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大夫怒了:“张岩怎么回事?”一边让人去请大少张岚过来。
谁知人这一去才知道,出事了!
萧潇看着下人在张老大夫耳边耳语,老人家脸都变了,识趣的离开几步,假做看花,一边听系统耳报神:“出事了,那个张管事张岩去联系大夫商议会诊的事,谁知路上被几个大汉给截住了,一车三个大夫,全被人捉走了!这会儿张家都乱了,四处招人呢!”
捉大夫?萧潇忍不住赞叹这绑匪的创意。
“一抓抓三个,彼此没什么大联系,看着不像是寻仇,那就是找大夫看病救人的!可上门看病不好吗?偏要来这么一出绑人的戏码……你说他们就不怕大夫动点手脚,让人死的更快?”
系统也不明白呢,只能猜测:“恐怕是身份有问题吧,就像你们那时候的黑户?见不得光!”
萧潇摆摆手:“这年头又没联网,查身份哪儿那么容易,户籍造假的多了去了!”
可这样还不敢光明正大露面?萧潇心思转了几个圈,恐怕要看病的人,身份不同寻常啊!
但这会儿,萧潇怎么都没想到,这事能跟自己扯上关系。
她在小花厅里又坐了好一会儿,张家大少张岚急匆匆赶来,他也是个气质儒雅的中年人,比起张管事,更多些斯文气,看着就是沉浸医术的,说话很直白:“家里出了点事,小姐的买卖我们会尽力做,但现在实在抽不出那么多大夫给那么多人会诊,抱歉!”
萧潇也不是那强人所难的,只说自己可以在这儿待几天,不着急,等他们事情解决。
不过出县城的时候,他们还是忍不住跟人打听了一下。应县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事关张家和两个有名的大夫,消息早就传开了。
酒楼的小厮说起这个绘声绘色的:“……当时啊,三个大汉冲出来,就一下,制服了赶车的车夫,拉住缰绳就往县外头跑。张大夫他们的人都没反应过来呢,人就跑没影了。过了两刻钟才有消息送回去,说是请人去看病,等病好了,再把人送回来!”
旁边人便都嘘声一片:“有这么请大夫的嘛!”
“莫不是江洋大盗吧!”
还真不少人附和:“定是如此,他要不是怕事,何苦这么藏头露尾?咱应县虽只是个县,但医药天下闻名,镇外头就驻扎着一支军队,那些个匪徒到咱这儿,可不是要小心谨慎!”
一时又有人说:“出了这事,张家应该去请守军了吧?”
“那可不,早就去了。张家上一代的四小姐就嫁去了守备陈家,听说已经听到消息,派人过来查探了。”
“那怎么还没找到?”
“谁知道呢?”
议论者云云,萧潇就当个八卦听了,再配上好酒好菜,很是心满意足地回家。
张家人看着不错,她打算在这里多留几天,等张岩的事解决了,再给船上所有人来个健康体检。
系统已经给所有人扫描了一遍,她到时候跟大夫再沟通一下,针对性地给治疗——就之前张岩看到那些米面地反应,她拿粮食付款应该没问题。
要是自己船上的老弱病残全都身体好转,那也是劳动力啊!
萧潇这么想着,睡觉都睡得更香了。
偏系统大半夜的吵醒她,醒来一看,凌晨三点!
萧潇拉着张脸,磨拳霍霍:“系统,你最好有个好理由!”
系统却是焦急道:“你还睡呢!朱家的孟氏和朱海朱老二朱老三偷偷下船了!”
系统可冤枉了。他不需要睡眠,所以晚上他都在追剧追书,给萧潇守着船上。刚才朱家几个人有动静的时候,他还以为他们是家庭聚会,谁知道他们突然就下了船。
系统很气愤:“我这还不是担心你才把你叫起来的。”这个没良心的,还对自己凶巴巴。小孩儿很生气。
萧潇赶紧道歉:“行,这次是我错,抱歉行不?”一边则是赶紧穿衣服问情况:“知道他们往那边走嘛?”
系统摇头:“出了直播间范围我就看不到他们了。”因为人气增高,直播间镜头扩大,他可以查看半径二十五米圆圈范围,但现在孟氏他们都下船了……
萧潇听罢,不再啰嗦,迅速穿好衣服,然后叫了蔡镖头秦山几个,一路追了下去。
没人知道萧潇是怎么发现朱家人离开的,直到一段时间紧追后真的在前头发现了孟氏他们的身影,秦山等人这才惊疑不定地看着萧潇。
居然真的都如如她所说!
可孟氏他们走路非常小心,蔡镖头就守在一层船舱都没发现不对劲,萧潇朱最高层,怎么发现的?
但这会儿真不是问的时候,一行人小心跟在孟氏他们身后,不知不觉,竟到了一处荒废的船坞。
月光下,三个人影突然出现,包围住了孟氏几个。难道要出事?可很快,那三人就礼貌客气地迎着朱氏他们走进了屋子。
“他们是一伙儿地?”
秦山不敢置信。
他是去年逃难路上遇到地朱家人,大家都是从明州那块儿跑出来的,路上碰见,少不得抱团。当时他家情况更惨一些,还是朱老实看不下去,给了他娘和弟妹一些吃的,这才一家人撑到了襄城。
可现在孟氏他们半夜出来,还跟不知名的人混在一块。秦山心头乱成了一团,担忧难道朱家真想要背叛萧潇?
他都如此了,更不要说蔡镖头了。他呸了一声:“白眼狼!”
要说这萧潇对朱家人真是没话说,一家子买下来,没叫人骨肉分离,朱家几个孩子她都重用了,朱海朱涛朱桃花,这三个更是小小年纪手里握着真事的,五艘船上下,谁不对他们客客气气?还有孟氏,因着会识字,萧潇经常叫她去做事,平时好吃好喝的,更是没少顾念朱家!
朱家人居然能赶出这样的事!
大半夜的,偷偷摸摸跑出来,来到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见人——难道还有什么好事?
蔡镖头转头小声对萧潇道:“萧小姐,朱家老头还有朱老大一家并几个孩子还在船上,咱要不要把人扣起来?”
萧潇却顾不得他了,系统监听,让她听到了个很不得了的消息。
“所有人,跟我一起,咱们跟上去再看看!”这不是商量,而是决定。
蔡镖头秦山哪怕再不愿意,也只能听从。
一路护卫着萧潇小心靠近拿废弃船坞,还隔着一段呢,萧潇就说不用再靠近了。秦山蔡镖头看看远处那微小的火堆,实在闹不明白萧潇的意图。
而萧潇,这会儿正通过系统,查看那边的情况呢!
废弃的船坞最底层被收拾出了一片干净地儿,十几个男人腰间配着刀剑,或坐或站着,中心,是一个躺着的男人,光线太暗,看不清他的脸,但孟氏一进门,就直接扑向了他。
“兆儿!”
朱老二朱老三站在一边,有些畏缩地看着四周地人。
火塘另一头,三个年纪大些身体瘦弱的男人愁眉苦脸地对着一个人说话:“花爷,不是我们不尽力,伤势太严重了,我们真没办法了!”
“高烧了这几天,伤口全都烂了,这情况,别说我们,便是宫里太医也没法治!”其中一个满眼精明的,可不就是张岩!
失踪的三个大夫在这里?这群人是为了救孟氏口里的那个兆儿吗?
他们这么隐藏形迹,来历肯定有问题。可问题是,朱家那么老实一户人家,是怎么跟这些人扯上关系的?还有孟氏,为什么对那个躺着人叫的那么亲切?
一切都是问题,但里面还在继续。
屋里其他听到的人显然不能接受大夫这诊断,一个浓眉大眼地青年一把揪住了张岩的衣领:“你给我想办法!你不是张家人?都说张家人可以生死人肉白骨,你赶紧给我把我们老大弄醒!”
张岩都要哭了:“我是真的无能为力啊!”
那边,孟氏听着几个大夫的话,眼泪更是滴滴答答往下掉,哭得几乎要晕死过去,口中不住呼唤那躺着人:“兆儿?兆儿?”
一个人拿来了个火把放在了孟氏边,萧潇这才看清楚了那躺着的男人的样貌。
真是个英俊的青年啊!
虽然只是躺着,却更可以看出高挺的鼻梁的优越性,闭着的双眼下是长长的睫毛,嘴唇唇形完美,就是没什么血色。
只是这张脸,看着总觉得有点面善!在哪儿见过呢?萧潇还没回忆起来,朱老三鼓起勇气走到了孟氏身边,按住她的肩膀,“你别急,孟兆他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
孟兆?孟氏?
萧潇一拍手,是了,这是孟氏的儿子,那个失踪的长子!
不过姓孟不姓朱……是了,这应该是孟氏当初做舞女的时候生下的孩子,她是后来二十几被主母卖给朱家当媳妇的。
难怪她觉得那人面善,这孟兆五官颇似孟氏,男生女相,更是俊俏。
孟氏在那边哭泣,几乎要晕过去的模样,系统这边翻看今天一天的行程记录,也发现了不对。
“宿主,你看这段,咱们在酒楼吃饭的时候,孟氏中间脸色突然变得很奇怪。”系统放大了一个人,“你看这个,是不是就是屋子里跟张岩说话的那个?”
两者一对比,还真是一模一样。
“所以总结起来,孟氏在街上无意之中看到了自己儿子身边的人。”萧潇忍不住惊叹,这还真是缘分。
后面的事就很明显了,孟氏与孟兆身边的人遇到,孟兆身边的就给孟氏递了个条子,越好晚上相见,所以孟氏就带着朱家人跑来了。
“对待媳妇之前的孩子,朱家人这态度可真好!”系统嘟囔着。
但很快,他们就知道了原因。
朱老二从怀里掏出了他之前攒下来的肉干油茶面递给那些男人:“阿昌,来得匆忙,我们也没带什么东西,这些你们拿着垫肚子。”随后问起孟兆:“怎么伤的这么严重?发生什么事了?”
对面那个阿昌接过来递给众人,叹了口气道:“自打去年送走了你们,老大自觉再无后顾之忧,就一直带着我们反抗那些个官兵。一开始都很顺,我们每战必胜,一路从江左打到了明州,我们还把明州给围了,就等着最后打。”
阿昌说着,牙根紧咬,几欲吃人的模样:“可谁知,苗珅那个狗东西,看老大势力大了,怕影响他义军首领的身份,居然背地里捅我们刀子!老大没防备,叫背后来的暗箭戳中了背心,我们带着老大一路突围才捡回了条命,但老大伤势太严重,我们找了好些大夫了,都说治不好,这不是应县张家很有名,我们就来试试看了!”
朱老二神色也是沉重起来,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去年你们不还是一切很顺利?”
阿昌抹把脸,咬牙道:“叔,我也不瞒你,当初其实我们也就是样子货,看着手底下人多,占了一个城,可其实手里没钱没粮没武器,全是靠不怕死才拼出来的局面。所以大哥才给了你们钱,把我们家眷都给送走了,就是不想连累你们!”说完,很是复杂地看着朱老二,“叔,你们不去北方过活,怎么又回来了呢?”
朱老二也苦笑着:“我们这些放奴出去外面,谁正经看咱们?孟兆给了我们钱,但路上那些官吏吃拿卡要,很快就花出去了。后来碰上了义军,我们地钱财又被抢了一部分,还死了三个孩子!”他苦笑一声,“不过现在还算好,我们被个心善地小姐救了,现在在她门下做事,还算挺好的!”
阿昌却是冷笑一声:“那些高门大户,又哪有什么好人?若真有好人,我们也不必变成这样!”
朱老二静默无言。
萧潇也沉默了下去。
南方奴隶起义,追根到底,还是对这些奴隶盘剥太过了。
而另一头,大抵是感受到了孟氏的到来,一直昏睡的孟兆居然醒了过来,长睫毛抖动两下,露出了漆黑如墨的眼睛,这一瞬,真仿若春花盛开,瞬间惊艳。
萧潇一直知道孟氏长得不差,但没想到,他儿子,居然长得如此惊艳。不是那种花美男的阴柔,而是五官精致到了极致,怎么看怎么舒服,无一处死角的俊朗。
但在这年代,这样的俊朗,未必能带给人幸福。
系统摇着头:“宿主,这人身体伤势很严重,炎症,失学,长期遭受虐待组织伤害……他现在就处于危险状态!”
萧潇抓住了关键词:“你说他长期遭受虐待?”
系统点头:“他身上有很多伤,左腿骨右胳膊肋骨都有受伤后愈合的痕迹,身上有刀伤鞭痕,还有一些烫伤……”小系统都说不下去了,但萧潇已经猜到了一些。
在这个讲求血统的年代,孟兆作为舞女的后代,连正经生父都没有,从小到大会受到怎样的对待,也就可以想见了!
这样,也难怪他现在去奋起反抗,带着其他人奴隶起义了。
萧潇不想再呆下去了。无论孟兆是孟氏亲子的身份还是他曾送朱家一家远走的恩义,孟氏带人来看他都无可厚非。
就当是做善事了,今晚的事,她就当没看见!
可孟氏却不愿意放过最后一丝希望,她拉着儿子的手,感受他皮肤传来的滚烫的热度,眼泪便不由自主夺眶而出。
这个苦命的女人,一生失去的孩子太多了,便在年初,她在逃难路上就又失去了一个儿子,现在,还要她失去第二个吗?
“大夫!”她突然站起来,问张岩,“是不是我儿子补好血,伤口外邪好转,人就还有救?”
张岩不明白她怎么突然问这个,下意识点头:“若果然如此,那还可以试一试!”
外头,萧潇挑高了眉。
孟兆不知道孟氏的意图,对着她伸出手:“娘,我们再说说话。”一边对朱老三道:“叔,以后,还要你多照顾我娘了!”
朱老三点点头,眼眶红红的:“你放心,我会的!”
孟兆有对其他人道:“之前打仗,你们知道的,我手里也没多少钱,等我走了,多的你们都分了,就里头一个黑匣子,里面有五十两黄金,给叔你们,回头赎身了,再置办上田地屋舍,带着孩子们好好过日子!”
朱老二朱老三他们都是不忍地撇过头,朱海哭得都要喘不过气来。孟氏却是拉住孟兆,问他:“你身上有什么好东西?拿给我,我有用。”
所有人都是摸不着头脑,朱老二反应最快:“难道你要……”他心里犹豫,却又说不出反对的话。
孟氏激动道,“我去求小姐,我让兆儿也卖身给她,兆儿武艺强,会是好帮手地!”
阿昌等人瞬间变了脸,孟兆也是神色一变,看着朱老三朱老二神色变化,却没有对她的花提出异议,竟是默认了那小姐可以救自己!
看来母亲他们也有一番境遇!
孟兆这样想着,心情放松许多,也好,这样,她也算是以后有了着落。
可卖身?
他虚弱地抬了抬身子,侧过脸,看着孟氏:“母亲,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不想我死!我也不想死!我还要活,活着报仇,活出个人样……
“但卖身,我不乐意!”
他虚弱但坚定道:“我好容易拥有了自由,谁都别想,别想再叫我为奴!”
每一个字,掷地有声,虽虚弱,眼神却鉴定如刀!任凭谁,都能听出他地决绝。
孟氏身子哆嗦了一下,哭嚎道:“自由,比你地命还重要吗?”
孟兆扯扯嘴角,云淡风轻地:“失去自由,我宁愿死!”
画面定格在他俊美地脸上,因为之前一番话,脸颊泛起了点点红晕,最美地,还是他地眼神,对死亡,毫无畏惧,那样地坦然!
萧潇也说不出来为什么,突然就不想这样的人就这么简单死了。
就当行善积德吧!
她站起身,看着惊慌拉她的蔡镖头和秦山:“没事,跟我走一趟吧。”
秦山很焦急:“万一对方是亡命之徒……”
萧潇摇摇头:“他们只是一群,想要捍卫自己权力的人!”秦山不明白,萧潇笑笑,不再解释!
这世界,本就不该有人掌控他们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