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并非世人猜测的那般关系。”傅少衡看着晏姝,眼神真挚诚恳:“相信我。”
晏姝觉得有些可笑,并非傅少衡的解释可笑,而是自己竟会因为提到这句话,心里一阵慌乱,两个人之间硬捆绑的姻缘,自己所求的是掌家之权,是荣华富贵,最瞧不上的便是什么伉俪情深,傅少衡若对自己冷模,反倒会自在,可他偏偏一改之前的态度,试图和自己相处,而自己不抵触?她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拎得清了。
见晏姝低头,傅少衡清了清嗓子,鼓足了勇气拉着晏姝的手到旁边的坐塌前,两个人相对而坐,他吩咐在外面的侍书取来红泥小炉和云雾茶,显然是要长谈。
晏姝没道理拒绝,坐在对面看着他取出来火折子点了银丝炭,放上了卧牛造型的水壶,并且取了茶,煮水烹茶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到底是世家子,即便是武将出身,也不妨碍他的贵气天成。
热茶送到手边,晏姝轻轻颔首。
“甘棠是个很怪异的人。”傅少衡说。
怪异?
晏姝捧着茶盏,这个男人怎么会用怪异二字形容一个女子呢?
“她善医术,且不是白老爷子那种望闻问切的手法,缝合伤口也有独到之处,阵前医官都钦佩,那些医官是长兄医道门培养出来的人,并非见识短浅之辈。”傅少衡说。
晏姝抬头:“还有吗?”
“嗯。”傅少衡说:“她还在红袖楼的时候,给我写过一封信,信里说了侯府即将发生的事,除了没有提到你之外,都应了。”
晏姝心里大惊,甘棠是何许人也?难道一个晏欢还不够?竟又多了个甘棠?
傅少衡见晏姝面露惊讶之色,说:“但也不是准确无误,她说父亲会战死,母亲会病逝,也说太子会被害,我对她非常好奇,能未卜先知的奇人世间少有。”
这简直让晏姝后背发凉了,这哪里是不准?是太准了,上一世的事分毫不差,甘棠,上一世她竟如此在意武元侯府吗?
“世子,她没有提到我?”晏姝为了掩饰心情,问完这一句端起茶盏送到嘴边,浅浅的抿了一口。
傅少衡抬眸凝视着晏姝:“她说,我娶进门的应该是晏欢,而非你。”
全对上了。
晏姝缓缓放下茶盏:“世子,未卜先知的奇人确实少见,但招摇撞骗的神棍比比皆是,甘棠姑娘或许心仪世子,至于她说的那些事,在我看来,人世间的事无不是此消彼长,若是有心人必定能发现,一饮一啄都有迹可循。”
傅少衡赞赏的点了点头。
“在我看来,侯府的事也是因果,而老祖宗教给我们的生存之道,无非是逆天改命,顺势做事可自保,逆流而上可争锋。”晏姝顿了一下,说道:“甘棠姑娘若只是心仪世子,我可抬她进门为姨娘,但进了这个门就要守这个门里的规矩,她若不愿意,我自有手段,除非世子宠她而休我,否则我为主母,不会容许任何人妖言惑心,影响侯府稳定和侯府每个人的前途。”
这义正言辞的模样把傅少衡逗笑了,他看着晏姝认真的模样,问:“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
“哪种人?”晏姝也觉得自己太过凌厉了些,不好意思的垂眸。
“宠妾灭妻不可能,也不会有什么姨娘和妾室,晏姝,我不知道你我是否真能走到白头偕老,但在我懂男女之事那天开始,就发誓娶心仪之人共白头的。”傅少衡看着晏姝低着头的模样,真的在想和她白头偕老的场景了,这样的女子,任何人遇到都会暗自窃喜吧,毕竟对于侯府来说,晏姝能成为最好的主母,也可能是最好的母亲吧。
晏姝紧张的拿起茶盏,傅少衡目光落在空了的茶盏上,饶有兴致的看她把茶盏送到嘴边,茶盏里无茶,那慌乱的模样像是受惊的兔子一般。
“少夫人,晚饭已经准备好了。”李嬷嬷在门外出声。
晏姝放下茶盏:“世子,用饭吧。”
“好。”傅少衡起身,两个人收起了舆图,一起出门往迎晖院来。
李嬷嬷跟在后面,一眼一眼打量傅少衡,这都是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孩子,一言一行都了若指掌,看他走路都会放慢速度陪着少夫人的样子,李嬷嬷眼角没少的笑意就掩饰不住,她想念夫人了,若是夫人看到,一定会很高兴的。
晏姝面前清粥小菜,傅少衡面前鸡汤、笋尖炒肉和一条鱼,不多的量,但足够吃了。
“你吃得如此素?”傅少衡问。
晏姝轻声:“是,好克化,不伤肠胃。”
“侯府还不至于让当家主母勤俭节约到这个程度,传出去还以为我傅少衡养不起妻子呢。”傅少衡说着,把鱼推到晏姝面前:“这也好克化,你比大婚时候瘦了许多,辛苦你为家里上下操劳了。”
晏姝抿了抿唇角,抬头看着傅少衡:“我想请世子帮个忙。”
“去安国寺吧?”傅少衡问。
晏姝点头:“玉英说世子和安国寺住持是忘年交,白老要生花以克时疫,所以可以同去吗?”
“好,明日一早就出发,长兄让我尽快归京,也是为了去安国寺。”傅少衡说。
两个人用饭,傅少衡亲自添了一碗汤放在晏姝手边:“这也好克化,别如此节俭。”
“嗯。”晏姝低头,奉行食不言寝不语。
傅少衡也不多说,两个人用过饭后,自然而然的在院子里遛弯儿消食,虽沉默不语,可这样的相伴,对傅少衡和晏姝来说,都是特别的感觉。
“夜深了,早些睡,明日去安国寺的路途可不近。”傅少衡说。
晏姝微微屈膝:“世子也别晚睡。”
两个人既没有发乎于情,也算不得止乎于礼,傅少衡看着晏姝回去后,迈步往尚贤阁去。
出了迎晖院,迎面见李嬷嬷立在不远处,傅少衡走过去:“嬷嬷是在等我?”
李嬷嬷上前行礼:“世子,老奴想要跟您聊一聊少夫人。”
“好。”傅少衡走在前面,李嬷嬷落后半步跟在后面,二人往尚贤阁来。
在武元侯府里,李嬷嬷是非常得脸的老人,可以说傅少衡这些人都很敬重,尊为长辈的。
李嬷嬷说的晏姝和侍书说的略有不同,从李嬷嬷说的每一件事里,傅少衡对晏姝的了解更深刻了许多,一个聪慧、睿智又有勇有谋的女子,凭借一己之力让侯府在最艰难的时候熬了过来,更是目光长远的把家里的根基挪到了江南。
“世子,少夫人是难得的良配,侯府上下都深受少夫人的恩惠,夫人出征前跟老奴交代过,若世子真心不喜少夫人,也务必要给少夫人敬重,待夫人归来,会把少夫人当做女儿,另觅良缘。”李嬷嬷说。
傅少衡听到这话,哑然失笑。
晏姝进门半年而已,自己反倒成了外人一般,侯府上下但凡能在自己跟前说上话的人,没有不站在晏姝那一边的,单单就这一点,已经足够厉害了。
“母亲竟帮着晏姝,反倒我成了外人。”傅少衡看着李嬷嬷:“嬷嬷也觉得我是那种混不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