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门口比往日要更严很多,一路过来他们更清楚时疫凶猛,路引送上去,一盏茶的工夫才放行。
进了京城。
晏修然和晏修屹邀请沈竹君到家里。
沈竹君婉拒:“你们兄弟二人明日去沈府,再说京城的事如何安排吧。”
他怎么可能再等晏家的门,他别说见到晏景之了,这些年一想到晏景之,都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自己的妹妹知书达理,娴静温柔,竟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了,这成了沈竹君这辈子都解不开的心结了。
晏修然兄弟二人送沈竹君到沈府,看到隔壁的武元侯府,兄弟二人神情复杂的离开。
到了家门口,晏修然突然说了句:“让三弟跟我们一起走吧,分府另住。”
“好。”晏修屹连连点头,这是自己年前离开的时候就跟大哥提过的,不过大哥一直都没答应。
上前敲门,良久才听到脚步声,周嬷嬷打开门看着门外站着的晏修然和晏修屹,顿时懵了。
“嬷嬷,父亲可下衙了?”晏修然说着迈步就要进门。
周嬷嬷赶紧拦住了他,把心一横:“晏大公子,这里如今是赵家了。”
“什么意思?”晏修屹脸色一沉。
周嬷嬷还不等说话,香草走了出来。
晏修然和晏修屹认得香草,但香草盘着妇人髻,兄弟二人一头雾水,香草是晏欢的陪嫁丫环,难道被开了脸,抬了姨娘?就算是这样,晏家就是晏家,怎么也不能是赵家啊。
“嬷嬷,快请两位公子入内。”香草说。
周嬷嬷面露难色。
香草脸色一沉:“没听见?”
“是,夫人。”周嬷嬷赶紧让开。
这一声夫人让晏修然和晏修屹有了不好的预感,两个人进门发现明明是自己的家,可处处都不一样了。
香草亲自给二人奉茶后落座:“二位公子离京半年,京中发生了诸多变故,香草今日能见到二位公子,当如实告知。”
晏修然和晏修屹认真点头。
香草便从二人离京开始,一板一眼的把所有事情都学了一遍,晏修然和晏修屹如遭雷击,只半年光景啊,父亲被罢官,三弟没有会试也就罢了,竟不知所踪!晏欢不是亲妹妹,桃郎和周氏的龌龊事闹得人尽皆知,如今父亲不知所踪,父亲还有外室,外室子得了探花,这些事随便拿出来一件都能让兄弟二人发疯,可如今一股脑都发生了,他们反倒平静的没有什么情绪了。
好半天,晏修屹才问:“晏姝呢?”
“小姐在侯府里也不容易。”香草把晏姝这半年来经历的事情也说了一遍,因救命之恩,香草说的自然都是好话。
晏修然和晏修屹浑浑噩噩的起身告辞,在出门的时候遇到了回来的赵承煜,赵承煜根本没搭理二人,而是牵着香草的手回去,叮嘱道:“你还招待他们作甚?一群废物,烂泥扶不上墙。”
“二爷,怎么说也是妾的旧主,也算是尽了主仆情谊。”香草柔声说。
大门缓缓的关上了。
在晏修然和晏修屹的心里,关上的哪里是一扇门,是轰然倒塌的家。
“大哥。”晏修屹眼圈通红,强忍着眼泪。
晏修然微微摇头:“别哭,我们去投奔舅父吧。”
明明是京城,生于斯长于斯却成了无家可归之人,兄弟二人来到沈府门外,犹豫着上前敲门。
守门的小厮请二人入内。
两个人看着院子里正指挥仆从的陈嬷嬷,像是见到了亲人一般,快步过来:“嬷嬷。”
“大公子,二公子。”陈嬷嬷又惊又喜:“都回来了,好!好!快随老奴过来,这就安排院子。”
晏修然和晏修屹终究是忍不住哽咽了,晏修然问:“嬷嬷,我们刚从那边来,香草说的都是真的吗?”
陈嬷嬷叹了口气:“大公子,那些事情都过去了,你们如今也都能自立门户了,放下吧。”
“可有隐情?”晏修然问。
陈嬷嬷抬头看着晏修然:“大公子,若想要问隐情,老奴去请小姐过来如何?”
“不,不用。”晏修然这个时候哪还有脸见晏姝:“也不用告诉晏姝我们回来了,我们、我们明日就走。”
陈嬷嬷欲言又止。
“舅父呢?”晏修屹问。
陈嬷嬷说:“这里是沈家二小姐的宅子,也就是你们的姨母,舅老爷在厅里呢。”
“我们先去拜访舅父。”晏修然和晏修屹往正厅去。
陈嬷嬷看着兄弟二人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厅里。
晏姝把匣子送到沈竹君的面前:“舅父,外祖母离京之前就说家里会来人到京城,姨母离京的时候叮嘱姝儿等舅父来的时候,好好安顿,姝儿这些日子都盼着您呢,没有准备什么,只有一点儿心意。”
沈竹君笑着打量着晏姝:“姝儿,你外祖母回去后就把京中发生的事都说了,沈家有如此荣光都是姝儿的福分庇护,是舅父该给姝儿准备见面礼,怎么能收姝儿的礼呢?”
晏姝轻声:“这是姝儿替母亲给舅父准备的,能让舅父早日在京中立足。”
提到自己的妹妹,沈竹君脸上的笑容缓缓地收起来了,他沉吟片刻:“姝儿可怪外祖家这么多年对你们兄妹几人不管不问?”
“不怪。”晏姝摇头:“舅父,姝儿深知外祖家的不容易,以前怕极了外祖家的亲人们责怪是姝儿害死了母亲,哪里会怪呢,心里头是害怕的。”
沈竹君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从腰上摘下玉佩:“这是舅父给你的见面礼。”
晏姝已经有一块沈家的玉佩了,虽然款式不同,但作用应该差不多,她笑着说:“舅父,外祖母给了姝儿一块玉佩了,这块玉佩姝儿不能收,不然姝儿可能会成为能撼动沈家半壁江山的人了呢。”
这话一出口,沈竹君笑出声来:“半壁江山大了,不过姝儿放心,当年舅父没能护住你母亲,如今有能力护住你们兄妹几人了。”
晏姝看得出来舅父的心意不假,这非常难得。
“大爷,表少爷过来了。”守仁进门禀报。
沈竹君看了一眼晏姝。
晏姝神色如常,她知道外祖母跟舅父说了很多,但她并不惧见晏修然和晏修屹,更没有听到他们来了,自己回避的道理。
“请进来吧。”沈竹君说。
晏修然和晏修屹进门,一眼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晏姝,兄弟二人都面露尴尬之色。
“妹妹。”晏修屹上前:“我和大哥回来了。”
晏姝打量着晏修屹,他黑了也瘦了,面露疲惫之色,眼底还有未褪尽的红,显然是回去晏家了:“京中宅子随处置办一间,安家吧。”
“嗯。”晏修屹点了点头:“你在京中受苦了。”
晏姝站起身,微微屈膝给晏修屹行了个礼:“二哥,各有各的苦,我们谁都不容易。”
晏修然没说话,心里像是被塞了一团乱草般难受,他知道晏姝是恨他们的,以前觉得晏姝才是最可恨的,如今他都不想原谅自己。
晏修屹尴尬的点头:“好好,都好好的就行,我明日去找三弟回来。”
晏姝抬眸看着晏修屹微微点了点头,转过头对沈竹君说:“舅父,姝儿在四海食府准备了接风宴为舅父接风洗尘,稍后会有人过来接您,姝儿府里还有事,先告辞了。”
“好。”沈竹君点头。
晏姝离开的时候,看都没看晏修然一眼,就在晏修然的眼前,目不斜视的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