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掩唇,夸张大笑,“哈哈,他是我什么人,我怎么可能为了个不相干的人难过?”
“你说谎!”话音未落,杨忆君就突地站了起来。
她直视着红袖的眼睛,言辞笃笃,“你头上的发簪我见过,是简捕头娘亲的遗物。他既然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你,说明你在他心中,肯定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红袖却不急不忙慢悠悠地说,“这簪子是我从当铺那儿低价买的,谁知道是谁拿去当的?你们若不信,票据就在梳妆台前,大可自己去看。”
杨方文闻言,立刻去梳妆台前翻找一番,果然找到一张票据。
可心中的疑惑并没有减少,“你为何要去当铺买首饰?”
“便宜呗。死当的珠宝,比外面便宜一半儿,楼里姐妹可都是当铺的常客。”
“那么多珠宝,你又为何偏要买一款款式老气、质地也不怎样的簪子?”
“最近手气背输了不少钱,买不起好的,买支便宜的簪子,难道也有罪?”
说到最后,就连杨方文跟杨忆君都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搞错了。
可谢灼宁却不那么认为。
方才说到简捕头之死时,红袖眼中的难过与悲伤真真切切,不似作伪。
只是她混迹青楼,
早就练就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轻易撬不开她的嘴。
“既然红袖姑娘这么说,那看来简捕头的死,当真是一场意外。杨大人,你也不必继续再调查下去了,她也是个可怜人,逼问她也没什么用,就此结案吧。”
事已至此,杨方文也只好叹息一声,“只能如此了。”
红袖闻言眼也没抬,“恕不远送。”
谢灼宁回眸深深瞥了她一眼,也抬步离开。
一离开房间,杨方文便开口问,“谢大小姐可是看出了什么?”
谢灼宁侧眸看他,弯唇一笑,“杨大人火眼金睛,难道会没看出来?”
杨忆君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很是蒙圈:“……”
不是,他们到底看出什么了?
杨方文一捋虎须,很笃定地说,“她在说谎。”
“嗯。”谢灼宁认同地点了点头。
红袖肯定跟简捕头很熟悉,从她佩戴简捕头娘亲的发簪就可以看出来。
虽然她解释说那发簪是她从当铺买的,但是他们去梳妆台找字据的时候,看到她首饰并不少,根本没必要佩戴一个寒碜得不行的素簪。
那她极力撇清跟简捕头很熟的举动,就显得很可疑起来。
要么,简捕头的死与她有关。
要么
,简捕头的死与她无关,但是她知道简捕头的真正死因。
“所以呢?”杨忆君听得云里雾里。
杨方文解释道:“所以谢大小姐以退为进,让我就此结案,不再调查下去。若是当真与她有关,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会大松一口气。”
即便她再会伪装,有些身体下意识的反应,是不会作伪的。
“可是她却很愤怒……”谢灼宁撑着手,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虽然当时红袖垂着眼眸,已经竭力掩藏自己的情绪了。
但手背上的青筋,却出卖了她。
也就是说,她知道简捕头的死不是意外,也不想让简捕头枉死。
杨忆君不解,“那她为什么不把自己知道的告诉我们呢?”
告诉他们,他们不就可以帮忙调查简捕头的死了吗?
谢灼宁想了想说,“应该是因为某些原因,让她不敢相信杨大人,甚至怨恨杨大人。”
所以当杨方文来怡红院调查简捕头的死因时,红袖从别的姑娘手里将他抢了过去,并下了大剂量的梦春欢。
她可能,是真的想要了杨方文的命!
杨忆君看她哥的眼神,一下子不对劲起来,“哥,你该不会是负过人家吧?”
听到这么不靠谱的猜测,杨
方文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这丫头,胡说些什么?我怎么可能做对不起你嫂子的事?”
脖子一缩,杨忆君小声嘟囔,“那还能因为什么?”
谢灼宁略作思忖,“我看要不先派人盯着红袖,再派人去查一查红袖跟简捕头的生平,看两人是否认识。”
即便红袖一张嘴再能编,也总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的。
杨方文也是迅速,出了怡红楼,立刻便着人安排下去。
等忙完后,才一拍脑门,想了起来,“瞧我这记性,竟忘了今日是要设宴答谢谢大小姐救我小妹的。”
杨忆君掩唇偷笑,“现在可不是答谢一次就能行了。”
今日若不是谢姐姐带着自己冲进怡红院,逼着红袖拿出解药,那他今日可能就要猝死在女人床上,晚节不保了!
思及此,杨方文也是一阵后怕,他拱手一揖,“谢大小姐对我兄妹的大恩大德,杨某不敢忘怀,改日再设宴重重酬谢!”
谢灼宁笑了笑,“举手之劳罢了。”
虽然饭没吃成,但又得杨方文一个人情,也算不虚此行。
谢灼宁目光落在路边大树的一片叶子上,两只小虫正打得难分难舍。
她不由开口问道,“这两只小虫,一只身强力壮,一只占据地
形,杨大人说,哪只会赢?”
杨方文眼波一动,回答说,“两虫相斗,与我何干?我自路过,枝叶不沾。”
这态度,倒是跟上一世一模一样。
他杨方文,只想当个纯臣。
谢灼宁闻言浅笑一下,没再继续问下去。
倒是杨方文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那谢大小姐觉得,谁会赢?”
谢灼宁曲指一弹树叶,将两个虫子弹落下去。
她朱唇轻启,只溢出一个字,“我。”
这回答太过出乎意料,可仔细一想,又似在意料之中。
大邺的天,要变了。
杨方文从错愕中回过神来,行了个礼,便带着杨忆君离开。
临走时,又回头说了句,“对了谢大小姐,忘了告诉你,谢大人今日在朝堂上,已经公然站队太子。”
谢灼宁一怔,回过神来,“多谢杨大人告知。”
因着谢明远及其岳丈都是东宫属臣的缘故,她家大伯其实早就被众人视为太子党。
只是他一直标榜清高,自诩刚直,不屑参与党争,也从来没有公开站过谁的队。
如今,竟也不得不折了腰。
朝中格局,当真是大大的不一样了。
谢灼宁收回思绪,跟杨方文兄妹分开。
刚回到镇阳侯府,便有人来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