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兰亭侯是个讲究人,不会直接对儿媳妇发脾气。
而且,儿媳妇为韩家开枝散叶,又把这偌大的侯府,这么多孙子重孙子,管得井井有条,对韩家有大功。
兰亭侯给了儿子一拐杖:“你看看你这个样子,胖得跟头猪似的!老子这一辈子辛辛苦苦挣来的家业,落到你手里算是完蛋了!”
“要不是当初你娘给你挑了个好媳妇,我看你啊,过不了多久就得出门讨饭了!”
“正好,当初老子的那个破碗还在,留给你用!”
兰亭侯世子莫名其妙地被打被骂,脸上十分委屈:“爹,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别指桑骂槐的行不行?”
“就是上次提亲的事情,那也怪不到咱们头上啊,是女方太轻狂……”
闻声,兰亭侯勃然大怒,一拐杖就把比他宽两三圈的儿子打得跪在了地上。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评论人家公主了!你是真轻狂!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当初你老子也就是个要饭的臭乞丐!要不是凤陵阁收留,你老子早就不知道死在那个臭水沟里了,哪里还会有你,还会有你们这富贵的日子
!”
“帝师大人的恩德,韩家世世代代都不能忘记!”
“老子说过多少次,哪怕是老子死了,祠堂要是有神鸟降临,红光弥漫,你们爬都要爬过去接旨,听从帝师大人的吩咐!”
“敢情你们平时答应的都是假的,都是在糊弄老子!我打死你这个混账,王八羔子!”
兰亭侯世子跪在地上,连声认错,生怕老爹这老胳膊老腿出点什么意外。
吕老夫人也赶忙跪在了丈夫身边,暗中却使眼色给心腹,让她赶快去把自己儿子叫过来。
兰亭侯最喜欢这个嫡孙,以及嫡孙膝下的三岁重孙,让他们过来哄哄老头子,免得一气之下身体受不了出什么问题。
兰亭侯又打了儿子几下,喘气就有点粗了。侍奉他的老兵上前扶着他,在边上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还给他端了一碗温热的茶水。
老兰亭侯休息了好大会儿,才缓过气来,脸上的恼色却不曾退去,“你们啊,是对凤陵阁主、帝师大人太不了解了!”
他语气放缓,但其中的压迫力却比刚才骂人的时候增加了好几倍,“我跟你们说,你们也不会懂,但
是,你们记住,维持与凤陵阁主的良好友善关系,才是韩家长久存世之道。”
“这是我最后一次说这种话,反正我已经半条腿迈进棺材了,等以后我眼睛一闭,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也管不了了。”
兰亭侯世子眼泪都出来了,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爹,你别这么说,都是儿子蠢笨无能,让您如此高龄还要为子孙操心,是儿子不孝!”
世子夫人也只能跟着磕头:“爹,您这么说,可是折煞儿子媳妇了!”
“祖祖,祖祖……”
清脆的童声打破了这沉重的气氛,锦衣小童迈动两条短腿,跨过高高的门槛,伸开两条短短的手臂,向着兰亭侯扑了过去。
兰亭侯顿时喜笑颜开,弯下腰一把就把他抱了起来:“哎呀,祖祖的宝贝儿来了啊,让祖祖看看,宝贝儿有没有长高长胖啊。”
说着,兰亭侯就把小童抛了起来。
他随手一扔,一团火光从空中冒出,围着小童旋转飞舞起来。
刚刚跨进门的一对青年男女中,女子忍不住低声惊叫了一声:“小心些!”
小童却在空中咯咯直笑,落下来
被兰亭侯接住的时候,还扭着身子叫:“祖祖,还要,还要!”
女子脸色微变,连忙加快步伐:“全哥儿,不许淘气,别累坏了曾祖父!”
兰亭侯看了孙媳妇一眼,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什么,顿时有些意兴阑珊。
他放开手,拍了拍曾孙子的脑袋:“去吧,去你娘那儿。”
世子的儿子和媳妇,看见父母都跪在地上,也不敢站着,直接跪了下来。
只有年方三岁的小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睁大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噔噔噔地跑过去,拽着世子的胳膊,“祖父,你起来呀,起来玩。”
兰亭侯摆了摆手:“别跟老子耍花样,都起来吧,这兰亭侯府以后就是你们的,正好今天碰巧了,那我就说几句。”
“我从一个差点饿死冻死的乞丐,到大梁风光富贵的兰亭侯,都是阁主大人的恩赐。这份恩情,就算是用我的性命去还,也还不清。”
“我以前总是叮嘱你们,就算是我死了,你们也要继续听从阁主大人的吩咐,但是现在看来,你们并没有真的把这些话当回事,那我也不多说了。”
“这
次我只说一句,阁主大人看上了宝华公主,你们可以不当回事,但是谁敢对宝华公主不敬,谁敢对这门亲事不利,我就杀了谁。”
兰亭侯的身躯已经瘦小佝偻,比儿子孙子都矮了一截。但是,当他说出最后这五个字的时候,平静语气中蕴含的杀意有若实质,让面前的儿孙们心头一颤,脸色发白。
“现在备车,送我去公主府。”兰亭侯拄着拐杖站了起来,“这次,我要亲自上门提亲。”
尽管兰亭侯世子等人都十分担心,不想让其折腾,却阻拦不住。
“你们两个在府里守着,有什么事情就拿个主意。”
吕老夫人脸上有些发烫,兰亭侯给她面子,没有骂她一句。但事实就是,上次她去提亲没有成功,才会让公公以八十高龄的身躯亲自出马。
这次她要和丈夫一起陪在公公身边,照顾好公公的身体——至少,如果叶泠鸢还像上次那样大放狂言,一定不能让公公生气,气坏了身子。
世子与兰亭侯同乘,吕老夫人独自乘坐一辆马车,陪了她几十年的陪嫁嬷嬷坐在对面。
吕老夫人心中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