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砚缓缓道:“此次上书的好几位重臣,一直都是中立党,此次却破天荒地也递了奏折,明显背后有人授意。”
自从他决定跟谢灼宁大干一场后,便知朝局风向的重要性。
所以花了很大的代价打通关系网,密切注意着朝中一些大臣的动向。
正是这一举动,让他知道了萧晋煊在背后做的这一切。
“什么……”谢灼宁怔愣着瞪大眼,有些失神。
她知道萧晋煊特意将白映雪怀孕的消息传到萧璧城耳中的事,也知道萧晋煊给她暗中请回红喜班的事,却不知这上奏改立太子妃的事竟也有他的手笔!
得圣女者可得天下的圣女传说,加上白映雪身怀转世真龙,再加上她的屡屡犯错屡屡失德,再再加上朝中重臣集体施压……
这些条件,缺一不可。
只有那么多重的加码之下,才会让小心谨慎的昭文帝松口,舍弃她背后几十万镇北军那么大的肥肉,改立白映雪为太子妃!
看似整件事跟萧晋煊毫无关系,可实际上,处处都是他在运筹帷幄推波助澜!
他说要帮她退婚,竟当真为她细心筹划图谋全局……
“所以我才说,煊王殿下愿意跟你打赌,是在情理之中。”慕容砚有些酸楚地笑了笑。
就算他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萧
晋煊为谢灼宁,做了太多太多。
甚至宁愿压上自己一切,跟她打这个赌。
谢灼宁的心尖像是突然被刺了一下,酸得发软,软得发疼,又从这酸软中慢慢溢出一抹能要人命的甜来。
萧晋煊啊萧晋煊,自己要拿他怎么办是好?
明明一开始接近他,只是为了祸害他……
明明已经想好了,只是利用他扳倒太子跟雍王……
明明……
“慕容先生,”谢灼宁突地抬头,目光复杂地望着他,“你会喜欢上一个杀死你一次的人吗?”
杀死一次?
这话是什么意思?
慕容砚没太想明白,却大概猜测,跟煊王殿下应该有一定的关系。
想了想,他说,“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杀人,自然有杀人的理由。
喜欢,自然也有喜欢的理由。
似被一记重锤敲下,谢灼宁一瞬间醍醐灌顶,“倒是我钻牛角尖了。”
上一世的她跟萧晋煊,哪有什么对错之分呢?
根本原因,是立场不同罢了。
她是祸国妖妃,臭名昭著,罪行累累,甚至父亲还通敌卖国,意图篡位,罪不容诛!
那些罪名,一开始她是被萧璧城哄着自愿背,到后来她是被萧璧城强行扣帽子不得不背。
她一步一步,将自己走到所
有人的对立面。
即便如此,萧晋煊也并未要了她的性命,只上奏请求萧璧城褫夺她的妃位,将她打入冷宫。
可是后来,当她听到父亲被斩首的噩耗,气红了眼,提着剑便要去杀了萧璧城为父报仇。
萧晋煊不杀了她,难道眼睁睁看着她弑君吗?
更何况她当时本就抱着跟萧璧城同归于尽的想法去的,就算是萧晋煊不杀她,她也没打算继续苟活。
只可惜,上一世没能替父报仇。
所以这一世,她才不会再让萧璧城逃脱!
至于喜欢萧晋煊的这件事,她没什么好否认的。
喜欢便是喜欢,喜欢一个人,本就是这世间最没道理的事。
但喜欢归喜欢,她不会为了感情,就放弃自己要走的路。
若能侥幸赢得赌约,策反萧晋煊最好。
若是不能,若是他们二人终将走到对立面,她也会如他上一世一样,将箭尖,对准他的喉咙。
想通这些,谢灼宁心头豁然开朗,“慕容先生,谢谢你点醒我。”
否则她一直纠结犹豫,徘徊彷徨,当断不断,反受其害。
慕容砚苦笑一声。
私心里,他其实并不希望谢大小姐跟煊王扯上任何关系。
但他们想要将太子跟雍王全拉下马,实力还远远不够。
只有把萧晋煊拉入他们阵营,他
们才有赢的可能。
他只想,不惜一切助她赢。
“饭做好咯,砚儿,还不快招呼恩人用饭。”说话间,慕容砚的母亲端着热腾腾地饭菜走进屋来。
慕容砚站起身,请谢灼宁入座,“大小姐,请。”
谢灼宁坐下的同时,笑着招呼母子二人,“别光我坐啊,一并坐下吃吧。本就是我擅自登门多有叨扰,要是搞得大家都不自在,那可真是我的罪过了。”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母子二人也不再推辞地坐下了。
桌上都是些家常小炒,虽算不得珍馐佳肴,却是色香味俱全。
尤其是有几道菜,谢灼宁从未见过,不免有些好奇,“这几个菜倒是稀奇。”
慕容砚的母亲立刻高兴地给她介绍,“是我们老家那边的地方菜,别看瞧着不怎样,吃着可香了,您快尝尝!”
边说她边往谢灼宁的碗里夹菜,就像是一个生怕晚辈吃不饱的慈祥长辈。
一旁的慕容砚却“唰”地一下站起来,连忙道:“大小姐莫怪,我娘不知道布菜得用公筷。我这就去重新给你拿副干净的碗筷。”
高门显贵规矩重,行走坐卧,吃饭睡觉,皆有礼仪章法。
谢家那等的人家,所有子女自然也是要从小学这些东西的。
见慕容砚的母亲在一旁垂着脑袋,一副手足无
措仿佛做错事的模样,谢灼宁轻叹了口气。
她立刻将碗往怀里一搂,警惕地瞪了慕容砚一眼,“你干什么?看到伯母把最好吃的都夹给我,你羡慕嫉妒了,想拿个空碗给我换走是吧?”
那模样,像护食的小崽子似的。
可慕容砚知道,谢灼宁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哪里会因为这几个乡野小菜就失了态?
不过是为了缓解尴尬,宽慰他母亲罢了。
果不其然,他母亲闻言大松一口气,脸上也有了笑意,“没事没事,吃完了我再去做便是,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这一插科打诨,气氛也不再死气沉沉。
言笑晏晏间,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只是吃完后,谢灼宁感觉自己嘴唇好像肿起来了。
那些家乡菜好吃是好吃,就是太辣了,吃得她嘴巴喉咙都在冒火。
正在这时,慕容砚端了碗冰酿羊羔乳来,递到她面前,“喝点这个吧,解辣的。”
谢灼宁正辣得不行,忙接过来,一边喝一边问,“这冰酿羊羔乳,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她记得这冰酿羊羔乳的做法,需得经过复杂且特殊的处理,再用冰块镇上好一会儿,口感才能冰凉爽口,入口润滑。
很显然,慕容砚很早便备下了。
难不成,他早就知道自己会来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