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杨县令一见面,没有寒暄,也没有跟赵管事和叶泠鸢认识一下的意思,直接就拔刀出鞘,指向了图捕头。
虽然图捕头现在名义上是六扇门的银章捕头,归刑部和大理寺管辖,但是事实上,因为六扇门是新生事物,很多手续和规章制度还都不是太完善,所以也并没有人给出严格的界定,规定各州县的捕头就不受当地行政长官管了。
六扇门强势的时候,图捕头敢跟杨县令对着干,只要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但是现在六扇门寂然无声,前途未卜的时候,如果图捕头还敢顶撞杨县令,杨县令就会立刻调动福堤县的一百多士兵和县衙的人手,当场把他拿下。
等落到了杨县令手里,那就是想怎么炮制图捕头怎么炮制,要什么口供有什么口供。
这些,对于图捕头这个老油条来说,都是了然于胸的事情。
所以图捕头不得不虚与委蛇,表现出对杨县令的尊重:“大人,这个案子有些蹊跷,目前还在查,不过我们已经有了一些重要发现……”
杨县令刚刚三
十出头,相貌清秀,仪态是标准的世家公子模样,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都好像是用刻度尺量过一样。
但是他的眼神,让叶泠鸢感觉很不舒服。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图捕头和赵管事说的那些话,让叶泠鸢对他的印象有些先入为主,总觉得他有些变态的爱好。
所以就觉得杨县令的眼神都有些不正常了。
杨县令一听,直接就打断了图捕头的话,沉着脸喝问:“这可是游龙号!是荆襄郑家的游龙号!”
他背着手在甲板上走动。
中午时分,正是最热的时候,外面根本没有几个人,就连值守的护卫也都躲在船舱口的阴影里不肯出来。
杨县令白皙的脸被晒得通红,汗水从整齐的鬓角往下流淌。
赵管事连忙上前:“杨大人,请到房间里叙话。”
杨县令瞥了赵管事一眼,跟着他往二层楼梯上走:“赵管事,本官素来以为你是个聪明的,没想到你竟然能犯下这样的大错!”
“虽然游龙号是租给你们使用,可是外面的人哪里知道?还不个个都以为这是郑
家的产业?这些客人花费数十两银子来乘坐,不就是觉得有郑家的庇护,会一路平安?”
“你却连客人都保护不了,让无辜者惨死,这要是传了出去,对郑家的名声是多大的伤害,你可知道?”
“本官已经写好了书信,向郑世叔禀明此事,到时候你该怎么向郑世叔交代,你且好好想想吧。”
杨县令说完话,正好天字一号房也到了。
赵管事苦着脸请他入内。
一进去,房间里冰凉的气息就扑面而来,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舒爽地长吸了口气。
靠墙那座巨大的冰山旁,正有两个侍女摇着扇子,把袅袅生气的白色雾气轻柔地扇动起来,吹向房间的各个方向。
杨县令满身大汗一下子就下去了大半。
他当仁不让地坐在了最中间的主位上,亦步亦趋跟着他的小个子站在他背后,一叠声地催促侍女去斟茶倒水:“真是没有点眼力见,我家太爷都来了,你们还杵在那里等什么?”
赵管事对跟进来的两个侍女点了点头,没有跟这个杨县令跟前最大的狗腿子王
家旺计较。
房间总共也就四把椅子,正好杨县令、图捕头、赵管事和叶泠鸢一人一个位子。
王家旺长着一双三角眼,典型的小人长相,但是他本人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反而好像还故意在突出自己的这个特色。
这样的人一看就是个小人,但是叶泠鸢以前曾经听某位政坛大佬闲聊时说过,上位者最关键要会用人,用君子也用小人。
君子有君子的用途,小人有小人的用法。
学会把人放在合适的位置,是上位者必修的一门课程。
现在看来,杨县令也是这种理论的支持者,他对王家旺这个小人并没有什么排斥的表现。
哪怕刚才王家旺呵斥侍女的做派显得粗鲁又没有格调,杨县令也没有表露出一点儿不悦。
赵管事坐在一边,脸色阴沉沉的,这次是真的不高兴。
杨县令刚才说的话,可不是简单的敲打,简直都能算得上是威胁了。
赵管事无法确定杨县令是不是真的有这种能力,能跟郑家家主说上话。
要是真的,那收拾赵管事实在是轻而易举
,不过是解除游龙号的租约而已,就能立刻把赵管事打回原形。
但是赵管事不敢赌。
杨县令这是逼着赵管事,不许插手他和图捕头之间的争斗。
就是这么一见面的功夫,杨县令已经指责了图捕头办案不力,废掉了赵管事对图捕头的助力。
叶泠鸢不得不承认,这个疑似变态的杨县令,并不是个废物。
接下来,不等赵管事和图捕头开口,叶泠鸢就主动自我介绍了自己现在的身份。
要是让图捕头开口,那在杨县令眼里,肯定会把叶泠鸢身上盖上图捕头同党的印章。
“在下韩飞,京城人士,去往襄阳游玩。游龙号上发生的命案,我有些想法,提供给图捕头供他参考,不想在这里遇到县令大人。”
“福堤县上下如此认真勤勉,想来托赖县令大人和图捕头的福,这个案子也很快就会告破。”
叶泠鸢把自己摘得很干净,她可根本没有利益在其中。
伸手拉那两个小姑娘一把纯粹是路见不平,她自己也不是做不到,犯不着为了这个卷到这摊子浑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