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抚司,正厅。
太子居中而坐,雍王跟萧晋煊位列左右。
派去的检查一众太医,正站在大厅正中回禀。
“回太子殿下,雍王殿下,煊王殿下,崔侍郎吸入大量炭气,已药石无医,醒来的可能,几乎微乎其微。”
听到太医们的话,萧璧城跟雍王明显大松口气,但仍不放心。
萧璧城抬起眼眸,语重心长地开口,“皇叔,你也听到了,崔闻他已经不可能再醒过来了,你还是将人交出,快快结案吧,朝中如今可还有许多事等着你去主持呢。”
手指拂过衣袍,萧晋煊神色淡淡,“微乎其微,不代表没有。只要他还没死,谁敢断言,就一定不会醒过来?”
他们跑到这御抚司来要人,不就是怕那万中无一醒过来的可能吗?
雍王冷冷勾起唇角,“哼,我说十七弟,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此案证据确凿,铁板钉钉,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拖延不肯结案,该不会那崔侍郎背后之人,就是你吧?所以你才想方设法地将崔闻扣在手中,就是怕崔闻醒来之后,会说出什么对你不利的话!”
如此荒谬的猜测,都把萧璧城听笑了。
他冷嘲地道:“雍王叔真是越说越离谱了,十七叔是什么样的人,这天底下谁不知道?要不然,父皇病重之前,也不会亲自下旨,让十七叔来督办此事了。”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萧晋煊绝非幕后之人。
否则他早就找机会对崔闻下手了,何
至于非得等人醒过来?
萧璧城软硬兼施,先说了一番好话之后,接着又话锋一转,“不过十七叔,你一直拖着不肯结案,的确容易叫人误会什么。依孤看,这件事,今天之内,还是拿出个结果来吧!”
加重的语气,已经不是商量,而是命令的口吻了。
若萧晋煊仍就不肯结案,那他们便要认为,他跟崔闻是一伙的了!
萧晋煊却目光如炬,淡淡地扫过他们的脸,“太子殿下跟皇兄对此事,似乎有些过于重视了吧?”
目光微微一荡,萧璧城道:“卖官鬻爵,事关国计民生,自然应当重视。”
雍王也配合点头,“没错。”
萧晋煊神色内敛,不疾不徐地反驳,“既然事关国计民生,干系重大,又岂能如此草率结案?”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一句话,便堵得太子跟雍王哑口无言。
雍王眯眼道:“若依十七弟所言,若那崔闻一直不醒,就一直不结案了不成?”
萧璧城也趁机开口说,“依孤看,不如定个期限吧。就……三日如何?三日后,若那崔侍郎还未醒,十七叔便立刻结案!”
“就这么办!”
太子跟雍王拍板定下,便意味着此事再无转圜之余地。
萧晋煊眉心一拢,眸中如雾云涌聚集。
他们二人,为何如此着急结案?
就在这时,凌霄突地冲进来,高声回禀,“爷,好消息!崔侍郎……崔侍郎他醒过来了!”
在场众人神色
纷呈,震惊难语。
“醒过来了?”
“怎么可能呢?”
“不是说不会醒了吗?”
萧晋煊眉心舒展,大步迈出,“去看看!”
太子跟雍王见状,也连忙跟上。
屋子里,崔闻喝了口水,还很虚弱,连行礼的力气都没有。
萧晋煊让他躺好,不必多礼,“崔侍郎,你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本王自会替你做主。”
崔侍郎眼角滚下一颗热泪,“煊王殿下,下官,冤呐!”
起因不过是个寻常的下午,他查看升调官员的文书时,察觉到不对劲,稍作留心之后,才发觉有好多官员竟是违规升迁上来的。
而后没多久,他就开始注意到,有人在暗中监视他。
他立刻便明白,自己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
于是他赶紧安排自家妻儿逃出京城,怕他们被牵连。
谁知他家妻儿一出京便被人盯上,对方更是寄来他妻子的头颅,让他留下认罪书畏罪自杀,否则连他儿子也不放过!
说到自家妻子的死,他更是几番情绪激动,差点又昏死过去。
萧晋煊让他好好休息,退出房间,看向太子跟雍王。
“二位都听见了,崔侍郎是冤枉的,不过是只替罪羊罢了,此事另有祸首操纵。谁若是阻挠继续调查,谁就极有可能是幕后真凶!”
本来还想说什么的太子跟雍王,顿时齐刷刷地闭了嘴。
出了门,二人横眉竖眼,谁也看不惯谁。
“太子今日真
是反常,莫不是背后主使,就是你吧?”
“雍王叔这么关心这案子,孤倒觉得,您嫌疑最大呢!”
“哼!”
两边同时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屋内。
萧晋煊问凌霄,“她人呢?”
“啊?”凌霄懵了懵,“什么人?”
他薄唇轻启,浅含笑意,“还不出来?”
谢灼宁从屏风后面,笑眯眯地探出个头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气息。”萧晋煊触碰了一下鼻子。
他一进门来,就感觉到了。
这里有她的气息,就跟她第一次跌入他怀里时一样的气息。
“没意思,本来还想吓你一吓呢。”
谢灼宁撇了撇嘴,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手里还牵着一个小不点儿。
“这是?”萧晋煊疑问的目光,落在小崔烁身上。
小家伙立刻往谢灼宁身后一躲,奶声奶气地开口,“娘,他好凶,我好怕……”
娘?!
萧晋煊脸色铁青地看向谢灼宁,“怎么回事?”
她又搞出个未婚夫来就算了,可以说是情势所逼。
可怎么那么快,她又冒出个孩子来?
“这事儿说起来就复杂了。那什么,萧晋煊,你听过轮回转世吗?”
不等谢灼宁解释完,小崔烁便拉着她往床边走。
“娘亲,他好凶的,咱们不跟他玩儿了。还是爹爹最温柔了,爹爹是全天下最好的爹爹。娘亲,你最喜欢爹爹也最喜欢烁儿了对不对?”
父亲,母亲,儿子,多么
和乐融融地一家三口。
萧晋煊看到那场面,眼睛都像要冒出火来!
崔闻尴尬不已,连忙低声呵斥,“烁儿,不许无礼,她不是你娘亲,快放开人家。”
小崔烁一双眼红得跟小兔子一般,“她不是我娘亲,那我娘亲去哪儿了?爹爹,我娘亲去哪儿了?”
这不提还好,一提之下,崔闻也红了眼眶。
“是爹对不起你们,是爹该死,是爹不自量力,把你们卷了进来……”
父子俩,抱头痛哭。
那场面,看得谢灼宁心里也有些酸酸的。
但理智却让她清醒,“崔侍郎,现如今赶紧把凶手揪出来,为你夫人报仇才是正事。你隐瞒的,是不是该全告诉我们了?”
若只是发现有人在偷偷卖官鬻爵,何至于引来杀身之祸,连家人都没逃过?
他一定是,做了些什么吧?
崔闻稳定了一下情绪,说,“我其实,暗中收集了一份名单。”
一份买官人跟经手官员的名单。
上面还记载着交易时间跟银两数目。
谢灼宁倒抽一口凉气,“怪不得他们想方设法都想要了你的命呢!”
有了那名单,不仅能顺藤摸瓜地查到最后,还能把一大批官员连根拔起!
萧晋煊问,“名单呢?”
崔闻道:“因为一直有人在监视我,我怕名单放在我身上不安全,所以给了我的同乡好友,京兆府捕头,简良。”
“等会儿……”谢灼宁眸孔一缩,目光凝住,“你说,给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