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长鹤缓缓地吸了口气:“是长期被下毒,以至于髓空骨酥,越是到了临盆之日,身体越发不济,哪怕足月临盆,也极有可能一尸两命。”
晏姝的眼泪瞬间止住了。
人在怒到极致的时候,没有眼泪,反而彻底平静了。
“祖父,恢复原样吧。”晏姝说。
这件事闹腾不到官府里去,因为年代久远,能作为呈堂证供的人或物都不足以定罪,晏姝心里最后那一丝丝的血脉之情断得干干净净,对于杀母之仇人,晏景之也好,周氏也好,活剥了都不解心头之恨。
夫妻一场,晏景之不仁不义,害了发妻性命,这样的人还配入仕为官?这些年手里并无权柄是好的,否则这样的心性必定是为害一方的祸害!
至于周氏,晏姝亲自封棺填土的时候,已经拿定主意要让她付出一切代价,包括晏欢!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要现世报!
晏欢这几日紧张到坐立不安,赵承煜参加会试后,便再不肯归家,去哪里都不会让人回来告知,更让她心神不宁的是晏修泽下落不明,她私下里用了钱找人打听,也是毫无音讯。
如今会试已过,晏修泽是指望不上了,可现如今赵承煜性情大变,不似刚刚大婚时候那般蜜里调油,打从香草被送走后,赵承煜每次见到自己都难掩厌恶之色,怎么就不一样了呢?
她哪里知道,如今的赵承煜正在照顾香草,虽无香罗软塌,也无雕梁画栋,就在这有些破旧的宅院里,赵承煜怀里靠着的香草正在轻声啜泣。
“我们的孩子尚未成型。”香草捏着赵承煜的衣襟:“那一碗落子汤要了奴的半条命,奴不想死,奴要报仇。”
赵承煜轻轻地拍着香草的背:“你说周氏和晏欢所作所为都是真的?”
“公子,奴怎么会撒谎?奴虽然是伺候庶小姐的丫环,但从不做两舌之人,乱点鸳鸯谱的周氏不是个傻子,她眼里根本瞧不上公子,是想让自己亲生的女儿嫁到侯府去的,奈何庶小姐死活说公子能高中,必定位极人臣,说什么也要嫁过来的。”香草轻轻地叹了口气:“明眼人都看得明白,嫡小姐才是个厉害的,掌家厉害,聪慧过人,打卦算命的先生都说了,嫡小姐是个极旺夫的人。”
赵承煜看着香草:“这就是你要报仇?”
“是,奴是贱命一条,但我的孩子是公子的血脉,害了我们母子二人,在我将死之时又悄悄地扔出府,奴是铁了心要报仇的,公子是奴的仰仗,若公子不帮奴,奴也不强求,公子不如就此回吧。”香草说着,撑着身子离了赵承煜的怀里。
为何要选赵承煜,因香草知道自己和很多女子都不同,床笫之上赵承煜贪恋的,唯有自己才有,而这些恰恰就是赵承煜说的,说什么千人之中未必能有一个,叫九曲通幽格。
虽然香草不太懂,可赵承煜对自己痴迷的厉害,这个香草心里最清楚。
赵承煜已过而立之年,这些年虽说有个小小官职在身,可从不曾放弃过科举入仕,恰恰以前镇国寺的老方丈对自己说过,命中有贵妻,能扶摇直上。
晏欢和晏姝两姐妹,谁能占一个贵字?
那必定是晏姝,嫡出,有本事,若非是命格金贵,武元侯府那颓败之势怎么可能打从她进门之后就止住了?止住了都不算,风月楼之后,四海食府开起来,白神医开的济世诊堂,这些哪一件不是武元侯府的实力?
可这些又哪一件不是晏姝筹谋出来的?
温柔乡,英雄冢。
何况本就贪杯好色的赵承煜,他拉着香草滚到了床榻上,直说要正儿八经娶她过府,若府里不允,就分府另住,哄得香草极尽所能的伺候他。
武元侯府里,晏姝等着朝廷过来买粮种,同时让非花去告诉玉红袖,桃郎的事可以闹起来了。
玉红袖本就是个聪明人,她先让人把桃郎灌醉,这些日子在红袖楼里逍遥快活的账按了手印,等桃郎酒醒后,玉红颜便带着打手坐在屋子里。
“桃公子,你总说有贵夫人为你撑腰,这来来回回也快三个月了,如今把账目结算了吧。”玉红颜把账递给桃郎。
桃郎睡眼惺忪的接过来,瞬间清醒了,抬头看着玉红颜:“妈妈,这一万九千多两?你这是做局要我的性命?”
“做局?”玉红颜挑眉。
壮汉立刻过去一左一右的按住桃郎。
婆子把账本拿过来递给玉红颜,玉红颜这才说:“做了什么局?吃喝玩乐都是桃公子愿意的,谁逼迫你了?你不是说是贵夫人要你避一避风头,送你来这里的吗?”
桃郎仔细回想,当日周氏前脚刚走,就有人后脚到了庄子上,可不就是说周氏怕事情败露,让自己去红袖楼里玩一阵子,回头必定接自己回去的,还说要做夫妻,过寻常日子。
他信以为真,这段日子又玩儿的心满意足,如今这账本砸在脸上了,他知道是被人做局了,做局的人除了周氏?还能有谁?这是嫌弃自己年老色衰,要一脚踹开了!
玉红颜淡淡的说:“别以为没查你,桃公子靠着的晏大人的妻子周氏,周氏养了你十九年,就连她生的女儿也是桃公子的,你的女儿可是个了不起的,如今是礼部尚书家的嫡次子正妻,正怀着身孕,这点儿银子不会拿不出来。”
“你休要胡说!”桃郎当然知道晏欢是自己的女儿,他哪里会坑自己的女儿?
玉红颜勾起唇角一笑:“怎么?桃公子有慈父之心?也是,周氏和你之间情分可深厚的很,不如这样,我让人陪着你去晏府走一遭,把银子拿来,咱们也不用犯口舌,如何?”
桃郎一咬牙:“休想让我去,我又不是没脑子,若是被晏景之发现了,都没活路!”
“活路?”玉红颜一拍桌子站起来:“我这里就有活路?给我好好伺候桃公子,直到他答应!”
玉红颜出门去,屋子里桃郎被壮汉拉下来,拳脚相加打的那叫一个不留情,惨叫声隔着门都传出去好远。
“我去!我去!”桃郎被打得承受不住,痛苦哀嚎。
玉红颜差人送信儿到玉红袖这边,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晏姝就得到了消息,她出门上了马车,马车就停在晏家街对面,看到几个壮汉架着桃郎到了晏家门口,让杏花找个街上的乞儿去给晏景之送信儿,就说家里贵客登门。
晏府,桃郎哭哭啼啼的进了屋,见到周氏就跪下了。
周氏憔悴不堪,见到桃郎的时候,又惊又喜又有怒气,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你到底去哪里了?如今舍得出来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