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我。”萧晋煊低沉有力的声音,于耳边响起。
如一道惊雷,在谢灼宁的脑袋里炸开。
她惊喜地抬起头,“你怎么……”
你怎么会到这儿来?你的伤势怎么样?你有没有被那些伤人的话伤到?
想问的话太多,真到嘴边,反倒混乱如麻,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到最后,喉咙滚动,只溢出一句,“萧晋煊,抱歉。”
萧晋煊却好似懂她一般,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不必感到对不起我,我知道你是逼不得已。”
他有眼睛,会看,有耳朵,会听。
在客厅时,夜无缺咄咄逼人,左右话题,她受制于人,只能顺着那家伙的话来说。
若自己一昧地逼着她否认,只会让她难办,令亲者痛仇者快。
与其如此,还不如配合她一下,先解了她的困境再说。
彷佛心头压着的一块大石头被移开,谢灼宁松了口气,终于展露出笑颜,“太好了。”
原来他没有误会。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原来他说那些话,都只是为了配合她……
却在这时,萧晋煊话锋一转,突地问道,“不过你跟慕容砚怎么回事?”
“呃……”谢灼宁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这事儿说来就话长了。”
她从头到尾,解释了一番。
听得萧晋煊一阵脸黑
,“简直胡闹!”
哪有姑娘家家,这么不把自己名节当回事的?
随便就抓了个男人,就与人订了婚!
更何况订婚虽是假的,可萧璧城与夜无缺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她便不能随意地将此事作罢,否则那两个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她可有考虑过,玩笑开那么大,到最后该如何收场?
谢灼宁缩了缩脖子,一阵心虚,“当时也是情势所逼,谁叫萧璧城抽风,直接就把太子妃的册宝亮出来了?”
好不容易才摆脱太子妃的身份,她可不想再跟萧璧城扯上任何关系。
再说了,她也不是没考虑过后果。
那会儿她想着,大不了就嫁给慕容砚呗。
就像阿玉跟杨烈一样。
且有了这层关系遮掩,他们私下行事就更加方便了,也不会有人老是惦记着她的婚事了。
不过这话,她可没敢在萧晋煊面前说。
萧晋煊却眯了眯眼,看透她似的,“你还真想过要嫁给慕容砚?”
小心思被戳破,谢灼宁一阵气短,“那……那你还祝福我们呢!”
怒极反笑,他问,“我当时是怎么祝福的?”
一字一句,谢灼宁都记得清清楚楚,“你说,祝我此后日日年年,朝朝暮暮,顺遂无虞,皆得所愿!”
“没错。”萧晋煊说,“你过生辰,我祝你
此后日日年年,朝朝暮暮,顺遂无虞,皆得所愿,有什么不对?”
“啊?”谢灼宁愣住。
他是在给她生辰送祝福,而不是给她跟慕容砚送祝福?
好个狡诈煊王殿下,不光自己,连夜无缺都被他给骗了!
她又想起另一件事,“那你的伤呢?严不严重?”
被他一直追问订婚的事,都差点忘了,他还受着伤呢。
萧晋煊眉头皱了皱,似在竭力忍耐着,“没事,一点小伤罢了。”
他都疼成那副表情了,还没事?
谢灼宁立刻起身准备出门,“你忍一下,我去给你请大夫。”
“不必,”萧晋煊抓住她的手腕,“没用的。”
听到这话,谢灼宁眉心一拧,冒出一股不好的猜想,“你……伤得很重?”
所以连大夫,也束手无策了吗?
萧晋煊什么也没说。
可此刻的沉默,却比说了什么,更令人揪心。
谢灼宁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唇角都快要咬出血来,“萧晋煊,我不会让你死的。我现在就去接阿玉,哪怕满天下的大夫都救不了你,阿玉一定可以!”
她之前写信给阿玉,推算日子,阿玉此刻应该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
若她骑着墨风,快马加鞭,应该很快就能把人接回京来。
萧晋煊却摇了摇头,“我的病,她也治不
好,只有你可以。”
谢灼宁一愕,“我?怎么治?”
“给我抱一会儿。”
“……”
空气里,一阵诡异的沉默。
下一瞬,意识到被耍的谢灼宁,猛地将人推开,怒不可遏,“萧晋煊,你逗我玩儿呢!”
萧晋煊往后退了一些,撞到桌沿,闭着眼睛,倒抽一口凉气,“嘶——”
谢灼宁正想说活该,却看到被撞到的部位,慢慢被暗红的液体浸湿。
“血……萧晋煊,你怎么样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手忙脚乱地去查看萧晋煊的伤口,却被他顺势一揽,搂进怀里,紧紧箍紧。
男人的脑袋枕在脖颈间,呼吸喷洒在耳垂上,像情人低喃轻语,“乖,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可你的伤口……得重新包扎……”谢灼宁还惦记着他的伤势。
“死不了。”萧晋煊没所谓地说,根本不想松手。
这一抱,无关风月。
只是彷佛有什么东西,一寸一寸地将他空落落的胸腔填满。
肿胀而满足。
谁也不知道,他离京的这段时间,想她想到发疯!
抱了好一会儿,仍不见他松手,谢灼宁有些急了,凶巴巴地威胁,“你伤口再不处理,若是死了,我可当真嫁给别人了!”
萧晋煊这才不舍地放开手,又被按
着乖乖坐在椅子上。
谢灼宁拿出宋玉秋留下的小药箱,找到金疮药,给他重新上药。
看到腰间血淋淋的伤口,她心头一揪,“夜无缺说,你查案动了别人的利益,有人不想让你回京是吗?”
萧晋煊顿了顿,道:“此事牵涉重大,你不要插手。”
他不想,她也被牵扯其中。
眼眸一敛,谢灼宁却很笃定地开口,“圣上是不是让你调查卖官鬻爵的事?”
神色一讶,萧晋煊有些意外,“你从何得知?”
未免打草惊蛇,此案秘而不宣,他亦是在暗中调查,消息不该传到她耳朵里才是。
谢灼宁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不能说,自己是重生的吧?
上一世,萧晋煊奉昭文帝之命秘密调查卖官鬻爵一案,条条线索指向吏部。
而就在她生辰这日,发生了一件大事。
吏部侍郎崔闻留下遗书,畏罪自杀,承认自己卖官鬻爵的所有罪名。
此案也因此画上句号。
当时她是局外之人,对这件事关注不多,所以也以为崔闻便是罪魁祸首。
可就在方才,她察觉出不对劲来。
一个区区吏部侍郎,敢为了掩盖自己罪行,找杀手来劫杀一国王爷吗?
她蓦然抬头,“萧晋煊,先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了,你现在立刻派人去吏部侍郎崔闻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