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低着头,没说话先叹了口气。
她的心思瞒不过少夫人的,别人都看少夫人有本事,可她忘不了世子爷从大婚到去北望山,就没有跟少夫人圆房。
若以后世子爷还是不喜欢少夫人,怎么办?再说她私下里打听过了,甘棠入府就整日跟世子爷在一起,如今更是追着去了北望山,真要是整出来个孩子,少夫人可咋办啊!
“少夫人,奴婢怕您被辜负。”梨花到底说了,她没别的心思,主子的赏识是她一辈子都报答不完的恩情。
晏姝拉着梨花起身:“你是我的人,自是心里装着的是我,可是你也要相信啊,你家小姐啊,不会被人家欺负,至于说辜负,你家小姐也不怕的,放心吧。”
梨花抬起头:“少夫人,不管到什么时候,您只要让梨花去做的事,梨花一定做好。”
“傻梨花,下去吧。”晏姝让梨花退下去后,还真就想了想以后,傅少衡上一世带回来的孩子虽非亲生,但都记在傅少衡的名下了,按照规矩那就是傅少衡的孩子,所以晏姝非但不觉得难过,反倒是挺庆幸的,不管以后如何,至少现在她完全没有孕育子嗣的心思,这世上最难的莫过于当娘,十月怀胎不算苦,教养长大也不苦,唯有从怀上那一日到自己这双眼睛闭上,日日牵挂最是难熬,若是孝子家族之幸,若是逆子便是母亲失责,何苦?
反倒是代养要轻松的多,侯府里不缺教养的夫子,也不缺抚养的奶娘,自己这个母亲只需要他们敬重,孝顺都不强求,少了一份血脉牵绊,自是少了许多烦恼,这样的话没人会摆在明面上,但人性如此,自己也是如此。
这人啊,若是有了血脉牵绊,总归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晏家谁都不在自己的心上,甚至外祖家里也不想往来,可二哥这一封信确实打实凿的让晏姝心里头颤动了,她知道终有一日晏家人会巴结自己,也知道自己必定厌烦这样的巴结,但晏修屹那笨拙的道歉让她不能泰然处之,因为晏修屹并不笨,他南北行走经商,少了京城子弟的傲气,看到了许多民间疾苦,人是必定会越来越沉稳和内敛的,如今还是少年的他可能从自己大婚之后就一直都在回想过去,而他能看到自己的苦楚,并不是因为手里没有了银子做仰仗,而是因为知道了许多真相。
挺好,虽说自己并不想插手他们的命运,但晏修屹的改变不在自己这里,而是在他的心,若是能因此换了心性,善莫大焉。
人,心境一转,境遇就变了,命运也会变了的。
晏姝从不觉得自己是铁石心肠,她比任何人都更渴望亲人之间的回护和温暖,只是上一世和这一世在晏家的日子里,那些失望早就满溢的淹死了她对晏家任何人的期待,也淹死了自己那颗曾经想要手兄友弟恭,手足情深的心。
罢了!
若自己过的不好,别人都会觉得是累赘,唯有自己过得好了,那才是真正烈火淬炼之后的真金,别人爱不释手的若不是自己这个人,而是自己存在的价值,那天地间就没有她晏姝舍弃不掉的人、事、物。
秦夫人已经对自己的儿媳满意到她做什么都是对的程度了,所以一份过年所需要的单子,她都不想看,当然也会做做样子,一目十行的看了礼单,外嫁的两个女儿必定会年前送礼回来,晏姝的意思是不管她们送回来什么,回礼提前都准备好了,不轻不重正合适,拿得出手也不冒尖,非常附和武元侯府一贯的行事做派。
庄子、铺面里的下人们也要发放节钱,这些按照以往的惯例,不多也不少,巧心思在最后一条,每个人都能收到一斗粳米,一斗白面和一斗粟米,粮食对于百姓来说,是命,是比银子更金贵的。
除了这些,往年有往来的世家大族也都准备了礼,不过来而往,不来则不去,这是晏姝写在最显眼的头一行的,秦夫人满脸堆笑的对李嬷嬷说:“我家姝儿,最是有骨气!”
“您啊,现在看咱们少夫人是般般都顶顶好。”李嬷嬷笑着说。
秦夫人微微扬起下巴,一脸的骄傲:“那是!也不看看我家姝儿,羡慕了多少京中那些当婆母和要当婆母的人哟。”
这话是一点儿不假,晏姝的好,别人看的是面上,可后宅这些要当婆母的人,看到的是根子上的东西,一个有勇有谋,肝胆相照的儿媳,那可是兴家之相!
若不是有这么一个豁得出去的儿媳,武元侯府只怕早就立不住的!
世家夫人都善未雨绸缪,今日之安稳谁能保证长久?若是风雨飘摇之时,有这么一个儿媳,那就是定盘星啊。
“少夫人特地给崔家老夫人准备了礼,也给宫里头的皇后娘娘准备了。”李嬷嬷说。
秦夫人点头:“我家姝儿最懂得知恩图报,你瞅瞅,还给福安总管准备了礼,这年头能做事的人不少,会做事的人可不多,哎哟哟,我都想要跟着我家姝儿学一学了。”
在秦夫人一口一句我家姝儿的夸赞中,这些事情就敲定了,包括其中最是紧要的提亲聘礼单子,秦夫人都照单全收,但让李嬷嬷抄下来一份,好着手准备齐整。
晏姝听杏花眉飞色舞的说夫人看账的情景,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这一世的命是好的,这份好世人看不见,因世人多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只见武元侯府风雨飘摇,不见武元侯府上下一心!
要说到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是晏姝略觉得遗憾的,莫过于帝后赏赐傅少卿,而不召见傅少卿,让她求还神丹的计划落空了。
年末了,有些人还需要逼一逼,不逼急了,武元侯府的机会就少,比如公主府提亲这件事。
冰人请了三个,没用任何世家受敬重的老人家出面,概因晏姝知道无人愿意趟这浑水,倒是崔老夫人可以请,但晏姝觉得长乐郡主还不配如此兴师动众,也希望养一养和永安侯府的情分,人情不可用尽,后路自会不绝。
进了腊月,进城里的人也不似往年那么热闹,但凡住在天子脚下的人,都得看着皇上的脸色过日子,如今朝廷上波云诡谲,谁都不想行差踏错,再被揪了小辫子,那便是无妄之灾了。
不过有一件事倒稀奇,武元侯府要求娶长乐郡主,坊间说的绘声绘色,甚至为何求娶长乐郡主也都有了许多版本,真真假假中,便有了长乐郡主嫁不上傅少衡,盯上了傅少卿的版本。
但武元侯府迟迟没动静,许多人都抻着脖子等着看热闹,毕竟前脚刚退了逍遥侯府的婚,这个时候武元侯敢去长公主府上提亲,提的还是长公主最疼的长乐郡主,让人不安相信,又无比期待这热闹。
“秦箬竹到底是命硬!那个晏姝更是该死!逼本宫吗?”皇长公主气得脸色涨红,禁足在府上的她,头发都白了不少,简直没有一会儿心里舒坦的,武元侯府给的奇耻大辱,她受不住!
明嬷嬷硬着头皮说:“您别生气了,武元侯府放出去风声,只怕很快就来提亲了,您得掂量这事儿应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