，她在发光。
多人听。
曾经在病房里，坐在阳光下讲故事的女孩，如今在闪光灯下，讲自己APP的故事给更这次，她不用借光，她自己就是光。
他永远为她骄傲。
她是在逆境风雪中长出来的花。
有记者提问:"怎么看待AI，会最终取代人类吗?大量地计算AI比人类迅速。"顾念一弯眉笑笑，“的确，AI进入到我们的生活，但AI缺少创造性和综合的分析能力，它可以计算，它无法预判未知发生的事情，人类会根据历史发生的经验，总结出一条新的可能。
“我一直坚持，AI是取代不了人类的，尤其是陪伴、成长和爱。"
现场响起掌声雷动。
最后一排，阮知许和陆今安聊天，"一
-一变了许多，你也是，之前我担心过
-一和你结
婚会不会受委屈，也担心你去国外你们的感情怎么办?现在看来，是我多想了，你们很适。
小两口会为彼此考虑，甚至比相处几十年的夫妻还要默契。合比和重要。
陆今安:“以后我会加倍对她好。”
声线平淡，是余生的承诺。
"你当初怎么同意结婚的?"
即使是亲妈，阮知许也不知道，她一直很好奇。
他们之前提过无数次结婚，陆今安没有一次松口，
甚至连相亲都不去。
只有这次，答应得很爽快。
"领证前，我在病房见过她一次，她不知道。"
陆今安对上妈妈疑惑的眼神，解释道:“没有一见钟情。”只是见过有点印象而已。
阮知许笑笑，“想也没有，不然你还能领证后不回家。”"怎么?做得出来不让人说。
坏了。
“能，要结束了。”陆今安站起身，准备去找顾念一，给她一个拥抱，这段时间肯定累就在这时，有一个记者认出来他，知道他是在国外名声大噪的中国医生。当时主刀过一场极其困难的手术。
有颜值、有技术，还为中国扬眉吐气，拿到独家采访这期流量就不愁了。陆今安直接拒绝，"今天我是顾念一的丈夫。"
今天的他是顾念一的丈夫，并非是陆医生。
手术是出于对工作和身为中国人的责任，不是为了出名。发布会落幕，举办得很成功。
无论在不在彼此的身边，他们都在努力前进，在各自行业闪闪发光。顾念一看了一眼观众席，难以想象她竟然对着这么多人讲话。没有磕磕绊绊，全程流畅。
明明上台前很紧张，还在深呼吸。
倏然，她在观众席看到了陆今安。
她与他隔着人群，四目相对。
嘈杂的人声和背景音乐仿佛自动消音，耳畔里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好似骤雨落下的悸动。
好似蝴蝶在胸膛飞舞。
好似漫天烟花在心中绽放。
顾念一的嘴唇微微张开，她的胸膛被惊涛骇浪填满，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怔然须臾，手提起裙摆，穿过观众区。
向陆今安的方向跑去。
一瞬间，她的耳边灌入无数声音。
穿越人潮和杂声。
一步、两步
舞台在她身后，她的爱人在眼前。
顾念一撞进陆今安的怀中，他伸出手稳稳地接住她。
她和他的心跳相连，同频剧烈振动。
顾念一想给陆今安的大大拥抱，终于成真了。
于千万次，你走近我。
这一次，换我奔向你。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