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灵呀……
家入裕树歪头看去,和身为咒言师的狗卷四目相对,白发少年虽不说话,却对裕树俏皮地眨了两下眼。
【言灵撞上咒言师】
【怪不得五条会安排狗卷一起,这一波属于是专业对口!】
须藤警官沉声说着五个受害者在生前,依靠言灵,所实现的愿望——
独居老人中了彩票;
办公室白领的竞争对手因急病入院,而白领则得到了那个升职的机会;
失业青年有了富婆;
原本平凡不显的男公关,持续了一段时间的夜场营业额排名第一;
还有一夜之间火遍全网,名声大噪的落魄画家。
“他们都得到了想要的,”听完须藤警官的叙述,家入裕树轻声说道,“而代价,就是付出生命。”
“真可怜……”
四十多岁的须藤警官神色有些意外,也有些复杂:“少年,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无论是附近居民,或是他的同事,说辞基本统一——
那几位租客本性贪婪,才招致了祸患。
“贪婪?”
金发少年尤其不认可,摇了摇头,“这么说的话,觉得和受害者有罪论差不多唉。”
“功名利禄,华服美食,除了圣人,谁会讨厌这些东西呢?”他笑说,“反正我挺俗气的啦,超喜欢。”
【呜呼】
【老婆说的对!!】
【一个人有欲望,向往荣华富贵,代表那个人是正常人!这也不是什么需要羞耻的事!】
【是的,不要本末倒置,案件的元凶是咒灵才对!】
狗卷一怔,随即一笑。
旁边的家入裕树听到了他那一声低不可闻的轻笑,有些好奇,问:“狗卷前辈?”
“大芥。”没事啦。
须藤警官听到了金发少年的回答,恍惚一阵,才无奈笑了,感慨着什么:“还是年轻人看得透彻……”
他停下了脚步,按照规定,他只能引路到这里,不能进去。
须藤警官:“对了,这是几个受害人的房间钥匙。”
两人接过了钥匙,就一前一后地从公寓边缘的楼梯而上。
家入裕树回想车上看过的资料,说:“第二层的租户叫做有坂利久,是那个曾经落魄的画家。”
资料上面还附着一张有坂利久的画,以黑红为主色调——
黑发的少女,苍白的肩膀,她直勾地“望”着外面看画的人,比开到荼蘼的花朵更加地艳丽颓烂。
她身侧,则是森白的骷髅,烂红的血肉,腐烂又阴森。
两相交缠,红颜枯骨。
浮世绘中的怪诞美学,视觉冲击力极强。
·
二楼很快就到了,两人沿着走廊找到了门口的表札上写着[有坂]的房间。
由于只有住在公寓内的人才受到了‘言灵’的诅咒,资料里有了初步结论——此次咒灵与地缚灵相似。
而狗卷也发现,这里的残秽变浓了……咒灵,也许就在里面。
“腌高菜。”
代表着有危险,要小心。
家入裕树快速点头。
两人不约而同地进入了战斗状态——
家入裕树伸手,在腰间一抹,一张黄色咒符就被他夹在了指间。
狗卷用左手把钥匙插进锁孔,同时另一只手放在了校服的拉链上,下拉了一些,随时准备发动咒言。
【紧张……】
在众人屏气凝神中,门被拉开了。
“……”
无事发生。
一眼望去,满地都是画家的废稿、面包残渣、干掉的颜料,被人砸碎的镜子碎片,简直是满地狼藉。
几乎可以看到租客离去时的慌乱。
狗卷看着,就觉得有点奇怪。
嗯,说不上来。
【嗯?没人在?】
【面前的忘了?住这里的画家逃到神社里了,现在估计在念经呢】
【来了!】
比弹幕更快的是一道黑影,它没有实体,只是一团黑雾,咆哮着“去死!”“去死!”,就冲了上来!
它的速度极快!
且本身是一团黑雾,很难找到它乱晃的核心!
手背相对,手指微蜷,双手靠近又远离,咒符在掌心之间消融,随即凝成一道圆环,家入裕树快速推出——
地面上形成一圈圆。
[范围攻击]!
轰——
咒力从地上冲天而起,将圆环内全部覆盖,汹涌燃烧。
那一团黑雾发出了嘶哑难听的吼叫,咒符的技能还未结束,它就已消弭在了咒力的焚烧中。
【结束了?】
【好简单】
【毕竟只是二级咒……】
旁边,狗卷迅速转身,拉下了校服的拉链,露出了唇边和舌头上的黑色蛇眼咒纹:“被碾碎吧!”
嗓音仿佛带着一种玄妙的律动。
从他们身后窜出的另一团黑雾,仿若被空气中无形的手掌攥住,挤压得不成样子,“噗呲”一声碎裂。
这就是……
语言的术式。
“前辈,左边!”
家入裕树的双手极快地结印,咒符在他掌心中漂浮,光团暴动。
[重击]!
在那一刹,狗卷快速躲过了直冲门面的一团黑雾,同时也看到了吊在天花板上的黑雾,“去死吧!”
家入旁边还有一只!
“爆炸吧!”
[斩击]!
两个人同时操控咒力,默契地分了这几只黑雾咒灵,一时间,室内碎纸飞扬,墙壁也被打穿了一半。
家入裕树轻喘,指间还夹着一张黄色咒符。
“……没了吗?”
狗卷感知了一会,点头。
家入裕树也点了点头,将还没用过的那一张咒符,重新放进腰间的小袋,忽得动作一顿——
“前辈,我们一共祓除了几团黑雾?”
狗卷不明所以,但也回忆了一下,家入两只,他也有两只,还有共同祓除的那一只,一共五只咒灵。
家入眉心蹙起:“五只,正好是受害者的数量……”
“……”
先前狗卷在心里萦绕的那点违和感立刻被勾了起来,他反应过来,拉着家入往楼下跑:“明太子!!”
楼下。
咒灵祓除后,[帐]就自动解除了,伊地知洁高松了一口气,对身边人说:“须藤警官,已经结束了。”
“等会我们先走,善后方面就麻烦须藤警官了……”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脚步声。
伊地知看去,撞进眼里的是咒言师的眉头紧皱,和下半张脸上的蛇眼咒文,他不禁一愣,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吗?
“伊地知先生,请你开车送我们去青御神社,尽快!”家入同学说。
伊地知的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坐在了驾驶位上,等他回神,车都窜出去好远了。
青御神社?
不是那个画家,有坂利久所在的地方吗?
伊地知有点慌:“家入同学,咒灵不是被祓除了吗?”
家入裕树言简意赅:“这栋公寓里的咒灵是受害者死后的怨念,那只真正的言灵,在有坂利久身上!”
【?!】
【怪不得裕树问有几只】
【我还在想呢,说是言灵类的咒灵,但一直都没有用过】
伊地知冷汗流下来了,下唇哆嗦:“不是地缚灵?”
“得上报……如果术式并不是平衡的结果,而是它本身持有的,这就达到了准一级咒灵的判定标准。”
伊地知喉结滚动了一下。
众所周知,咒术讲究平衡。
地缚灵不能自由活动,为了平衡,规则就让它们就能在属于自己的域内,使用类似于术式的技能。
不过地缚灵普遍不强,正因如此,当初总监部才习惯性地给了二级任务的评级。
【准一级——!】
【又是总监部……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知道弄权,排除异己,傲慢又无能,正事是一点不干】
【当初灰原……不也是因为高层错估了任务等级?二级变一级】
【那一次和土地神的战斗结束,七海还带着灰原的…身体回去了,我都不敢去想象他当时的心情】
【一口刀子】
【你干脆鲨了我算了】
【都快过去十年了,总监部还真是,初心不改呢(笑)(提起刀)】
【服了,真的好想早点荡平总监部,没了那一群老橘子,涩谷一战至少不会那么惨烈!!】
一只手落在了头顶,让家入裕树从弹幕中回神。
他茫然看去,只见坐在他旁边的,白发紫眸的二年级学长摊开了他的掌心,里面躺着一颗润喉糖。
随即,手机震动了一下。
家入裕树拿出来一看,是狗卷发的消息:“我是准一级咒术师,祓除过很多准一级咒灵,不用担心。”
“对了,糖是柠檬口味,推荐!”
狗卷见家入上了车就出神,还以为他在担心——毕竟准一级咒灵的危险性相较于二级咒灵几倍有余。
身为前辈,当然要安抚后辈啦!
他很靠谱的。
“……”
家入裕树从学长的掌心里拿起那一颗润喉糖,拆开包装放进口中,舌尖上炸开了酸甜交织的味道。
“好吃。”
他笑弯了眼,夸赞道。
狗卷听了有点高兴,拉上了校服的拉链,隔着一层穿出了一声:“腌鱼子!”代表着,好耶!
驾驶位的伊地知听着,下巴一皱,抿起嘴——
这就是他逝去的青春呀!
【萌晕了】
【狗卷和裕树凑在一起,就有种毛绒动物打滚的既视感】
【想嗑!!】
【你们不要幸福的屑老板了吗?女鬼1香死了】
【等他从小黑屋里出来,再幸福了再说吧!反正我墙头草,哪边互动好嗑就嗑,杂食党无所畏惧】
【唉?视角又转了】
【深山,鸟居,估计是转场到那个画家所在的青御神社了,毕竟也不能直播开车两小时,水时长】
青御神社。
伊地知早就和神社里的人联系过,因此狗卷、家入两人一路通达,几分钟就到了有坂利久的房间外。
这座神社不大,人员也只有几个。
政府指派过来的神官已经上了年纪,性格温厚,他抓住了伊地知的手,嗓音颤抖,道:“其实……
其实有坂先生这些天一直都在房内诵经,他并未伤人,也在竭力压制着诅咒,请你们一定要帮他。”
伊地知安抚对方:“您放心,我们正是为了诅咒而来的!”
苍老的神官点了点头,转身敲门说:“有坂先生,有人来找你,是能解决诅咒的咒术师……”
“……”
里面一片寂静。
老神官也习惯了,说:“那诅咒会产生幻觉,有坂他为了安全着想,从不会回应。你们直接进去就好。”
伊地知和老神官,则是留在了外面。
两人进入室内。
满地都是抄写的经文,准确地说,是祓词。
最中央盘坐着一个年轻男人,他的皮肤上写满了祓词,双眼低垂,紧盯着面前的纸,双唇不断嗡动,默念。
从进入房间起,就陷入备战状态的咒言师就察觉到了这里的残秽——和普通人散发的一样,很正常。
但这是一种不正常。
言灵没有来找他?
不合逻辑。
狗卷示意家入开口说话:“有坂先生,我们是咒术高专的咒术师,特意为了您身上的诅咒而来。”
“……”
对方置若罔闻。
“有坂先生,您能看见那诅咒吗?”
“……”
“您能听到,是吗?您只是在怀疑我是否为幻想,是诅咒制造出来的幻觉?”
“……”
年轻男人的眼皮微不可查的抽搐了一下,却依旧没有抬眼。
【这种对谁都拒不配合的态度,实际上挺聪明的……】
【保命要紧】
【要是换成了我,在这种生死存亡的情况下,忽然出现两个高中生说是能救我的命,我也不信呐!】
【可没有残秽……残秽这东西,即便是特级咒灵,也没法控制消除与否】
【唯一的知情人也没办法提供情报,完了,又走死胡同了】
“……”
狗卷也有点犯难,他可以用咒言让对方说话,但问情报这种操作他从未做过,正打算酝酿一下说辞。
“前辈,让我先试下?”家入开口了。
狗卷:“?”有什么办法吗?
“前辈,让他抬头。”
【抬头?】
“抬头。”咒言师再度发声,轻微沙哑的嗓音带着奇怪的韵律。
话音一落,有坂利久惊恐地发现,他的身体不受自己控制,他吓得赶忙闭上眼,不敢去看。
“睁眼。”
尽管有坂利久已经竭力在和他的身体抗争,还是没起到作用。
他看到了!
他要去死了!
在这种极度惊恐的情绪中,有坂利久终于看到了出现在自己视野里的景象——一个金发蓝眼的漂亮少年。
而他身后,则是站着一个人。
苍白、艳丽,阴森,几乎可以用诡谲这个词去形容他,只教人看上一眼,就变得浑身冰冷,颤抖不已。
“无惨。”少年亲昵地喊着,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几乎要被阴影笼罩,“你可以变成非人生物吗?”
两人相对而立。
阴郁唯美,美得怪异,腐烂和生机,奴役与屈服,矛盾又和谐。
眼前的这两人,仿若有坂利久在梦中梦到极致的那一张浮世绘,诡谲与美艳共存,阴郁与死亡共舞。
“——”
在有坂利久那痴迷又呆滞的目光中,黑发披散,发尾微卷的苍白男人的身体拉长,迅速褪去了人形。
他,变成了一条墨蛇。
蛇身足有一个手掌的宽度,蛇鳞纯黑,仿若会吸收光芒,仅有一些微弱的反光。
他,或者说是它,紧紧地缠在了少年身上——
脖颈、腰部,大腿,墨玉般的蛇身缠绕,唯独那双蛇瞳,艳丽的玫红,不祥,却又惊心动魄的美丽。
而金发少年,却在笑,他看着那墨蛇,似乎被取悦到了,笑得轻快而愉悦。
有坂利久看痴了,一时间都卸去了防备,忘记念诵祓词。
“太紧了,无惨。”
家入裕树说。
墨蛇充耳不闻,他能顺应对方的要求变身成这般模样,已然是好心情下的允许,如今自然是要随心所欲。
那探出来的,滑腻纤长的猩红蛇信,偶尔在家入裕树的脸颊上划过,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忽得一顿——
蛇瞳一缩,呈针尖状。
【舔出来了?!】
【前面的,我真的会想歪,其实是嗅到了珠世的味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