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朝至今, 自上一位德高望重的丞相病逝后, 丞相之位便空缺了十多年。而丞相的工作交由底下的六位大学士共同商议处理,六位大学士分别为中极殿大学士、建极殿大学士、文华殿大学士、武英殿大学士、文渊阁大学士、东阁大学士。
而这些大学士皆出身翰林院, 故而原竟进入翰林院,也被人认为更靠近那一步。
在原烨授文渊阁大学士之前, 享有这个头衔的是前工部尚书,因反对皇帝建造奉天阁而丢了一切的人。礼部尚书吴旭浩有幸得东阁大学士之衔,而余下四位大学士, 其一是户部尚书, 其二任职翰林院学士,余下一位暂时空缺着。
礼部尚书吴旭浩虽持中立的态度, 但是他一直都瞧不起家族底蕴不厚的原烨;户部尚书则是太子的人,他身兼大学士, 也算是当初皇帝给太子的一记定心丸;余下的俩人则是皇帝能用的人。
原烨的升官,让许多人很是惶恐和迷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皇帝不再宠爱太子, 准备给齐王机会了。太子则更加坚定了他要把原烨拉到自己的阵营中来的决心;齐王则暗暗计算,到底是继续威胁原烨帮他, 还是趁早除掉他……
在诡异的气氛中, 原烨很久才回过神来,战战兢兢地过去婉拒,表示他的能力不足。然而这种事哪里需要经验充足的, 他能得皇帝的信任和宠爱便足以代表一切!
回原府的路上, 马车里, 原烨和原竟都沉默着。只是原烨一直紧握着的拳头出卖了他激动的心情:当了大学士,他离丞相之位又更近了一步!
“爹,祝贺您官升文渊阁大学士。”原竟忽然笑吟吟地说。
原烨再也难掩笑意:“爹也祝贺你当了翰林院侍读。”
“同喜同喜。”
原烨哈哈大笑出来。
回到府内的时候,俩人不同程度的升官的消息早已传回来,原鹿氏等人一直在大厅候着,看见了他们,纷纷高兴地上前来。
“老爷、爹。”原鹿氏跟原励异口同声地开口喊原烨,原烨点了点头,“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去就寝?”
“爹,您升任文渊阁大学士了,这叫我们如何睡得着!”原励兴奋道,当了六大学士之一,那无疑是成了手握大权的六个丞相之一呀!
“怎么,爹当了大学士,就跟你有关系了吗?原府一切照旧,你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许打着我的名号在外面招摇,否则家法伺候。”原烨沉声道。
如今的他,成了皇帝眼前的红人,虽说随时都有人来巴结,但是他的敌人也在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稍有不慎便会被打回原形,为此他们要更加小心翼翼。
“爹,我这不在恭喜你吗,用得着训我吗?”原励嘀咕道,原鹿氏见状,也道,“就是!老爷,咱们励儿虽然爱胡闹了些,可是以往却未曾打着你的名号在外招摇,你要相信他才是!他如今也当了官,娶了妻,不会再胡闹了。”
“嗯,这样最好。”原烨哼了哼。
“二哥,听闻你当了翰林院侍读,那是好大的官吗?”原觅雪问道。
“以二哥目前的能力而言,这算是皇上对二哥的恩赐了。”原竟道,在府内她也要小心些,毕竟总有一些耳目,若是稍有不慎说错了话,那自会为自己留下祸患。
原鹿氏嫉妒地看着原竟,原竟的官阶可是压了原励一头,这怎能让她不嫉妒?!
“恭喜爹,恭喜小叔了。”南莲露出了一个得体的笑容来。
“好,好,好!”原烨连续说了三个好,可见他的心情的确很好。他转头吩咐原竟道,“文书至少还要过几日才能下来,你先别急着休假,等文书下来后,方知你休假到多久。而且总免不了要去祭拜一下祖先的……”
原竟一一记下,原觅雪一时高兴,脱口而出:“啊,这么说来要去庙里还愿了!”
“还什么愿?”原鹿氏盯着原觅雪。
原觅雪当初便是怕原鹿氏不高兴才没有告诉她,她跟南莲去寺庙给原竟祈福,保佑她能高中。南莲似乎对原竟很有信心,所以并没有祈求什么,只求了一道护身符。原觅雪以为她求的护身符是给原励的,便也没多想。
“先前去送子观音处拜了一下,看见旁边便是大佛寺,便顺道去给爹、娘、夫君和小叔祈福了。”南莲替原觅雪解围道。
“嗯,是该去还愿的。”原烨说道,把这个话题就此掀了过去。
几日后,原竟的文书也下来了,而她有一个月的假期,在此期间内跟原烨、原励去祭拜了祖先,而她带了一些礼物去了骆老翰林家里。若非骆老翰林的指点,她哪怕记得前世的题目,也不一定能拿到探花。
原家近来风头正盛,骆老翰林的心思也转变了一下,瞧着原竟确实不错。毕竟没有拜入任何人的门下,却能凭借自己的努力而拿到探花,可谓是后生可畏呀!
骆老翰林特意让人摆了棋盘,他要跟原竟下一盘棋。原竟知道他爱下棋,可一直以来都是他在自己琢磨,如今他算是看得起她,肯给她一次下棋的机会了。
正下着棋,一个年轻的男子从外面回来,他看见了骆老翰林在跟一少年下棋,并且俩人的棋力不相上下,登时有些诧异。
骆老翰林每走一步都很谨慎,原竟一方面发动了猛烈的进攻,一方面又小心谨慎地布着局,暗暗设下陷阱。骆老翰林拧了拧眉,旋即轻松地将原竟的围困打破了一个缺口……
一盘棋下到了黄昏时分,俩人的后背都被汗水浸湿,而原竟最终还是以七目半之劣,输给了骆老翰林。
骆老翰林看着棋盘,捋着依稀发白的胡子,久久不曾言语。原竟也琢磨着棋盘,自己还有哪些地方下得不够好。她之所以输七目半,也有隐藏实力的原因,她知道自己若是表现的太明显,那以骆老翰林的眼力,肯定看得出她的心思。
“呵呵。”骆老翰林发出了一阵笑声,“不错,懂得步步为营,一边进攻一边又小心谨慎,而不是不管不顾地发起攻势……只是还是太年轻了。”
依骆老翰林看来,原竟的狠劲是有的,也懂得退避三舍,懂得进退才能够在诡谲的朝堂上立足。不过就是过于年轻,有一些陷阱还未能彻底看透,相信有人在旁指点的话,那就真的能立于不败之地了!
“爷爷。”年轻的男子终于开口。
“棋琅,你怎么回来了?”骆老翰林道。
“没什么事就回来了,这位是……”年轻的男子打量着原竟,“莫非就是探花郎原尚书的二公子?”
他先前要去当值,早出晚归的,虽听老人家说过她,但是每回都没碰上,这算是第一次与她相见。
“如今,你该称呼她为原侍读了。”骆老翰林笑呵呵地说,又为原竟介绍道,“这是老夫的孙子,骆棋琅。”
原竟知道骆老翰林有一对孙儿孙女,孙女因先前落水,虽捡回一条命,却身子孱弱,不能轻易到外头来。而孙子则是骆棋琅,在国子监任司业,跟她平级。
跟他们聊了会儿,骆府的下人说准备好晚膳了,原竟也知该告辞了。
原竟回到府内,发现有许多来客。皇帝那晚许原烨文渊阁大学士之衔时,还并没有那么多人登门造访;等圣旨一下,原府登时便门庭若市,而其中不乏来为原竟跟原觅雪说媒的。
原竟倒还好说,倒是这原觅雪,不过十三岁,便有人为了攀附原家就提出了结亲的意思。原竟知道后,暗暗记下了这户人家。原鹿氏对于这么多人想娶她的女儿,心里别提多高兴了,看完这家又看那家:“这国公府的长房公子倒是能配得上我的女儿,就是有了两个庶子;这侯府的公子身家清白也合适,倒是身子骨差了些……”
“大娘,三妹才十三岁。”原竟提醒道。
“十三岁,定下亲事,再过两年便能成亲了呀,没什么不合适的!”原鹿氏道,她女儿的婚事,焉能由一个庶子插嘴?
“够了!”原烨也出言呵斥,“雪儿不过十三岁,急什么,再过两年再来说这事!以后关于上门提亲的,一律回绝了。”
一家之主发言了,原鹿氏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这事。
一天夜里,原竟回府后往静心苑走去,经过花园时,看见了假山里头隐约透着的光亮,近了却发现有哭声。她走进去一看,却是原觅雪坐在假山石上,偷偷地抹泪,一旁的灯盏差点烧到了她的衣裳也没发现。
“小雪,怎么了?”原竟钻入了假山里面,一边挪开灯盏,一边问道。
“二哥。”原觅雪擦干了眼泪,不言不语。
“是不是有什么话也不愿意与二哥说了?”原竟问道。
原觅雪猛地摇头:“不是,只是,只是娘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不然为何会这么着急着把我嫁出去?我不想嫁……”
原竟怔了怔,替原觅雪感到心疼。原鹿氏这么急着替她张罗着找人家,的确有迫不及待地把她嫁出去的意思,这又怎能不令原觅雪感到失落与心痛?若她真的到了适婚的年纪还好说,原觅雪才十三岁!
“小雪不想嫁便不嫁,二哥也不会让小雪这么早嫁人的。”原竟道,想起原觅雪的前世,这让她更加坚定了不让原觅雪嫁出去的意志。
可是要怎么做才能让原觅雪在近些年内不会有嫁娶的烦恼呢?
原觅雪借着油灯的光看着原竟,原竟此时在沉思,似乎真的在帮她想办法,这让她的心情稍微好了不少。
“二哥,谢谢你。”
“傻小雪,你是二哥的妹妹,二哥最疼你,怎能不帮你?!”原竟摸了摸原觅雪的脑袋,又拿衣袖给她擦了擦眼泪。原觅雪破涕为笑,脸颊也闪过一抹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