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不起……”
林窈抬眸的瞬间, 视线撞进了一双微微低垂着的桃花眼里。
男人清冷的瞳仁融在灯光下，正垂眸看向她。
那双浅灰色瞳孔被灯光照的多了几许通透光泽，淡定从容好似并不在意身上的脏污。但林窈却敏锐地从他眼底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她心口一怔，眼眶倏地红了。
好吓人啊, 贺厌那个眼神。
少女连忙往后退了一步, 避嫌一样离他远些。
“抱歉, 贺师兄。”
林窈声音小小的, 语气既僵硬又无措，还紧紧拧着眉心连退数步, 毫不掩饰想要避开他的意思。
“这套衣服的干洗费用，我来出……”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话不妥，林窈又连忙补充，“不，不止是干洗费用，整套衣服一共多少钱, 费用都由我赔偿。真的很抱歉。”
态度诚恳又真挚。
原本神色从容冷淡没什么表情的贺厌, 听到这句话，却挑了挑眉，眸色微不可察冷了下来。
他刚进包房, 就被突然冒出来的女孩‘有心机’地弄了一身油腻。可那时候，贺厌甚至连脸色都没变, 眉都没蹙一下。
他身边总是会出现一些别有用心，或者自认为手段隐蔽不为人知的女孩，为了攀上贺家的家世, 借着各种由头制造假装偶遇的机会。
参加宴会时, 不小心撞到他身上的、泼了红酒的、头发缠住他纽扣的, 甚至是……连命都不要了在他开车时假装偶遇往他车上撞的。
贺厌一开始以为, 林窈也是这样的。
尤其是在低眸看清她那张清丽漂亮的小脸时，瞬间就想到了昨天军训操场上，女孩突然晕倒撞进他怀里的那个画面。
又是她，林窈。
所以，当他看清林窈那张脸时，一点儿也不意外，反而神色淡定地等着看她还有什么后续手段。
但没想到。
少女却突然拧着眉心很嫌弃地连连退后，仿若避之不及。
就连那双眼都被吓得微微发红，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贺厌：……
他有那么吓人么？
明明被弄脏的是他。
“厌哥哥，林窈她不是故意的，怪我……是我刚才着急推了她一下……”幸好乔歆解释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算是暂时打破了那一瞬间的尴尬。
紧接着，又是一群人的声音。
“唉呀，怎么弄到贺厌师兄身上了。”
“贺厌没事吧。”
“快拿纸巾擦擦。”
好在现场也没人责怪林窈，就是好几个人拿着纸巾、擦手巾轮流上去，抢着帮贺厌擦着身上的脏污，倒是把林窈一路挤出了人群。
小姑娘往后连退了数步，看着被人群围了几层的男人，松了口气。
也好。
她道歉也道歉了还承诺会赔偿，也有人在帮贺厌处理了，那……就用不上她再凑过去表示关心慰问了吧？
林窈摘了手套，刚想走回自己坐的位置，就听到一个声音传来——
“我像是缺钱买一套衣服的人吗？”
贺厌低沉华丽的声线，带着几分慵懒冷淡，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廓里。
林窈微微怔愣回眸，就看到人群自动散开。
被众心捧月拱在中间的年轻男人一双桃花眼正落在她身上，眼底清冷似笑非笑盯着她，仿佛是在等着她的回答。
林窈：“……”
周围的视线突然都聚焦到了自己身上，她耳根不受控的微微发烫，一抹红悄然爬上耳尖。
好尴尬啊。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又在道歉了，又是诚恳又很有礼貌的态度，明明声线那么软但说出口的语调却是公事公办。
林窈：“不然贺师兄你看看，需要我怎么赔偿道歉？”
那双漂亮的鹿眼划过一丝困惑后，就是在尽力的处理这件事。
俨然就是能用金钱平息就用金钱平息，不能的话也全凭贺厌的意思，绝没有任何要将事情扩大或者继续生出与贺厌之间的更多牵扯。
恨不得立刻就将事情处理完。
林窈：“你尽管开口，我都可以。”
贺厌歪头，眯了眯眼。
目光微不可察停留在她微微泛红的、看起来有几分可爱的耳尖上。
他心间第一次生出对自己判断的一丝怀疑。
难道先前是他误会了？
眼前女孩想要避嫌、快刀斩乱麻处理完这件事的态度清晰明确，不像是演的。
反正贺厌阅人无数，是没看出来林窈有任何一点想跟自己牵扯的意思。
要么，就是这个女孩子的演技太好。
好到连他都看不出一丝破绽。
可她却接连两次撞到他身上。
贺厌从小到大碰到的算计太多，并不相信世上有那么多凑巧的事。
“不用了。”男人视线从她泛红可爱的耳尖上移开，有些百无聊赖地慵懒说道，“下次注意。”
林窈：？？？
还以为贺厌会借此做文章，没那么容易就放过她呢。
毕竟，光从乔歆的转述中，林窈就能感觉到这个人对她带有的偏见和不喜。
“哎呀厌哥哥，你看你刚才那样，把我室友都吓着了。多大点事啊，就一件衣服……没事了没事了，大家坐下继续吃喝。”
乔歆过来拉着林窈坐下，小声说，“林窈你别怕啊，厌哥哥都说下次注意了，就是不在意了。今天都怪我太急了，好心办坏事，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她想让林窈在厌哥哥面前有个好印象，以后在学校有贺厌照着，干什么都顺心些。可惜刚见面就弄巧成拙了。
林窈不知道乔歆的想法，还在柔声安慰跟乔歆说不要紧。
要是她知道乔歆想让她在贺厌面前刷好感度，一定会毫不犹豫打消乔歆这个念头。贺厌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贺厌，巴不得跟这个人不搭边。
饭局开始的插曲就这样揭过，很快就有人敲门进来送了一套新的衣服，贺厌离开换上。
等他再回来，换了一件白色的衬衣，扣子扣到了最上面一颗，倒是比刚才穿着休闲装的样子更多了几分清冷禁欲。
酒过三巡，桌上突然有人发现坐在餐桌下面一直低头闷吃的女孩，不就是刚刚才跟贺厌一起上了论坛热门视频的数学系系花嘛！
“难怪从刚才开始我就觉得这个师妹格外的漂亮，还在纳闷怎么没在咱们金融系见过。原来你就是……就是数院的那个叫什么、什么林什么的……”记不清林窈名字的男生，突然说道。
一句话，把大家都给点醒了。
不怪他们开始没注意，实在是林窈今天穿的简单随意，脸上未施脂粉，又从头到尾都埋着脑袋。
要不是刚刚她撞到贺厌身上那下，自然成为全场焦点让人注意到她那张脸，恐怕一整场饭局吃完，大多数人都没发现林窈这个人。
“林什么林啊。”乔歆埋汰地瞪了那个记不清林窈名字的男生，扒着林窈的肩大大方方介绍，“这是我室友林窈。她性格可好了，你们不许欺负她。”
林窈没想到席间会有人点她，但大家的目光都看过来了，只能大大方方冲众人点点头，抿唇问好。
她一笑，在场众人就觉得乔歆的话果然不假。
真的好乖好软一姑娘。
有几个和贺厌关系不错的学长忍不住八卦起来——
“所以林师妹是不是和贺厌早就认识了？”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贺厌在学校里抱着小姑娘跑。”
“刚才也是啊，谁不知道贺厌这人最有洁癖，弄脏衣服都没生气，是吧贺厌？”
林窈没想到话题怎么又扯到了她和贺厌身上。
她有些不耐烦，轻轻拧了拧眉，自以为掩藏很好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怕麻烦和嫌弃之情。
当然怕了，她是真怕和人传出绯闻的。
尤其是和贺厌这种会闹上校园论坛的……要是时煜回来看见了，林窈简直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死’。
贺厌的位置就在林窈正对面，他坐上首，她坐最下方。
原本贺厌听到旁边人起哄的话，眉心也微微蹙了蹙，透出几分不耐。
但一抬眼，目光不经意扫过对面座位上微微低着脑袋，眉眼间流露出一抹害怕和嫌弃神情的林窈。
贺厌：“……”
“不认识。”贺厌瞥了眼林窈说，“昨天只是恰巧碰见这位师妹晕倒。今天跟你们一样，都是第一次正式见面。”
他和他那个圈子里的人交际，态度向来冷淡疏离。但跟京大的同学之间，却显得和煦可亲许多。
季子墨身为贺厌关系最亲的师兄，可不惯着他：“这么说，你昨天就是单纯助人为乐？别怪师兄多事啊，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喜欢帮助同学？”
这话一出，大家都笑。
也是，别看贺厌跟他们相处没什么架子，其实大家都知道贺厌背后的家世身份，他可不是什么助人为乐，还会亲自把同学送去医务室的那种大好人。
贺厌也没多解释，只是勾了勾唇，笑意却并不达眼底。
他承认，昨天会送林窈去医务室，是因为在操场上认出，她就是乔歆在鼎燕楼上给他看过照片的那位室友。
能同时跟祁砚野和时煜两人扯上关系，让贺厌对这个叫林窈的女孩印象深刻。
所以，当操场上，这个女孩又再一次故技重施撞到自己面前。
贺厌才鬼使神差地伸手接住了她。
大概是……好奇心起，想看看她的手段还有多少？
众人哄笑间，坐在下首的小姑娘却突然站了起来。
“对了，昨天的事，还没有正式谢过贺师兄。”
林窈一板一眼举着饮料，朝贺厌看过去。
她今天来就是为了干这个的，想着干脆一步到位，赶快把正事做了，以后也好跟贺厌撇清关系。
于是，贺厌就看到小姑娘举着杯子敬他。表情既严肃又正式，声音还特别的郑重。
有那么一瞬间，贺厌甚至觉得林窈敬的不是自己，而是什么墓碑雕塑。
林窈：“刚好借着这个机会，我跟贺师兄好好道个谢。谢谢贺师兄昨天的仗义相助。”
她说完，就仰着头，一口把杯子里的饮料都闷了下去。喝完了，小姑娘还把杯子反过来，倒着给贺厌看看。表示自己杯子里一滴都不剩了。
林窈估摸着，这样的诚意总算是够了吧，她看她爸在酒桌上都是这样的。
贺厌眼中闪过一丝意外，贵公子的脸色都快绷不住了：“……”
这小丫头到底把他当什么了。
贺厌一双桃花眼若有所思落在林窈一口气闷完饮料后，微红的小脸上。
见她坐下，他正要懒懒开口。
就看见刚坐好的小姑娘，又握着手机仓惶弹了起来。
乔歆：“怎么了，林窈？”
“没、没什么，我……我出去接个电话。”少女手里攥紧了手机，贝齿咬紧了唇瓣，鹿眼里湿漉漉泛着光泽，好像很着急又很紧张的样子。
她说完，握着手机小跑出了包间。
这就像是一段无关痛痒的小插曲，包房里的众人还在互相谈笑哄闹，无人在意林窈的离开。
唯独坐在上首的贺厌，轻轻蹙了蹙眉。
她刚才仓惶站起来，又惊又怕吓得眼睛红红跑出去的样子，好像一只小兔子。
所以，是出什么事了？
*
林窈可不得像只小兔子一样跑出来嘛。
还是一只被抓包的小兔子。
她刚才坐在包房里，喝着饮料，吃着美食，突然感觉放在包里的手机猛地震动。
拿出来一看，手机上竟然有三条未接来电。
来电显示清晰的写着‘时煜’两字。
林窈心里大感不妙，刚才包房太吵，她又是撞到贺厌又是被起哄，估计就是那个时候错过了时煜的来电。
她正捏着手机，在想该怎么编辑信息回复过去。
结果手机又开始震了。
时煜的第四个电话打了过来——
“喂。”林窈跑出包房，拐了道弯，终于在靠窗的位置接起了电话。
她接电话前先平复了呼吸，才故作镇定开口，声音轻轻的。
“怎么这么喘？在外面？”熟悉的低沉清冷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果然第一句，就听出了她呼吸里的不对。
林窈握着手机，有些懊恼地咬了咬唇。
怎么就骗不过时煜嘛。
“嗯。”她又用气声哼了句，“刚跟同学在食堂吃完晚饭，去操场上散了会儿步正要回寝室呢。”
外面的天色都黑了，这个点也只能说在操场了。
“每天军训还不忘去操场散步。宝宝不是说，累得连打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吗？”
明明时煜的声音带着一点宠溺的意味，但不知为什么，听到他这样说，林窈却觉得心口一紧。
果然，人不能撒谎。
做贼心虚真的好可怕。
“没有啦，今天刚好放假，不用军训。哎哟，你又不是不知道，晚饭吃多了要散步消食，女生都怕长胖的。你好讨厌呀，干嘛管别人女孩子的事……”
反正说不过，就开始撒娇，在时煜面前撒娇耍赖，林窈最擅长了。
果然，电话那头传来时煜低沉的笑声。
“好了，不管别人的事，那说说女朋友的事。昨天军训的时候晕倒……”
一听时煜提‘军训晕倒’四个字，林窈就觉得头皮一炸。
她也不清楚时煜知道多少，看没看见论坛里的那些图片。
她心里慌得不行，但稍稍冷静就告诉自己时煜不可能看见。如果看见贺厌抱着她跑过半个校园的视频，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冷静平和的跟她说话。
毕竟，时煜有多小气，只有林窈知道。
那些视频她自己也看过。
怎么说呢，乍一看，都是她安安静静窝在贺厌怀里的样子。
虽然她自己对贺厌避之不及，对方对她也多半厌恶，但是外人不知。
反而容易从那些视频，发散些什么。
“没有啦，都怪我自己逞强。”
“嗯……人家已经知道错了嘛，真的，真的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
贺厌刚从包房里出来，拿着手机正要回电话，就听到了一道细细娇娇的声音，轻软黏糯似撒娇求饶，从走廊拐角处传来。
虽然那道声音已经刻意压低了。
轻轻的。
一听就是拿着什么东西遮掩着，特意小声地说。
可是贺厌还是听到了。
他下意识已经反应过来那是谁的声音，一双桃花眼随之微沉，脚步已经比大脑更快做出指示，朝转角处走去。
刚过转弯的地方，就看到一道娇小的身影靠在窗台栏杆上。
她一只手拿着手机放在耳边，一只手掩着小嘴，两条纤细莹白的腿，在窗台蓝色的霓虹光影下轻轻的摇晃。
“嗯，你那边忙，不用急着回来……”少女小脸鼓圆了，弯弯的眉眼间都是一片娇憨明媚，她好软地咬了咬嫣粉的小嘴说，“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只是一场小意外而已，真的没有下次了……”
乖软细腻的声音像是一片羽毛，若有似无地刮过贺厌的耳窝，落在他的耳膜上。
他蹙眉。
忽然想起刚才在包房里，也是眼前的这个女孩，却是唯恐避之不及地跟自己道歉、硬邦邦地道谢。
不管是哪一次，都是一板一眼生怕多看他一眼，都要受牵连的样子。
贺厌：……
他那双常年带着淡淡笑意的眸子，一点点沉了下来。
就在这时，拿着手机的少女突然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立刻用有些颤抖、明显是怕什么被发现的声音，着急地撇清关系说：“没、没有啦，不是……”
“是老师和一个路过的人送我去医务室的。对啊……拿担架扛过去的。”
贺厌挑眉。
突然意识到，他好像就是少女口中那个一句话简单带过的，‘路过的人’。
什么时候，他贺厌竟然也成了旁人口中连名字都不能提及的路人。
这感觉既新鲜又莫名的不爽。
贺厌整张脸都融入在走廊漆黑的阴影中，唯独那双桃花眼，好整以暇盯着窗台边，还鼓着脸在跟电话那头不知是谁在撒娇的女孩。
夜色浸染下，年轻男人慵懒清冷的身形，显得深沉无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林窈拿着手机转过身时，她身后的走廊早已空无一人。
……
林窈是提心吊胆回到包房的。
刚才和时煜的那通电话，她都不知道在里面撒了多少谎。
也不是故意的。
就是话到嘴边，眼前不经意便会浮现出时煜捏着她下巴，沉冷着那张脸吻下来的画面。
他的唇齿重重的、一下下碾过她唇瓣。
林窈是怕了。
不知道说了真相，时煜又会怎么‘欺负’她。
所以当时煜问起军训晕倒的事时，就立刻乖软表示只是路人用担架把她送到医务室，并且撒着娇跟他保证绝对不会再逞能。
幸好时煜现在不在京市，又没看到论坛视频。
确认了她马上就到寝室，才不再打扰，叮嘱她早点休息挂了电话。
“这不正巧，林师妹回来了。”
林窈刚推开门进入包房，就听到季子墨唤她的声音。
她随着声音看去，视线恰巧和坐在季子墨身旁那双微眯起的桃花眼相撞。
目光碰上的那瞬间，林窈清楚看到贺厌琉璃一样通透的眸子里倒映着点点灯光，冷淡漠然，毫无温度。
莫名的，她就觉得贺厌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不悦。
林窈下意识拧眉，她又哪里得罪他了？
刚才不是既诚恳道歉，又认真道谢了吗。
不过林窈也管不了那么多，反正贺厌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贺厌。
她落座，侨鑫就说：“幸好你回来了，就等你了。”
林窈：“怎么了？”
她刚才接了时煜那通电话，总觉得心绪不宁，还想回来跟乔歆说要不然先回学校。
乔歆让她看对面的季子墨。
季子墨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放上桌，那盒子一看，林窈就觉得莫名眼熟。
季子墨：“真心话大冒险啊，刚好林师妹回来了人到齐了，大家玩玩。”
林窈：“……”
难怪她觉得眼熟。
那抽签的盒子，不就跟当年林惊涛拿出来的那个差不多嘛。
这么多年了，还出了进阶版。
林窈想说自己就不玩了，结果游戏已经开始。
第一个被抽中的就是林窈。
“林窈，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啊？”
她看了看在场众人，认命地闭了闭眼：“真心话吧。”
都不熟，她可不敢选大冒险。
然后就看到坐对面的一个男生笑着说：“那我来问，林师妹有男朋友了吗？”
完全不按套路出牌，连牌都没抽，就直接开口问。
不过这个问题对林窈来说，太简单了，算是送分题。
林窈：“有。”
就一个字，解决问题。
“我就是知道，这么好看的小师妹肯定早就名花有主了。”
“哎呀，你真笨啊，干嘛只问这么简单的问题。”
“至少问问人家师妹男朋友是谁啊，也不知道便宜哪个系的小子了。”
林窈不由地弯起唇角，甜甜地笑。
庆幸自己的问题如此好蒙混过关。
对面桌的男人清冷的眸色，似有若无落在少女笑得微微弯起的眉眼上。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这样笑，就想到刚才在窗台边，女孩娇嗔撒娇的模样。
那乖软透骨的声音，和现在跟其他人说话简简单单、礼貌却疏远的语调，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果然有男朋友了，就是那个跟她打电话的人。
是照片上的祁砚野，还是不知道的什么其他人……可以确定的，肯定不是那位首富长孙。
贺厌心底莫名钻出了一种陌生的不悦感。
他忽然转动桌上的瓶子，瓶口再次停下，又再一次对准了对面的林窈。
“又是林师妹啊！”
“哈哈哈……”
众人一阵哄笑，林窈却有些微恼地红了脸。
她怀疑贺厌的手是装了雷达吧，怎么一转就是她。
要不是知道这东西不好作弊，真怀疑那家伙是在故意整她。
果然，马上就有人问：“那林师妹的男朋友是谁？这回总可以说了吧。”
林窈额角抽了抽，就知道自己要被问这个问题。
可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脸上，林窈甚至觉得，对面的贺厌好像也正朝她这看来。
她咬了咬唇，犹豫了一秒说：“我……选择接受惩罚。”
“切，怎么这样！”
“别见外啊林师妹，这惩罚饮料不好喝……”
说是这么说，但林窈最后还是在大家面前干下了那杯惩罚饮料。
乔歆凑过来：“你男朋友那么帅干嘛不说啊，他对你那么好，别自己受罪啊。”
林窈忍着难受摇了摇头。
她知道，乔歆肯定还在误会她男朋友是祁砚野。
可她真不能说。
“好好好，终于轮到贺厌了，快快快……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席间突然爆起一阵惊喜，林窈才知道是贺厌被抽到了。
少女心里莫名涌起一种‘报复’的心态，抬起眼就看热闹似的朝贺厌那偷瞄去。
抬眸瞬间，目光就跟男人那双微微带笑的桃花眼撞个正着。
“……真心话。”贺厌盯着女孩被他抓到，微微颤了颤的眸子，好整以暇说。
林窈：“……”
真心话就真心话，干嘛拿那种眼神瞪她。
“好啊，真心话，我来出题。”季子墨，“这样吧……告诉我们你是不是很在意和林师妹的绯闻啊？学校论坛上有人磕你们CP的帖子，是不是你删的？”
季子墨太了解自己这个师弟了。
出身高贵家世超然，虽然看似在学校和同学相处从来和气礼貌。但到底性格底色是冷淡凉薄的，尤其他自小碰到的那些事，让他对人都没什么信任感可言。
这么一个人，怎么可能就因为恰好路过、助人为乐。
季子墨总觉得贺厌，对人家小姑娘存了不一样的心思。
林窈没想到问题又会扯到自己身上，但当她听完季子墨的提问，却不由地屏住呼吸，看向贺厌。
对了……论坛上的那些帖子，她也很在意想知道。
究竟是不是贺厌让人删的。
如果不是的话，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贺厌：“真心话只回答一个问题。你的问题是不是太多了？”
季子墨：“那就答第一……”
贺厌，“答第二个。”
第二个。
林窈呼吸凝滞。
第二个……是关于论坛删帖的问题。
贺厌：“帖子不是我让人删的。”
他目光淡淡看向对面的林窈，那个眼神怎么说呢，温柔自带多情。
或者应该说，是他的眼型天然所致，就像网上常说的，桃花眼这种眼型就是看狗也深情。
贺厌：“我的确找过论坛管理员删帖，不过在那之前，已经有人先一步黑进了论坛把所有相关帖子删掉。”
“吱——”
贺厌话音刚落，坐在他对面的小姑娘就突然慌乱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磨出刺响。
“帖子不是你删的？”林窈声音都在发颤，“是被人黑掉的……”
那个在她脑子里回荡了一天的意识，逐渐的清晰起来。
贺厌：“嗯。”
他轻轻颔首，就看到对面已经慌乱无措的少女已经红了眼拿着包，低头跟乔歆说：“我、我有点事先回去。”
乔歆：“诶……”
“不好意思大家，我先走了。”
林窈几乎是落荒而逃。
刚才在电话里，时煜好似什么都不知道听她胡扯的那些对话，还有他低沉沙哑的声音问她现在在哪，怎么那么喘的对话。
不敢想，根本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她拿着包和手机，下楼的时候小腿肚都在颤，匆匆跑出电梯直奔酒楼外面便想以最快速度回学校。
但刚转出酒楼的旋转门。
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就停在门外。
霓虹灯的光影下，红蓝绿黄交织闪烁。
那辆黑色的车身就像是一座岿然不动的巨物，出现在夜色浓重的街头。
林窈胸腔里呜咽了一下，脚步下意识往后退了退，没用的发现自己咬着唇眼眶都红了。
她就知道……
什么在外地，什么没看见论坛上的视频随口问她，什么等他回来乖乖听话……都是诓她的。
车厢后座的门打开，一道熟悉的清冷而颀长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宝宝。”
只是差不多一周未见，却好像已经隔了许久。
林窈看到时煜穿着一身黑衣从车上下来，朝她勾了勾手。
“过来。”
她看清他眉眼间的幽沉冷意，腿就倏地软了。
……
……
酒楼包房里，贺厌靠在窗边，看到了楼下一幕。
他看见小姑娘到了门前，似乎是愣了愣，然后就红着眼扑进了男人怀里。
又娇又媚的，还会抱着对方的腰用脸磨蹭，小脸红得不行，和在饭局上只知道低头吃饭连话都不多搭一句的样子判若两人。
可惜，从包房看出去，角度刁钻，视线不佳。
无法看清她那位男友的模样。
只是贺厌知道，楼下那个人，大概就是找了黑客论坛删帖的幕后主使。
“在看什么？”季子墨的声音从后传来。
这时，楼下停着的那辆车已经开走。
“没什么，透个气。”贺厌的视线已经从窗外收回来。
季子墨笑：“林师妹走了，就板着个脸透气。我看你就是对人家小师妹有意思。”
贺厌回以一个‘随便你怎么说’的眼神。
他从来不会对一朵，来意尚且不明的花有意思。
何况，还是一朵有主的花。
*
林窈以为上车后，就会被时煜严厉‘审讯’一番。
但是没有。
车子开得十分平稳，前面开车的是时煜的特助李俊，上次就已经见过。
她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时煜。
他今晚穿着一身的黑，上半身是剪裁合身的黑色衬衣，黑发比上次见面时好像要长了一些，落在额前。从侧面看，眉眼眸色清冷、鼻梁高挺、下颚线转折利落，就像是从漫画中才有的完美皮相。
林窈心头微颤。
一想到，这个人现在是自己的男朋友，就觉得有点恍惚缥缈。
但再一想到，自己很快就还要跟他说分手，心口又不由发紧。
现在这样的情况，她根本说不出分手两个字，至少今晚是不敢提的。
小姑娘抿了抿唇，手指慢慢地沿着真皮座椅上移过去，想轻轻扯一扯时煜衣袖。
想问他，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不是在外地吗？
刚才在电话里也没说他在京市，是……是故意来诈她的？
最重要是……他……他是不是已经看到了论坛上，贺厌抱着她去医务室的视频。那些视频，是不是他删的。
“时煜……”
她声音才刚出来一点，就被他反手握住了掌心。
“待会儿再说。”时煜修长骨节好看的大手，将她手心反扣在他的五指之间。
低沉冷淡的声音，不让她再说下去。
车厢里，顿时显得格外安静。
虽然时煜没多说一句话，但她却能明显感觉到他不高兴。
林窈：“……”
前方开车的李俊，察觉到了后面的低气压，握着方向盘的手收紧，不由地加快了速度。
很快车子就开进了上次京大附近的豪华公寓楼下。
林窈看到窗外的景象，才突然反应过来，“……时间不早了，我得先回学校。”
“今晚不回去了。”他极冷的声音。
“什么？”她话说出口，才发现坐在一旁的时煜也正侧眸看过来，漆黑深邃的眸子暗得没有光，只是仿佛要将她的灵魂洞穿。
林窈：“可是……”
“乖，先上去。”
他声音好低地哄她，甚至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可林窈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总觉得不该是这样的……他看到了论坛上的视频，也知道她撒谎骗他并不在宿舍，把她在酒楼下面逮个正着怎么会那么平静呢。
哪怕问问她怎么回事，或者跟她吃醋，甚至生气也是正常的。
林窈忽然觉得自己看不懂时煜了。
他怎么能这么平静沉静。
可车已经停下了，李俊帮她拉开了车门，脑子一时转不过来又心虚不已，林窈只能先跟着下车。
时煜牵着她的手，一起走进电梯。
一切都如平常一样。
可是在电梯门关上的瞬间，林窈却突然发现李俊并没有跟着他们进电梯。
她刚想提醒时煜李特助还没进来，忽然间感觉身體一轻。
时煜从后面扣住了她的腰，冷不丁的，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林窈心尖微颤，都还没来得及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被他抵在了电梯的内壁上。她双蹆悬空，身体所有的重量都抵在电梯和他的双臂间，吓得无意识地攀住他的肩。
时煜，等、等一下……
我、我快掉下去了……
害怕顫抖的嚶嚀还未出口，下巴却被重重捏住抬起来。
男人清冷熟悉的氣息扑面而来，被他压着后脑勺，将她整个人压在怀里重重地吻了下来。
鼻息呼吸间，全是他的气味。
他撑在她脑后的大掌不断用力，林窈甚至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抵着她。
不、不要……
她使劲推他，可是推不动。
被吻得氣喘連連只能無助地哼哼唧唧，喊出来的声音都带着轻轻顫音。
别、别这样……至少到家再……
林窈真的被吓坏了。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时煜。
眉目清冷、漆黑瞳孔如墨，那双眼明明正一错不错睨着她，但却让她觉得那么陌生那么远，她好像快要认不出他了。
“回家干什么。”
“宝宝不就喜欢这样么。”
他声音低低沉沉，故意咬着她的耳垂，恶劣地在她顫抖可憐燒得通紅的耳垂上研磨。
“喜欢被人在外面抱着。”
“喜欢被人看着。”
林窈吓得浑身一抖。
不、不是的……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了。
他果然什么都看见了。
她哭着解释，眼眶里全是泪，听出了时煜的言外之意。
他在说的，分明是她被贺厌抱着跑了大半个校园的事。
“宝宝还被多少人这样抱过？”
“我不在的时候，和他们玩得开心么……什么时候外面的酒楼也成了学校的食堂，嗯？”
时煜的齿重重地咬在她皙白纤细的脖子上。
“既然这么喜欢在外面玩，就让这里的监控也看看你是怎么被欺负的好不好。”
他故意说这些吓唬她的话。
惹得怀里的小姑娘吓得一哆嗦，掛在他身上無助地跟着悶哼着抖了抖。
好多好多的眼泪从她泛酸的眼眶里涌了出来。
林窈慌得不知该怎么解释，或者说，她现在根本分不出心神去解释。
她抬起朦胧的泪眼，看到了时煜身后角落的那个电梯监控器。
一想到他们现在的举动，会被监控器另一边的人看到，林窈就羞得渾身無力，泛起粉色的紅。
她整个人都是软的，除了记得用两只手无力地攀着他的肩，怕自己掉下去，便再分不出一点力。
时煜每重重地落下一个吻，她的心就跟着烫一下。
那些吻落在她眼睑、鼻尖、唇瓣、脖颈往下……电梯从地库直达顶楼，不算很长的时间，但林窈却觉得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叮咚——
电梯到达顶楼的声音。
林窈这才从羞怯恍惚中，抬起那双已经迷蒙哭红的眼。
金色的灯光照亮纤尘不染的电梯内壁，整座电梯都和这栋公寓豪华的格调基底相同。
金灿灿的电梯门上，照映出少女挂着泪痕的哭红的小脸，还有那张被吻到無法閉合的微微腫脹嫣紅的唇。
电梯门慢慢打开，顶楼的豪华公寓出现在她眼前。
明明知道这时候被时煜带回公寓，大概讨不了好，但小姑娘心里却只来得及掠过庆幸。
“时煜，回、回家……”她扯着他那件几乎被她眼泪沾湿的黑色衬衣，仰头求他，“我们快进去……”
怎么也比在电梯里好。
年轻男人垂下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幽沉发亮的瞳仁盯着她娇艳无辜的小脸。
“宝宝，是你说的。”他哑声说。
林窈鼻腔里哼出好软声音，紧紧抓住他的手臂。
“嗯。”
她自投罗网。
……
时煜没有告诉林窈的是。
那部从地下车库直达顶楼的电梯，只单独供住顶楼住户使用。
而电梯里的监控，他早已提前切断，所有数据，只会传输至他的手机。
……
……
公寓今晚没人。
却灯火通明，仿佛在等待着主人的回归。
落地窗前，豪华卧室中央大丨床丨上，一片凌乱。
少女被放在质量极好的床铺之上，渾身泛著粉就像一只煮熟的蝦，小嘴里呜呜咽咽个不停，两只手都抵在男人宽阔的肩头。
时煜、时煜我知道错了……
我保证再也不撒谎骗你……
真的……
她哭得好伤心好伤心，又撒娇又耍赖，什么招数都快用尽了。
却好像对他无用。
两只长臂撑在她脸侧的男人，微微低垂的眼冷静到极致地盯着她哭红的小脸。
那双眼乍一看是一望无际的冰冷幽沉，但仔细一看，墨色浓郁的底色下全是瘋一般的熾熱灼燙。
“来不及了宝宝。”
他修长的手指，探入她微腫的唇瓣，轻轻攪動。
林窈被迫随着他的动作张开小嘴，感觉到他的动作，好像带着某种规律的抽查。
她脸都红了，蛇尖不受控地被他勾起，氵聿氵夜无助可怜地顺着他的手指溢出。
“我说过的，以后不许别人那样看你。”
林窈眼底涌出泪，小臉早已潮紅一片。
模糊中想起这句话，好像是上次顾西洲来家里送礼后，他在她耳边說的。
“不许看，自然不许碰……所以，那个人碰过你哪里。”
修长的手指捏着她下巴上的软肉，顺着月要线往下，最终停留在她的……
小姑娘逐渐失焦的眼瞳，盯着时煜那张悬停在自己眼前的、过分漂亮冰冷的脸，突然间失神地颤了颤。
一种好古怪陌生的失重感，忽然从她的身體里涌出来。
唔……
她两只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控制不住地嚶嗯著，难抑地咬上他的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