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简单的事情,江易雅可以让那些丫鬟去做,但是谋反这事儿涉及太多,她实在是不敢让那些丫鬟知道分毫。
昨天晚上,她熬了一夜,一直在分析京城各方的势力,判断他们的意图,表面上是说,想帮江易周尽早融入京城。
之前她就熬夜帮江易周整理过各家夫人小姐的喜好,这次打着同样的幌子做事,没人怀疑她。
江易周拿过手帕擦擦嘴,耸耸肩表示随便,江易雅总会有自己一个人干活儿太累的时候,到时候她就想起来找帮手了。
活儿是干不完的,不会用人,迟早将自己累死。
像是江易周,她已经将很多活儿分配给别人了,她现在只有一个目标,找更多手下来帮她做事。
造反说起来很高大上,实际上大家都是从无到有的过程,这期间,没人手就得自己干,没人能维持光鲜亮丽的模样。
尤其是她们的起点,算不上低,也委实不算高。
“坐吧,上茶。”
江易周体谅到江易雅紧张的情绪,带着她去了较为僻静的角落里坐着,还打发诗琴离开去倒茶。
身边没有丫鬟了,江易雅反倒更紧张了,她怕有人偷听。
“谁会来听咱们俩的墙角,听一耳朵后宅之事,于他们那些做大事的人来说,没有丝毫用处。”
江易周老老实实表示,不用紧张,现在你我不过是大人物眼中,微不足道的尘埃。
她说的是真心话,落在江易雅耳中却无端多了几分嘲讽。
江易雅深吸口气,她知道为何自己感觉不舒服,因为江易周说的是实话,不过没关系,总有一日,那群人会知道,她们并不是无足轻重的后宅女子,还会是坐在对面的对手。
“昨日我将整个大庄有名的势力都记了下来,还有他们背后支持的家族,以及那些家族之间的关系。”
江易雅从怀中掏出一本厚厚的册子,江易周接过来一看,惊愕不已。
这详细程度,快赶上世家名录了,拿着这本书去杀世家,可以将整个大庄的世家势力全部铲除掉。
给出册子的江易雅绝对想不到,对面看书看得认真的人,脑子里在想多么可怕的事情。
“其实没几个真有本事问鼎的人,主要还是以太子和三皇子为主,陛下多年来勤于政事,朝堂很是安稳。”
前些年在位的这位皇帝,确实对政事很上心。
建好国家非一朝一夕的努力可以完成,需要持之以恒的耐心,还有不止一代人的努力,这位皇帝显然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大抵是觉得,往前二十年,他已经做得够多了,他是人们口中的圣明天子,大庄的繁华全是他一手缔造,因此他觉得,是时候享受享受了。
却不知人堕落的速度有多快,国家破败的速度就有多快。
江易周骑马观花似得,大致看了一遍那册子上的家族,啪的一声合上,抬头问江易雅,“你觉得咱们大庄,还能撑几年?”
“啊?”江易雅不明白什么意思。
现在的大庄,除了皇帝做事稍微荒唐了一点儿外,似乎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远不到历史上记载的那些走向末路的国家,几乎亡国的地步,甚至没有亡国的前兆。
可一切就是发生的那么迅速。
“这本册子非常管用,多谢。你觉得是谁的势力,渗入到了流民之中,还借着流民的眼睛,监视江家?”
“三皇子,高贵妃的兄长曾任原州石安郡太守,这次受灾最严重的地方,就是石安郡。”
原著中并没有写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所以江易周也没法开挂,直接锁定幕后之人,她沉吟片刻,又问道:“你说,现在外面的那些流民里,还有没有别的势力的人?”
江易雅不解江易周为何这么问,“两伙势力怎么会混到一起,我觉得外面的流民,应该是真的流民了。”
“你去过石安郡吗?”
江易雅摇头,她怎么可能去过,她连京城都没出去过几次。
“我也没去过,但我以前听来县城买卖粮食的人提过,说石安郡的粮价很低,不少商人都去石安郡买粮,有时候,石安郡会放出大量陈粮,价格非常非常低。”
江易周是刚刚听到石安郡这个名字,才想起来这件事。
记忆藏在大脑深处,并不会经常冒出来,有关联词更利于她想起来。
江固待江易周并不好,让她做粗活,还会时不时饿着她几顿,美名其曰让她长长记性,不让她反抗。
饿得受不住时,江易周会偷偷跑出去,拿着小周氏给的铜板去买吃的。
钱太少,能买到的粮食不够饱腹,为了能活下来,江易周打听了许久,才得知有这么一份便宜又量大管饱的粮食。
石安郡的粮食不会在市面上流通,大多数会直接卖给粮商,粮商只说是自家的陈粮,若不是江易周打听到关键人身上,不可能得知这种消息。
“听一些老人说,二十年前,石安郡有原州粮仓的美誉,那地方十年有八年风调雨顺,可是不知从何时开始,石安郡年年闹灾,朝廷年年赈灾。”
江易周说到这儿,江易雅已经明白了。
十二年前,高贵妃的兄长到石安郡当太守,就是这十二年来,石安郡从粮仓变成了灾区。
“十二年,他们竟然那么早就开始谋划那个位置了,这么多年,他们不知道昧下多少赈灾银两和粮食,现在所谓的天灾,是真的吗?”
江易雅越说脸色越差,如果一切都是假的,三皇子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外头那些流民,会不会全是假的?三皇子只是撤走了一小部分人,剩下的人还在监视江家。
以流民的名义向京城输入大量的人,三皇子这是要逼宫吗!
“停停停,别想那么多,他们还没本事在那位眼皮子底下这样折腾,若真有这份本事,太子之位不早就换了人了?”
江易周翻开手头的册子,在第三页找到了高家,她指着江易雅自己写得东西,让江易雅看。
“你自己写得,高家原本是已经没落的世家,是高贵妃入宫之后,高家才一点点好了起来,如今的高家勉强算是二等世家。”
江易周算了算时间,高贵妃入宫到现在已经足足有二十年了,二十年将一个没落的世家,拉到二流行列,高贵妃是真有本事。
她继续说:“我看这些年,高家兄妹俩的钱和物资,都投给家族了。”
养兵和训练一批手下,这些事情肯定也有在做,大世家谁手里没点儿兵啊?说是护卫家丁,实际上就是兵。
只是想要成规模,二十年不足够。
世家的底蕴是祖祖辈辈传下来,少说百年,二十年就是将国库搬空了,也不可能打造出远超大世家的势力。
这就是为什么江易周到现在都不曾和江盛翻脸的原因,江盛留下的财产能让她少走多少年弯路啊!这要是做任务,江易周能亲热地喊对方爹。
江易雅闻言,稍稍放松了些,敌人没有想象中可怕,那真是太好了。
江易周刚要接着跟江易雅讨论外面流民的事情,诗琴就端着茶水过来了,她将托盘放下后,没有倒茶,而是先同江易周说了一件事。
“小姐,刚刚音韵回来禀告,说外面的流民有些异动,他们好像在隔壁的宅子里,找到了宝贝。”
江易雅惊道:“隔壁宅子?袁家被满门抄斩将近一年了,什么宝物能躲过一次又一次的搜刮!”
当初袁家被定罪,为寻找罪证,官府的人,皇室的人,还有袁家的政敌和朋友,全都派人去袁府一遍遍找,有人想定死袁家的罪,有人则是想酒袁家。
一波波的人,快将袁家地皮铲一遍了,能有什么宝物留下来?
江易周露出一抹真心的笑,她终于利用上剧情了。
之前三皇子一直没有按照剧情走,那封信她等了又等,到现在都没到她手上,她都要怀疑剧情出问题了。
很好,看来剧情还没有偏移太多,借助剧情,她能做很多事情。
“你既然如此惊讶,不如同我去隔壁借宿一晚。”
江易雅食指指了指自己,一脸“我吗?”的表情。
江易周点点头,诗琴在一旁说:“小姐,五小姐大概不方便出行,奴倒是有个法子,能让小姐得偿所愿。”
江易雅觉得这几天她惊讶的次数,比她过往十六年加起来还要多。
能有什么法子,将她这么个大活人,从江家偷出去啊!
深夜,月已偏西,前几日加固的后门前,站着三名少女,三人中,只有一人手提灯笼照明。
诗琴推开后门,白日里很热闹的小巷,到了晚上空无一人。
那些流民去了哪儿,答案昭然若揭。
江易周抬腿要出去,手腕一紧,被人拽住了。
江易雅不安地打量着外面,低声道:“我们真的要过去吗?那些流民很危险。”
“今日之前他们很危险,今日之后,他们一点儿都不危险了,你闻到了吗?”
江易周说着,闭目感受了一下。
江易雅不明所以,她跟江易周一样闭目,正巧一阵风吹来,浓郁的血腥味扑了她一脸。
“咳!”
江易雅不受控制地干咳一声,随后她赶紧捂住了嘴,生怕动静太大,将人引来。
江易周则顽劣地笑了笑,一步踏出门槛,出门向北走,走出一段路后,看见了袁府的后门。
此刻,袁府后门虚掩着,一具尸体就倒在门后。
鲜血晕染了一大片殷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