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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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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偏要

“妙亲王殿下不随我一同进去吗?"衙役出来请张清檐入公堂时,张清檐转了个身,朝妙亲王作揖。趁着东风,南嘉佑挑眉无笑,从容不迫道:“请。“他走在张清檐身前进门时,瞥了眼一直阻着他的常幸,这会儿却恭敬向他弯了腰。

张清檐和南嘉佑走进府衙庭院,就听到公堂之上司昭大人一声拍案,和依稀见得坐在堂右侧的女子声音果断。“张尚书何事相告。”

张清檐这才越了妙亲王,快走到公堂,守在公堂外的衙役二话不说将妙亲王围住。

“启禀两位司昭大人,原工部尚书原绛昨儿夜里招供了。"张清檐从衣袖里拿出供词,递给一旁的衙役,再由衙役呈给陆简昭,“原大人贪污行贿,朝堂振城北难民款,高达万两,这些银两都进了妙亲王的府中,据原大人所呈,银两会由妙亲王私下借着温府这个清流人家名头转去小楼国,用以壮小楼国独大的雄心。

“妙亲王乃先皇子嗣,朝中栋梁之才,狼子野心勾结外贼,请两位司昭大人裁决。”

檀允珩接到张清檐眼神一刹那,心中清晰明了,原尚书招供一事是她舅舅特意下的旨,原尚书被关押这般久,不管严刑逼供还是怎样,都不招供,昨晚竞主动供出一手提携原尚书走向如今地位的妙亲王,想来她舅舅也知这么个好机会若不将妙亲王扳倒,往后再难了。

陆简昭长睫低垂,览着一纸血迹供词,是用一块扯下来的′囚'服衣料写的,潦草血渗,泪水沾湿,难以想象原尚书跪着写时是一怎么惨状。

他喉咙涌上酸楚,侧眼一瞥,檀允珩稍稍侧坐,不动声色地神色下藏着异常决绝,是一心为周全他母亲一事,开弓没有回头箭,公堂上一旦有人参了状,就要审,他不能让檀允珩的心思扑了空。

“来人,将妙亲王押进来。"陆简昭心中揣着对南嘉佑的火气,不仅他母亲的,还有檀允珩的,话到口中之单剩下不急不躁。

案子已有了证供,退无可退,百姓瞧着,苏府跪着,他要阻着妙亲王无法说出肮脏污檀允珩耳的话,还要让他母亲一案彻底了结。

南嘉佑左不挣扎,右听话被押进公堂里,目光杵在檀允珩身上,檀允珩视线则投了一眼在苏鸣身上,南嘉佑赌的是那道保命圣旨,能让其在公堂上全身而退,而她也在赌,赌苏鸣会不会开口。

昨儿她从地牢出来良久,有牢狱禀她,苏鸣在狱中跟疯了似的,张口大笑,不问父亲不问真假,笑着笑着就泪流满面,累了头枕着墙抱膝无言。

一定会的,檀允珩太知道其中滋味了。

一个自幼照看苏鸣长大的肖姨娘,一个出生就只能从旁人口中听说的生母,前有姨娘被苏翁强抢,姨娘做小伏低多年,只待报仇雪恨;后有生母被亲生父亲逼死,这么些年,父亲的溺爱,到底是怕午夜梦回,还是真心相待。苏鸣疯了,疯的彻底,他不信阿珩妹妹说的,身为百姓口中的父母官,怎会说假话;也不信肖姨娘说的,身为待他如子的姨娘,也不会跟他说假话。

他倒是有一个从不缺他银两花,幼时送他去寒山书院,长大送他进司昭府,事事惯着他的父亲,阿珩妹妹的话,当下好似静湖月水,此后排山倒海,毁堤一念间。“父亲,你记得我母亲的名字吗。“公堂上不得喧哗,寂如一汪湖水,每个人都是一叶扁舟,只他一人独木独支,固执起声,“每次父亲带我跪在母亲牌前,父亲都在想什么。"苏鸣泪水沿脸颊落在唇角,泪是咸的,他是活的,也已经死了,他缓笑一声,“孩儿猜猜看,是在忏悔我母亲死在你手,怕沉夜三更鬼来索命,还是怕有朝一日,纸藏不住火,提前为你自己寻一番说辞。

御史大人,我母亲的名字叫温姣玉,是御史大人一句“姣姣明月,美玉难求',明媒正娶的妻子,而我是她的儿子。”

昨日的疯,今日的声,苏鸣反复挣扎再挣扎,他在地牢里,父亲背对着他,是没想到苏府竞会被他拉下马,是以他换苏府安慰没换成,才不愿同他言一句,不在乎他的言行举止,也不在乎他。

真够可悲的。

苏鸣深深一叹,他眸中悲切,朝檀允珩扣头道:“御史大人与我娘所道不同,不相为谋,烦请司昭大人将这门亲事作废,黄泉路过,鬼门桥上,放我娘自由。"他就这么一个要求,阿珩妹妹特意去地牢跟他讲清,别有深意,想让他今日在朝堂上诉肠罢了,如阿珩妹妹所愿。苏鸣很聪明,檀允珩清楚这样的人若不被养废,朝堂之上,她舅舅又会多一名劲敌,温氏被胁迫做的选择,让陆夫人丢了命,苏鸣不求其他,只求温氏与苏翁亲事作废,还母自由。

“如你所愿。"檀允珩昨日在苏鸣身上下的赌注,已经见效了,她没把握原尚书会招供,也不知舅舅用了什么法子,至于她说给苏鸣听的,多是让人明白该明白的事,为人子女的,总不能下了黄泉,还不明往事。原尚书招供意料之外,妙亲王过来始料未及,陆简昭为何要敲木定音,她也不知。

也不重要,等陆夫人中毒一案了结,她和陆简昭婚事提上日程,一些奸臣才会浮出水面。

朝中事事难解,事事阻,她偏要另辟蹊径。贼心不死的奸臣越怕什么,她偏要做什么,陆简昭是她的,民心将士心都是她的,她要那些奸臣按捺不住,狗急跳墙,灭于朝堂,要天下和乐,流民奴隶都有屋住,有衣穿,有银两傍身;要南祈朝强大到无需忌惮他国东山再起;要阿见妹妹能回家。

唯独漏掉了她自己。

陆简昭脸色没半分变化,垂在右膝上的手慢慢收紧,未时才过了三刻,天渐渐暗沉下来,也闷热的要命,院中翠竹摇摆,婆娑作响,仿佛待会雨将倾盆。他眸边灼痒,故而轻松的眸中暗流涌动,视线紧盯着在打量檀允珩的妙亲王,死到临头还一副轻松自得的样子,偶尔挪眼挑衅一下他。

呵。

陆简昭视若无睹,平声道:“苏衙役为何替已故母亲求合离?“檀允珩允了苏鸣的话于情于理,也将棋过到他手中,一句如你所愿,道着千头万绪。

南嘉佑双手朝后被押着,殊不知两位司昭都是他的盘中棋,抢先苏鸣一步,陆简昭却看透了他,故意顿了一下,才道:“闲杂人不得多言,违者仗责十。”“你敢!“南嘉佑立即道:“你一个侯府世子,哪里来的权仗责本王。”

“多一句,仗二十。“陆简昭静静瞧他,不动于色,无动于衷,“本官坐公堂,不是什么侯府世子,拖下去。”行军打仗讲究激将法,棋盘上核心棋子一撤,敌人多有跳脚,妙亲王自幼娇生惯养,是个目中无人的,旁人完全听命于他,亦不容旁人置喙的主,致命的缺点往往都是不经意流露的,就像刚妙亲王进府衙的门,那双浅浅浮笑看向常衙役的眼神里,满是不屑,就因一开始此人被常衙役阻着。

陆简昭说于堂上众人听得话,反倒成了勾起妙亲王的手段。

南嘉佑会武,司昭府的衙役也不是什么三脚猫功夫,他完全挣不开,身子被越压越弯,声音不得已从胸腔发出:“慢着,本王有先皇遗诏。"声音扑垂落地,如雷灌耳。“先皇遗诏'但凡一打开,众人不管做何,都将迫于停下,跪拜听旨。

衙外百姓窃窃私语,庭院中人面面相觑,闷雷响彻苍穹之上,堂内站在一旁的张清檐和檀允珩相视无言,唯有陆简昭复落惊堂木,静色道:“敢问妙亲王的遗诏放哪儿,本官着衙役替你找出。”

南嘉佑哼笑,猛一抬头的视线尽然讥讽,“左衣袖。”待会儿堂上的人都得给他跪下接旨,别以为他不知陆家这个小儿是欢喜郡主的,其他亲王没见过恩爱夫妻,他见过父皇和母妃情意缠绵,单凭陆世子无意掠过郡主的视线,他确定,火能化纸,烧不尽的是情,唯有情是难以掩藏的,他倒要看看,依旧沉着冷静的郡主和陆世子待会儿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一个成为他的续弦妻,一个爱而不得,巴巴望着。新走到南嘉佑身后的衙役翻找了南嘉佑的左衣袖,空空如也,“报司昭大人,卑职没找到遗诏。”先皇留下的手谕也好,诏书也罢,在先皇死后都叫遗诏,檀允珩看着南嘉佑急得跳脚,朝后回眸,迎上陆简昭朝她微微颔首的目光。

果然是他做了手脚,怪不得要让常幸死活把南嘉佑拦在衙外。

“连个遗诏都找不到,司昭府的衙役空有一身蛮力。”南嘉佑骂得难听,陆简昭给支了一招:

“松开妙亲王左臂。”

衙役照做后,南嘉佑将左袖口抖了抖,哪里有什么遗诏,“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

陆简昭旋即张口,“妙亲王私谣先皇遗诏,跪下听罪。"他话冷,随着锥落的雨点落下,“不跪,就踹到他跪为止。”

衙外百姓被允许站在衙里廊檐下接着听堂审,庭院的人还被铜墙铁壁似的衙役堵着,无法躲雨。妙亲王双膝是被衙役瑞跪的,“我有遗诏,郡主可派人去我府上找。“求娶世家女的遗诏找不到,他还有保命的遗诏,只要找到,就连圣上也只能既往不咎。檀允珩声音起落,“去找。"一道遗诏如何能保得了两桩事,她见过狗咬狗,还没见过人咬人呢,不看看可惜了。久久不曾开口的苏翁主动道:“不必去了,苏翁有一事相告,还望司昭大人准许。”

檀允珩神情自然,“准。”

苏翁细细道来:“平邑贩毒乃妙亲王授意而为,刑部张大人所言不假,原大人克扣下的银两本就受妙亲王指使,一个三品官,朝廷拨款,天大胆也不敢克扣万两黄金,是妙亲王心有成算,指点迷津的。

早在下官与妙亲王一党不久,小楼国未归南祈,妙亲王便私下接济,走私贩毒,借着我朝重心战事,平邑七通八达,圣上有心心让其成经商盛地,借着此便,每有陆侯捷报传来,妙亲王府的银两便送往小楼国,再运出毒物至平邑转至陆侯攻下的座座城池,趁着百姓尚在懵懂,以香为诱,高价卖出,循环往复,让圣上不得不派人前往小楼国寻解药,如此日复一日,南祈雄图便由小楼国掌控大半。以妙亲王之话,圣上是个傻的,陆侯跟错了人,打下的城池白白送人。

平邑授下官旨意,走私贩毒,原大人克扣重修城北屋舍的银两,然银两都拿去孝敬妙亲王了。"苏翁双手落地,叩拜,“司昭大人若不信,可去平邑城西积善巷一位叫刘攘的家中,一探究竞,陆将军回都后,妙亲王又转了一批毒到平邑,此毒猛烈,隔空污人,是拿来由平邑商人买卖到南祈各城的。”

陆简昭敛着情绪,探了眼静坐着的檀允珩,苏鸣一番话,是她昨儿去过地牢,算的竟如此定,算着苏鸣溃不成军的心,算着苏翁定因苏鸣,交代走私贩毒的真相。早先张尚书不来,苏府一案就此了结,檀允珩的心血白白浪费,也只见人与他同感,仇得浅报之喜,不见失落。陆简昭没晃神多想,堂下妙亲王身子一度往苏翁身边扯,口中脏话也不过是垂死挣扎,都被衙役给摁下,他最后拍了下惊堂木,“妙亲王授意原大人贪污振屋银两,致使城北流民奴隶遍地有尸,又与小楼国勾结,意图瓦解我朝,一桩是死刑,另一桩还是死刑。"正应下一道遗诏保一命,还是保不住命。

“妙亲王府中人赐一尺白绫。妙亲王赐极刑,今晚执行,”

“苏府九族改日行刑。”

堂审结束后,庭院里的苏府九族晕的晕,倒的倒,老少哭声甄没在雨声里,谁也听不见,犯人陆陆续续被带走,檐廊下的百姓边避雨等停,小声攀耳。“想不到陆世子任司昭不过月余,堂审言之凿凿,不亏跟着小司昭耳濡目染的。”

“小司昭大人去岁堂审,当然无人能及。”“哎,就是陆世子枉费了小司昭的芳心,我可是听闻陆世子前往平邑,还有瑞亲王的爱女一同跟着呢。”“上次瑞亲王府布善好施,府上公子小姐一同布施来着,南小姐为人相当可以,就是我们是看着小司昭追夫的,哪儿看得了这等场面。”

风卷雨停,庭院竹叶上的水珠滴滴答答抖落一地,廊下寂静如厮。

檀允珩送走张清檐后,回头就见陆简昭双手揣着,一肩挨着廊柱,肩上趴着正在看她的来圆儿。就站在原先苏鸣日日辰时堵她的拐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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