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酒鬼
陆今安以最快的速度申请好航线,打电话给谢昀庭,“你看好她,我马上就到。”
“你?从北城?”
谢昀庭被耳边嘈杂的声音吵得脑子疼,揉了揉太阳穴,“行吧。”
陆今安的决定,他拦不住。
时刻观察远处两个女生的动静,不敢离太近,怕打草惊蛇。
他和林千屿搞不定她们,况且其中一个是兄弟的老婆。保持应有的边界和距离。
明悦酒量不好,胆子颇大,趁陆今安出差,带顾念一来酒吧。
幸亏林千屿认识顾念一。
只是,这下明悦的身份瞒不住了,谢昀庭就没想过藏。他和明悦之间的关系无解,从开始那一刻,主动权就在明悦手中。
她掌握他们感情的生杀大权。
顾念一和明悦对谢昀庭在酒吧的事无所察觉,她是临时被明悦拉出来的。
“你找我出来就喝闷酒?”
从进酒吧开始,气氛就不太对劲,明悦没有点酒,点了两杯橙汁。
来酒吧喝饮料,属实是高射炮打蚊子--浪费资源。酒吧内音乐声太大,顾念一需要扯着嗓子说话,灯光晃得她眼睛睁不开,下次坚决不来。
明悦挨着顾念一的身体,大声回:“哪有闷酒,没有酒。”
喝了一口橙汁,开始说正事,“我给你约了两套写真,周末去拍,送你的生日礼物。”
顾念一扭过头,“怎么想起来送我这个?”两个人之前说好的,生日吃顿饭就好,生日礼物就不用了。
明悦在包里找一个皮筋,低头解释,“本命年留个纪念,不能浪费了我宝的颜值。”
顾念一:“一起拍。”
在蓝山镇,十周岁是孩子成年前最重要的生口,多数家庭会邀请亲戚大办一场,生日照必不可缺。这两项和她们无缘,长大后不爱拍照,面对镜头不自信,拍照计划搁置一年又一年。
明悦是满足她小时候的愿望,她现在的心愿,是明悦和她,都开心快乐。
“可以啊。"明悦答应了她。
今天的酒吧与她想得不太一样,欢快的音乐切成舒缓悲伤的歌曲。
“因为你有你的人生,我有我的旅程,
在前方还有等着你的人。”
顾念一侧耳倾听,一曲结束跟着人潮鼓掌。应是老友分别的歌曲。
悠扬哀伤的曲调在黑夜里被无限放大,热闹与她们无关,离别是人生常态。
在顾念一未注意到的瞬间,明悦擦掉眼尾的泪花,“我看到谢昀庭准备的钻戒,内侧刻着MY。”纠结了一晚上的话,终于吐露出来。
顾念一的手心抵住下巴,静静看着明悦,“你怎么想的?”
明悦垂下头,苦涩笑笑,“不知道。”
她早就有预感,和谢昀庭在一起这么久,他待她如何,自然感受得到。
但要和一个人组成一个家庭,她没有勇气。顾念一握住明悦的手,“那就不去想到底怎么做,跟着心走,想答应就答应,不想答应就不答应。”四周所有的噪音被自动屏蔽,这一方天地里,只剩下她们。
谁都无法打扰。
经理过来和林千屿汇报,“她们点了酒。”谢昀庭下意识想拦,被林千屿制止,“上吧,我们看着呢。”
他乐于看戏,谁让这两个人全瞒着他。
当然,也是为了兄弟,有的时候,酒精是个好东西。顾念一看多了负面新闻,酒从端上来起,全程不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
“你就一杯,多一口都没有。”
明悦和她碰杯,“你就两杯,多一杯都没有。”两杯“冰淇淋咖啡"样式的酒对撞,顶上的鲜奶飘飘欲晃。
像酒吧的灯光,来回摆动。
刚入口是甘甜爽滑的泡沫牛奶,后调是苦香味,中和了甜腻。
味道很不错,两个女生又要了第二杯。
酒吧恢复热闹,DJ在舞台上打碟,舞池里形形色色的人跳动着独属于自己的舞步。
顾念一和明悦角落却很安静,谁也没有说话。她看着包上坠着的限量款esther玩偶,陆今安费了多少精力找到的绝版。
就这么一刹那,她承认,她有点想陆今安了。只是须臾之间的想法,很快被杂音湮没。
顾念一讨厌吵闹的音乐,今晚竞然品出不一样的味道。沉浸在其中。
一个小时后,陆今安赶来,西服外套都没来得及脱下,“她人呢?”
林千屿微抬下巴,指指前方,“在那呢,你们各带各的老婆回家,我也要回家睡觉了。”
哪有老板在店里待这么久的。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陆今安看到了顾念一,正和明悦玩什么游戏,笑个不停。
一眼便看出来她醉了,且醉得不轻。
整个人处在极度兴奋之中。
他问谢昀庭,“她们点的什么?”
谢昀庭摊开手,“爱尔兰之雾。”
他没法阻止,明悦心里压着事,他想她发泄一下,反正他一直在。
眼见顾念一又要了一杯,陆今安眉头微拧,对谢昀庭说:“你真行。”
眼睁睁看着她们点爱尔兰之雾。
爱尔兰之雾不似长岛冰茶和蓝莓茶那般出名,也是十大断片鸡尾酒之一。
顶上的奶油口感更加迷惑人,不知不觉容易喝多。就在这时,有一个男人朝顾念一走去,坐在她的边上,想动手动脚。
陆今安长腿一迈,越过人群,凛声斥责,“别碰她。”长臂一拉,将顾念一护在怀里。
男人被下了面子,不肯善罢甘休,“你是谁?”未等到陆今安说话,保安将人拖了出去。
亲自动手,都嫌脏了自己的手。
顾念一喝了几杯酒,大脑像卡顿的网络,缓慢加载中。眼前模糊的人影逐渐清晰,像是不认识陆今安似的,半晌绽开一个笑容,“陆医生,你怎么在这,我是在做梦吗?”
“明明只有谢昀庭和林千屿在啊。”
人与人之间的感应真的很奇怪,从进酒吧,明悦就察觉到熟悉的心跳。
借着微弱的灯光,明悦用余光向后瞄了一眼,看到了谢昀庭。
不然,她们怎么可能放下心来喝酒。
顾念一的鼻尖除了充斥着酒的香气,更多的是她十分熟悉的松木香气。
怀抱很温暖,她一度十分贪恋,却又不敢再次靠近的拥抱。
怕是黄粱一梦,怕是海市蜃楼。
怕他有了另一个选择,就不再关心她。
像父母曾经的做法一样。
陆今安给她披上西服,“我来找酒鬼。”
他的声音清润偏冷,几乎浸到心里,在静夜中分外撩人。
是不是梦都无所谓,这一刻是真的,就好。顾念一嫣然一笑,清亮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狡黠,“在哪儿啊?哪儿有酒鬼啊?”
陆今安揉揉她的脑袋,“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原来酒鬼是陆医生啊。”
“是我。”
他乐意配合她幼稚的游戏。
谢昀庭已经接走明悦,陆今安拿起顾念一的白色小包,牵着她的手。
男人手心微热的触感传来,顾念一有了真切感,仍难以置信,“陆医生,你有任意门吗?”
陆今安的注意力集中在脚下的道路,“任意门是什么?”
结婚这么久,顾念一首次体会到年龄的代沟,“陆医生年纪大,没看过哆啦A梦很正常。”
陆今安…”
这是又嫌弃他的年龄,“晚了。”
“哦,三岁一个代沟,我们是1.33333个。”接下来的五分钟,全是顾念一一个人在说话。陆今安被她科普谁是哆啦A梦,任意门是什么,还有时光机、百宝袋、竹蜻蜓等等。
“小心\。”
陆今安害怕顾念一跌倒,手臂搂上女生的肩膀,沿着昏暗的道路向门外走。
临近午夜,酒精上头气氛达到最嗨点。
各式各样的人在释放自己的天性。
两个人走到一个拐角,前方一对接吻的人挡住了路。DJ的音乐声盖不住他们接吻的声音。
陆今安面色不自然,停在了原地,顾念一抬头不明所以,“怎么了?陆医生。”
“没怎么。”
道路狭窄,根本过不去,他在思考从哪里绕路。那一对情侣转过头看着他们两个,四双眼睛直直对视,“怎么,没接过吻啊?”
然后,给他们让路。
深夜的秋风微凉,顾念一本就处在半醉半醒之间,风一吹,酒当即醒了大半。
心里捣鼓,的确没有接过吻。
直至坐进车里,顾念一还在思考这个问题。接吻不就是两个嘴唇相碰,能是什么感觉。顾念一靠在座位上,悄悄偏头,男人骨节分明的手随意搭在方向盘。
下颌线棱角利落,浓密睫毛卷翘,朦胧月色中投下一层阴影。
薄唇轻抿,隐约看出极其冷淡的半张脸。
视线点落在他的唇上,陆医生接过吻吗?
顾念一这么想,也的确这么问了。
“陆医生,你接过吻吗?”
顾念一面颊红润,眼神里带着细碎的光,盈满好奇心。像他在病房遇到的小朋友。
不是暖昧,是真的好奇。
陆今安没有来得及回答,听见女生自问自答,“你没有前任,也没有喜欢的人,那应该没接过吻。”“应该去掉。”
陆今安眼神向下一瞥,顾念一忘了系安全带,他侧过身体,给她系上。
两个人的脸仅一寸之隔。
眼神猝不及防地交汇,女生微微仰起头,清润的眸撞进漆黑的双眸。
酒的后劲叠加他深邃的瞳孔,顾念一蓦然一笑,抬起手指,点了一下陆今安骨相优越的鼻头。
“陆医生,你真好看,鼻梁好高,嘴唇也薄,很完美,就是越美丽的东西越危险,像台风一样,还是不要靠近得好。”
这是什么新奇的比喻和形容。
陆今安身体僵住,手顿在空中,仔细辨别她的眼神。丹凤眼纯澈、无邪,眼珠微转。
她不是调戏他,就是单纯地夸赞。
他不急着发动车子,捞起中控台上的手机,搜索台风的完美形态。
搜索引擎告诉他答案,以“海燕"为代表的17级以上超强台风,台风眼浑圆,是完美台风应有的样子。卫星云图上,海燕的确很完美、很美丽,但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危险至极。
陆今安套她的话,“人和台风不一样,为什么不敢靠近我?”
顾念一压低声音,故作神秘,“算命的说,嘴唇薄的人薄情寡义,我不是有福之人,没这福气享受。”“唯”,陆今安将安全带卡扣重新插进卡槽,胳膊架在车窗上,“算命的还说什么了?”
“说我会二婚。”
顾念一捋了下被风吹起的长发,抱紧抱枕。车内倏地陷入安静,诡异的气息迅速滋长。陆今安侧眸瞥她,“生长在红旗下的人,不要迷信。”漆黑的瞳孔与夜色融为一体。
语调和她高中班主任一样。
顾念一抿住嘴唇,仍捂不住笑意,“陆医生,你不会信了吧,我逗你玩的。”
陆今安.“他真的相信了。
“带酒鬼回家。”
他屈起食指,蓄力待发,最终轻轻落在她的头顶。“猫头鹰司机,出发。”
顾念一仗着酒劲,喊了他的外号,顺带命令他。喝醉的她像是褪去了裹挟的束缚。
多了俏皮和活泼,肆无忌惮。
夜深的南城,路上没有几辆车子,二十分钟后,车子平稳停在柜景阁。
顾念一揉揉眼睛,“陆医生,你开车好催眠。”车子一发动,她的瞌睡虫就跑出来,昏昏欲睡。陆今安勾了勾嘴角,“你也知道?”
“开始是没话说,假装睡觉,后来是真好睡。”陆今安开车很稳,不急不躁,车子抗震效果绝佳,特别适合睡觉。
醉了倒是什么话都吐露出来。
假的真的,千奇百怪。
顾念一站在玄关前面,鞋子一甩,踏着拖鞋噔噔噔进屋,完全不见往日温婉的形象。
陆今安在她身后,拎包拿外套,手里拎着解酒药,拆开一支递给她。
“你什么时候买的?可以不喝吗?"顾念一嘴巴一撇,一副看见毒药的嫌弃表情。
棕色的液体看着和中药似的,她不想喝。
她又没醉,几杯鸡尾酒而已。
陆今安绷起脸,强硬地塞到女生手中,“听话。”顾念一攥紧玻璃瓶子,瓶身温热,放在身后的餐桌上。将碎发掖到耳后,苦涩笑了一下,“陆医生,我从来都不是听话的人,你想要听话的老婆,那我做不到,你可以另找一个听话的。”
没有人生来就是听话、懂事的孩子。
她今天叛逆,说话强词夺理,明知陆今安不是这个意思。
“甜的。"陆今安将解酒药重新放在她掌心里,插好吸管,“不找,离婚是要被打断腿的。”
顾念一尝试喝了一小口,真的是清甜的味道,他没有骗她。
“陆医生这么好看,断腿一样受欢迎,每次我去医院,都听到很多阿姨奶奶想给你介绍对象。”陆今安:“哦,我有已婚的自觉。”
已婚的自觉,在哪里?
顾念一上下打量一番,空空如也的无名指,还是不知被他扔到哪里的结婚证。
深刻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看出顾念一所想,陆今安趁着她的酒没有醒,“婚戒放哪了?”
“保险柜,你自己丢进去的。”
“结婚证呢?”
“书柜最顶层,你回到家像投篮一样,往上一丢。”突然,室内静默下来,陆今安向后仰了仰,“你介意吗?”
介意什么?
他对婚姻的不重视,还是不在意她这个妻子。顾念一指指自己的脑袋,“套我话哦,陆医生,你有点坏,我是醉了不是傻了。”
“不介意,你也是听长辈的话,我们都一样。”没意思,探讨已经发生过的事情,顾念一的酒清醒了大半,理智回笼。
不知是解酒药起了作用,还是她新陈代谢快。“我去洗澡。”
留下陆今安一个人在原地,是都一样。
一样的不在意,一样的得过且过。
两个人平躺在床上,微妙的声响被黑夜无限放大,陆今安问:“你接过吻吗?”
声音微哑,带着浅淡的倦意。
这是轮流被审问?
顾念一回想数秒,“接过,还不错,甜甜的,软软的,甚是怀念。”
语气里满满的喜悦和开心,看来十分美好。陆今安喉结艰难滚动,“和谁?”
顾念一将头钻进被子里,难为情地从贝齿挤出两个字,“年糕。”
陆今安…”
又被她逗了一次,一个晚上她逗了他N次。偏偏每次都会上当。
“晚安,陆医生。”
晚安?
逗了他想全身而退,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陆今安长臂一伸,捞住顾念一的腰,带进怀里。“啊,陆医生。”女生惊叫一声。
怀里的玩偶被陆今安抽出,扔在地上,炙热的气息洒在她的鼻尖。
她呼吸不畅,快要溺毙。
心脏怦怦乱跳,像失了频的磁带,一缕一缕杂乱无章。“陆医生,怎么了?”
几分压不住的颤意,在黑暗中无处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