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泠鸢觉得,能做到太守这样的职位的,应该没有真正的笨蛋。
那么强太守的所言所行,肯定都有他的用意。
他这样的挑衅,是觉得郑家不会因此而对他做什么,还是盼望着郑家真的对他做点什么?
叶泠鸢知道的信息不够多,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
但这并不妨碍她笑着插嘴:
“强太守说的也有道理。我小时候,被大孩子欺负,打不过的时候只能忍着,后来学了武功,他不欺负我,我却要找他麻烦。”
“所以有时候不是不想动手,只是因为考虑到各种因素,发现动手之后要么是失败,要么就是比失败更加难以收场。所以只能忍了。”
强太守倒是回头瞄了叶泠鸢一眼,不知道这个身份不明的年轻人怎么会有这样的胆量给自己搭台子。
但是既然这个人敢搭台,他就敢顺着梯子上!
强太守黑着脸:
“所以郑公子你说的铸刀、还要不断地铸造新刀,就是为了等到有一天,能够主动去找那个逼迫你铸刀的人的
麻烦?”
郑崇让黑着脸,这样的话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的。
“强太守,韩公子,你们两位一唱一和,是想要给郑家戴上什么帽子?逼迫郑家承认什么?”
他冷笑了一声,声音里满是不屑,“怕只怕要真的如了你们两位的愿,首先害怕、承担不起的就是你们两位啊!”
郑崇让话语里的威胁隐隐若现。
郑家这么大的体量,就算是被扣上造反的帽子又怎么样?当有人怀疑你造反的时候,你最好真的有造反的能力!
大梁有那个能耐对郑家做什么?
它若是敢动手,其他三家不用联络,都会在背后给大梁扯后腿。
到时候崩塌的只会是朝廷,而不是郑家!
真的若是郑家想要挥刀,第一个杀的就是这个黑脸的老家伙!
到时候整个大河以南,都会被卷入兵戈战火之中,难道这就是朝廷想要的?黑倔头如此苦苦相逼,就没想过,如果事态扩大,朝廷能承担得起吗?
叶泠鸢可不管事态会不会扩大。
她哈哈一声,
笑得十分响亮:“崇让你这话说得可就小家子气了,堂堂荆襄郑家,千年世家之一,当初距离大梁之主也不过是一步之遥。”
“如今延续千载,底蕴深厚,早已经是天下之人众所周知的庞然大物,藏是不可能藏的住的。”
“到了这个程度,别说我一个平民百姓无法逼迫郑家,就算是襄阳太守,在郑家面前也不过是个小小蝼蚁……”
叶泠鸢没有看强太守的脸色,反正他的脸已经够黑了,再黑几分也看不出来什么。
“我们能对郑家做什么?崇让啊,你真是太小看自己家了。”
叶泠鸢老气横秋地摇着头,仿佛是看到什么不长进的后辈一样,还叹了口气。
这可把郑崇让恶心得够呛,刚想说什么,就听见郑通源开口了。
“小友说得对,郑家是个庞然大物,到了这个时候还想藏着,那就是个笑话。”
“倒不如索性站到最前面,让天下人都看清楚,郑家有多大体量,大家好好做个朋友,谁也别耽误谁好好过日子,不
好么?”
郑通源的声音幽幽的,似乎颇有感触。
强太守哼哼了一声:“好好过日子?谁不想好好过日子?可是就有些人,看不得老百姓好好过日子!”
叶泠鸢挑了挑眉,这句话,好像就指向有点明显了。
是郑家做了什么,让襄阳太守如此义愤填膺,在郑家新船下水的好日子,处处找麻烦,甚至还有几分完全不怕撕破脸的狠劲?
强太守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是强硬,但不是傻子。
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点到即止。
在这荆襄之地,郑家的力量无人能敌,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襄阳太守——想到这里,强太守忍不住看了叶泠鸢一眼,想起刚才这个年轻人就是这么说他的——就算是真的死了,朝廷也很难为他做点什么。
郑崇让在郑通源的儿子当中虽然不怎么出色,但是刚才说的话也没错,他们要是过了线,确实承担不起被郑家反噬的后果。
见他不再说话,郑通源举了举手,示意下面的人开始。
盛夏的早晨,
山丘上虽然有风,却感觉不到什么凉意。
尤其是一堆人站在一起,边上还有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围成一圈,看着就觉得透不过气来。
不过山下也不好多少,往山丘上来的道路两边,站满了郑家的族人。
凡是能跟到这里参加新船下水仪式的,在郑家已经是很有身份了。
山丘最下方,郑家的私兵直接戒严,方圆十里之内,根本不允许任何人出入。
只是看着这些场景,叶泠鸢就能明白郑家在襄阳意味着什么了。
强太守虽然说话很冲,但是有些地方仍旧是不敢直说。
叶泠鸢也能想到他没有说出来的是什么——襄阳的百姓,如今已经是郑家的百姓,被郑家操控生死,强太守不过是一个摆在表面上的傀儡。
她相信在四大世家的地盘里,这种情况很常见。
如果大梁皇帝不是昏君蠢货的话,选拔官员派到四大世家地盘中的时候,一定会精心挑选。
而这些官员中,总还会有一部分想要有所作为。
这矛盾可不就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