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上的照片被宋书昀放大了递到贵公子眼前。
贺厌手臂斜靠在沙发上, 抬眸漫不经心的一眼。
屏幕上女孩侧影的轮廓，窈窕、纤细、柔软。
肌肤雪白细腻, 露在布料外的肌肤每一寸都写着无声诱惑。
尤其是那张脸，浓密纤细的睫羽微微阖动，睫毛下那双眼晶莹水润无辜的颤着，一看就是还没被世俗恶意沾染过的，透着不谙世事的纯。
让人看了就很想把她染坏。
难怪宋书昀这种见惯了世面的，也会被一张照片吊足胃口。
只是可惜了，这种科技加成和后期PS过的图, 他见过不少。
尤其是这种还会发到社交网络上的，谁知道是不是刻意策划, 专门挑了角度, 故作松弛不经意拍下的这种其实设计精密的照片。
毕竟, 这年头社交网络发达, 靠着一张看似清纯不刻意的照片上位的网红, 比比皆是。
看起来的清纯、不谙世事，恐怕背后比谁都心机深沉。
贺厌目光只在女孩脸上停留了一秒, 就不耐地移开, 落到照片上年轻男生棱角分明的轮廓上。
比起女孩，他显然更关心男生的身份。
贺厌：“这是裴家那位的……侄子？”
宋书昀表情不自然地僵了一下, 他本来是给贺少看美女的，怎么贺少不关心美女, 反而关心起旁边的男的。
宋书昀有些讪讪地说：“是。就是裴老二后来新娶那个老婆的侄子。他老婆叫沈蓝，小地方出来的。听说裴家老二很宠这个新老婆了, 什么都听她的。这个女人仗着背后有裴家撑腰, 这几年在京市见了咱们哥几个, 都不爱搭理的。也不知道谁给她的勇气。还学人开公司搞什么网红带货, 搞得红红火火，赚了不少钱。”
贺厌轻轻颔首，表示知道了。
其实熟悉他的人，这时候就能看出，贺少多少是已经烦了宋书昀愚蠢和不自量力。
那个叫沈蓝的女人，就算只是裴家老二的二婚对象。但就凭她嫁的是裴家人，别说不搭理了，就算是不耐烦当场打了宋书昀左脸，他也只有将右脸凑过去求人再多打一耳光的份。
要不是自家老爷子和宋家老爷子那点子交情，让他最近多带着宋书昀些。贺厌现在已经想让人把宋书昀的嘴堵上，扔出鼎燕楼。
贺厌右手按了按眉心，“行了，都入席吧，时家那位待会儿就来了。”
终于算是打断了宋书昀的聒噪。
其他几位常跟在贺厌身边的朋友，这时候自然感觉到贺厌的兴致不高了。估摸着，今天这场聚餐如若不是为了时家那位长孙准备的，大概贺厌这时候已经扫兴地拂袖离开。
毕竟，这位可是目下无尘的主。
看似温柔多情好说话，实则比谁的心都冷，凡事只凭心情，若是惹了他谁的面子也不会给。
偏偏宋书昀这种蠢货，确实是个没眼力见的。
见大家都入席落座，宋书昀一颗心却还被刚才照片上的小姑娘勾得死死的。
那么软那么嫩的一个妞，以他多年经验来看，那妞肯定还是个雏。
裴家那个女人的侄子都还先没弄到手的妞，要是被他捷足先登得手了，那就是身体和心理上的双倍的爽了。
宋书昀越想越兴奋，就跟中了邪似的，拿着照片又凑到贺厌身旁：“贺少，你再看看这小妞，听说还是你们学校的学妹。要是哪天方便你帮我把人约出来，嘿嘿，我抢在裴家那个侄子前面，把这小妞给办……”
一杯红酒，照着宋书昀那张舔着笑的狗脸就泼了出去。
“贺、贺少……！！！”
被泼了一脸红酒的宋书昀瞠目结舌愣在当场。
他手里还拿着那张放大了的林窈的照片，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看着上首的尊贵男子。
贺厌漂亮的桃花眼垂下，掩下眸底一瞬间泛起的不耐，将那只空掉的高脚杯扔在桌上。
铛的一声。
玻璃撞在桌面的声音。
砸得在场众人和宋书昀的心都瞬间提了起来。
尤其是宋书昀，刚才还色迷心窍的脑子这时候突然清醒过来。
“哈、哈……我、我没事……我没事……”
宋书昀尴尬的笑起来，连忙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那个，我……我出去收拾一下，哈哈、哈哈哈……贺少你们先吃、先吃。”
贺厌没有当场翻脸，只是红酒泼在宋书昀脸上让他闭嘴，已经算是给宋家面子。
否认，要是他脾气耗尽真不给面子当场说出什么话来，那就不止是往宋书昀脸上泼一杯红酒那么简单了。
毕竟，红酒泼出去，还能说是手滑了，不小心的，将来有人提起这件事宋书昀还能为自己辩解几句。
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包房里像小丑一样的人终于下去，贺厌没事人一样让经理上菜，不需要在意这一场小插曲。
刚好经理带着侍应进来清理桌面，顺便跟贺厌说了楼下乔歆也来的事。
“她要上来？”贺厌没什么表情，反正乔歆从小就跟他一起长大，他小叔宠着，他也没办法，“行吧，跟她说时家的长孙已经到楼下了，要看就快一点。”
经理：“是。”
……
……
楼下包房，四个女生已经快把一桌菜吃完了。
鼎燕楼不愧是京市有名的高档酒楼，出品的菜肴不但排盘精致，做法也特别的讲究。
林窈前18年的人生，大多数时候都在夏听南眼皮子底下吃着健康餐。
这才刚下飞机到京市正式的第一餐，竟然就吃到这么多美味。
说真的，这一瞬间，什么时煜、官配CP、将来会分手、故事线都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觉得乔歆才是她最喜欢的人，哦不，吃饱了后会默默帮她剥虾的许冬儿，还有会把甜点喂到她嘴巴里的蒋玲玲，也是她最喜欢的人。
这时候，乔歆正好去洗手间了。
侍应进来，把餐盘收拾干净，送上了餐后甜点和饮品。
“林窈……你，你真不喝啊，这个桂花酒酿好好喝哦……我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蒋玲玲拿起桌上的桂花酒酿喝了一口，惊艳的表情。
她连忙又拿了杯递到林窈面前。
好香好香的桂花掺着酒酿的味道扑鼻而来。
刚才上菜的侍者说，这是他们鼎燕楼的招牌。每年八月的时候收集的桂花，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会最后上市一批桂花做的各种点心和酒品，之后就没有了。
这瓶桂花酒酿就是招牌之一。
“蒋玲玲，你就别馋我了，我沾不了酒精的。”林窈馋得眼都快红了。
她就是又菜又爱喝。
闻着那好香好香的桂花味，她都快馋哭了。
可林窈甚至自己是沾一点酒就倒的体质，喝米酒都会迷糊撞玻璃的人，只能眼巴巴看着了。
“林窈，这个你应该可以喝的，我也不会喝酒，但是喝了两杯其实没什么感觉。”许冬儿拿着杯子，小口小口抿着，得出结论。
虽说是桂花酒酿，但其实酒味很淡，几乎比米酒还淡，并没有任何让人不适的感觉。
“真的？”林窈本来心就痒痒的，听许冬儿这么说，就更心动了。
毕竟许冬儿也说她不会喝酒了，但喝了两杯都没事。
蒋玲玲：“真的，这个甜甜的只有桂花味，就像饮料一样，鼎燕楼每年就这一季度有卖，你错过就太可惜了。”
也是。
林窈实在忍不住诱惑，拿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
馥郁的桂花香气夹杂着清甜酒酿的味道就瞬间充斥了口腔，就像是花蜜一样，带着丰富层次的酒酿味道从舌尖一直到喉咙最后滑落进了食道。
好好喝啊。
林窈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一口两口，接连下去，一小杯都被她喝光了。
蒋玲玲：“是不是，不上头的？”
许冬儿：“你感觉怎么样，没醉吧？”
林窈坐着等了会儿，除了满嘴香馥的桂花和酒酿的气味，其他的，倒没有任何不适。
就连脸都没红。
“不上头，没醉。”她好高兴啊。
不愧是鼎燕楼，高级地方的酒酿做得真好啊，她喝了一杯居然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林窈心头意动，忍不住又给自己倒了两小杯。
呜呜，好感动，真好喝。
正在这时，乔歆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桌上几乎只剩下小半瓶的桂花酒酿，和抱着酒杯正在小口抿着的三人。
乔歆惊讶表情：“你们……你们喝了多少？”
这鼎燕楼的桂花酒酿，看似度数不高、甜美可口，但其实后劲儿极强。
刚喝下去不上头，等过一会儿，说不定就会上头难耐了。
“放心放心。”蒋玲玲以为乔歆是怕没给她留，“我们专门给你留了的，这些都是你的。”
乔歆：“……”
算了，既然大家都喝了这么多，今晚干脆就在这开间房休息吧。
也懒得回寝室了。
乔歆叫经理来签单，顺便给她们开间大套房。
她怕把三人吓着，就直说今晚懒得回学校了，不如就在这里住下。
鼎燕楼专门有一层楼，是用来接待贵宾留宿的。
听说能住鼎燕楼，蒋玲玲自然是最高兴的。
反正今天还不算正式开学，也没人查寝，几个女生便决定今晚睡一间房，好好交流感情。
经理：“对了，乔小姐，刚才贺少说时家长孙已经到了，想见对方的话，让你现在就过去。”
“是吗？首富家那位见不得人的长孙，这么快就到了？”乔歆眼一亮，饶有兴味。
“乓——”
林窈手里的酒杯掉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蒋玲玲忙拉开她：“哎呀，林窈你没事吧？”
许冬儿拿起毛巾给她擦手：“快擦擦……”
乔歆回头发现林窈手里的杯子砸在桌上裂开了缝，桂花酒酿都打翻了，溢出满屋香气。
她也连忙担心地过去查看林窈的情况。
林窈：“我没事，就是手滑了……”
小姑娘眼眶好像瞬间红了，像被吓的，失魂落魄的。
乔歆以为她是担心：“没事，不就打碎一个酒杯嘛，不碍事的，你别怕。”
林窈咬着唇，没开口。
乔歆仔细看了看，见她确实没事，才说：“对了，我让经理先带你们去楼上房间，我要去另外的包房见个朋友。”
“是你刚才说的首富长孙吗？”
林窈脱口而出。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心里拼命地告诉自己不要问不要问，或许只是巧合，不一定是时煜。不可能会那么巧，时煜也在这。
可是‘首富长孙’那四个字却那么刺耳，就像一根无形的刺扎在心上。
刚才和室友们嬉笑吃喝时的畅快轻松，好不容易才抛到脑后的那些心疼的感觉，又倏地上来。
林窈以为自己可以很洒脱的。
原来她不可以。
“啊？原来你也知道那个首富长孙啊？”乔歆瞬间就乐了，“也对，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搞的神秘死了，我跟你们说我厌哥哥……唉，也算得上是哥吧，就是贺厌你们知道吧？咱们学校商学院鼎鼎有名的风云人物。他在上面请客，请的就是那个首富长孙。”
乔歆：“我倒想看看，那个首富长孙弄得神神秘秘的，就是不愿意出来见人，到底长什么样。我猜啊，他肯定是长得很丑、像个猪头猥琐男，要不然就是很挫很挫，时家才让他在公众面前露面。”
“他才不像猪头。”林窈很轻很轻的声音。
“什么？”乔歆没听清，“唉算了，管他什么样，反正我厌哥哥让我快点上去，省得待会儿看不见。你们要不要去，我带你们一起上去？”
蒋玲玲和许冬儿一听什么首富、什么贺厌，人都傻了。
就算是最喜欢八卦的蒋玲玲，也首富和贺厌这两个名字代表了什么。
她是喜欢吃瓜，但还脸皮厚到，凑到那种大人物面前。
两人都摇头：“不了不了，我们还是先上去，在套房等你。”
“好吧。”乔歆有点恹恹的，她还以为，可以带小姐妹们一起吃瓜呢。
谁知，她才刚叹气，就听到另外一个柔柔软软的声音说。
林窈：“……我去。”
乔歆倏地打了鸡血：“好啊！走，我带你去！”
*
顶楼贵宾包房外，经理毕恭毕敬为乔歆和林窈引路。
经理：“贵宾已经到了，正和贺少在里面谈事，乔小姐您稍等一下。”
乔歆点点头，她就算平时在贺厌面前嚣张惯了，但也知道这时候贺厌和时家的长孙约见应该是有正事。
她冒冒失失闯进去，怕是不好。
而她身后，林窈右手紧紧地掐着左手掌心。
一双湿漉漉的眼，一错不错地盯着眼前紧紧掩着的门。
她大概已经猜到，一墙之隔，当门打开以后会看到什么。
纵使她不愿意相信，也改变不了即将面对的事实。
如果真的见到了时煜，她该说些什么好。
是假装根本不认识他，还是假装什么事都没有的跟他正常的打招呼问好，然后说一句‘好久不见’。
想到这，小姑娘单薄的肩又颤了颤，腿忍不住发软。
眼眶更红了。
“叩叩——”
两声礼貌地敲门声后。
林窈听到包房内，传来一道陌生又磁性的声音。
“请来吧。”
还好，不是时煜的声音。
下一秒，包房门在她眼前一点点打开。
门缝逐渐拉宽。
林窈几乎是第一眼，就在那一桌形色各异的公子哥里，看到了那一抹颀长挺拔的身影
是时煜。
真的就是他。
但又好像不是。
林窈第一眼看到他的感觉就是陌生。
从前熟悉的属于少年青涩冷静，好像都已他眼角眉梢褪去。
他身上一丝不苟的手工定制黑色西装，头发好像比她记忆里短了不少，肤色也更加冷白，看得出是养尊处优了。黑发梳了上去，整个人透出一股陌生冷漠的疏离感。
但更让林窈感到陌生的，是时煜看人的眼神。
她从没见过时煜那样的眼神。
就好像高高在上、目光所及皆被视为蝼蚁，他就像是一尊没有感情没有慈悲的神，根本不在意他的信徒有何所求。
林窈忽然发觉，当初她在高中时她觉得那么讨厌的、就喜欢故作清高、冷眼旁观的那个时煜，其实哪里讨厌了。
她现在更想那个时煜了。
“乔小姐，里面谈完了，你可以进去了。”经理的声音打断林窈几乎凝固的思绪。
乔歆：“走吧，林窈，我们进去。”
“等一下。”她拉住乔歆的手。
“我……”林窈喉咙卡住了，血液从四肢百骸让脑袋里涌，她觉得呼吸都困难，好不容易才稳住声音，“我……我突然不想进去了，要不然……我还是在外面等你……”
“可是……”
乔歆看到林窈发红的眼，以为她是胆怯了，便也不劝。
“行，那你在这等我，我进去看一眼就出来。”
林窈咬唇点头。
然后就看着那道厚重大门，一点一点在她眼前关上。
再一次将她和时煜之间的距离隔绝。
……
……
林窈没有等乔歆。
她怎么可能等呢。
万一乔歆出来，时煜也跟着出来，她根本没有做好该如何面对他的心理准备。
就是认怂了。
林窈气得想哭。
她怎么那么怂。
明明错的不是她，故意冷落不见的人也不是她，说话不算数的人也不是她。
可是她却落跑了。
红着眼出了鼎燕楼，一股热风吹来，林窈才突然觉得脑子不对劲儿。
她头好像有些重，脚步有些软。
林窈拿出手机，想找辆车。
“妹妹……”忽然这时，身后传来一个猥琐的声音，“你是林窈妹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