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祖母,孙女未曾犯错,为何要我跪下?”
谢灼宁抬起头,不卑不亢。
重生回来以后,她生怕自家祖母因为自己再气到中风,所以一直都是以最乖巧的模样出现,从不曾忤逆分毫。
但今天,她却不想跪。
就连外面老百姓都知道感慨一句:谢大小姐真是个可怜人儿。
可轮到自己的血脉至亲,不仅连句安慰的话都不说,反倒觉得都是她的错。
她何错之有呢?
“冥顽不灵!”谢老夫人一拍桌子,满目失望神色。
她看着眼前一向乖巧的孙女,实在是有些想不通。
“你说,为什么要进宫退婚?”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圣上虽褫夺了太子封号,却并未再多做额外惩罚。
很明显,此举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以及平息西楚太子的怒火。
只要稍等些时日过去,必然会重新赐封。
毕竟昭文帝就一个儿子,不让他当太子让谁当呢?
她只需要睁一只眼闭一眼,多忍耐一些时刻,就仍是金尊玉贵的太子妃。
可是她呢?
竟胆大包天,跑到宫里去退婚!
谢灼宁听到这话,心里一揪,竟有些悲从心头起。
不触及利益的时候,祖母可以笑脸盈盈,甚至对她维护有嘉。
但若是触犯谢家利益,她
就是最先被舍弃的一个。
她总算有些明白,为什么上一世被梁氏跟梁恪花言巧语一番哄骗,就抛下优渥的生活高贵的身份跟人私奔了。
因为她太渴望得到一丁点的关爱了。
这世上,有人爱她吗?
“祖母,萧璧城与白映雪的事闹得举国皆知,你不可能没有听到半点风声。他既负我,难道我不应该退婚吗?”
谢老夫人叹息了一口气,又有些埋怨,“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可事关重大,你怎能自己随意做决定?你兄长跟你锦云嫂嫂的父亲都是太子近臣,你毁了婚,让他们怎么办?”
谢灼宁心像是掉进冰窟窿,眼睛红红。
他们怎么办?
那有谁替她想过,她该怎么办?
“是啊大姐姐,太子殿下不过是睡了一个女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呢?这天底下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难不成你还指望堂堂太子,为你守身如玉不成?未免也太天真了。”
谢晚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逮着机会就落井下石。
“如今你退了婚,谁都知道你从前差点嫁入东宫,以后谁还敢娶你?你难道让家里的兄弟姐妹,都要因你受影响吗?”
她跟谢芷晴都已到议亲年纪,可大家都知道她谢灼宁进宫退婚扫了皇家面子,定会惹得圣上跟太子不
快,谁还敢登门求娶?
还有她兄嫂一家,日后在太子面前,该如何自处?
是以就连一向喜欢装好人的何锦云,也没个好脸色,“灼宁妹妹,你这回真的太过了!我们谢家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么害我们?”
谢灼宁抬头瞥了二人一眼。
“也不知道是谁之前意图勾引太子还失败了,差点被打死。如今好了伤疤,就忘了疼了是吗?”
“你!”谢晚吟气急。
“还有大嫂嫂,如今不是好好在这里的吗?也没见哪里缺胳膊断腿啊,我怎么害你了?”
“我!”何锦云一噎。
两人齐齐转头看向谢老夫人,哭求,“祖母,您可一定要替我们做主啊!”
谢老夫人沉吟着,似乎在想怎么处置她,才能将谢府损失降到最小。
思来想去,唯有出家一条路可走了。
反正日后她也嫁不出去了,还不如以为国祈福为名出家,不仅能挣个好名声,还能保住她的性命,不必以死全节。
正欲开口时,谢灼宁反倒抢先一步,“祖母,若您怕我牵连到整个谢府,不如就此分家吧!”
她的祖母在考虑怎么处置对谢家最有利,她也在考虑如何才能扭转局势。
所以她并没有直接告诉她们,圣上并没有同意退婚的事。
布局
了那么久,最后却功败垂成,她总得想法子捞点好处回来才行。
谢老夫人愕然抬头,“你说什么?”
谢灼宁道:“分了家,便不必荣辱系于我这小女子一身。以大伯父如今的官职地位,想来大皇子也不会轻易动大哥以及大嫂的父亲。”
这法子,该是最好的处理法子了。
可谢老夫人跟何锦云却同时出声,“这怎么可以!”
“他们兄弟二人,本就是一家,难道要叫外人以为我们谢家离心离德?”
谢老夫人为了维护谢家脸面,向来是不许传出一点家丑的。
哪怕里子已经全坏掉了。
何锦云则是想到公中的那些铺面田庄,如今她当家,从中得了不少好处。
若是分了家,那些铺面田庄岂不是也要被收回去?
谢灼宁如何不知道她们心里在想什么?
祖母想送她去出家,维护谢府名声,平息圣上跟太子怒火。
可出了家以后,家里就剩个傻白甜弟弟,还不是由着他们揉匀搓扁?
到时候他们二房,恐怕要被大房连骨头都吃干净!
谢灼宁眼尾通红,死死地抿着唇角,“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觉得是我错了?你们是我的亲人啊,为什么就不肯为我考虑一下呢?”
声声泣泪的质问,叫众人都愣了愣。
谢灼
宁却不等众人回过神,便一抹眼泪,露出几分坚毅来。
“不过没关系,我已经给我爹修书过去了。他知道我受的委屈,就算是豁出命去,得罪所有人,也定会为我讨回公道的!”
众人知道,她说的话不是假话。
她爹是出了名的护犊子,女儿奴,从小对谢灼宁都是有求必应。
小时候豫老侯爷的孙子欺负了谢灼宁,说她是个没娘的孩子,还把她推进池水里。
镇阳侯知道后,愣是跑去把老侯爷的儿子打个半死。
理由是:子不教,父之过。
他不好意思对一个几岁的孩子动手,只能出手管教一下老子了!
豫老侯爷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哭到御前,祈求圣上做主。
圣上狠狠罚了镇阳侯一顿,屁股都打烂了。
可他就算趴在躺椅上被抬回家时,还不忘朝豫家父子挥着拳头,“谁敢欺负我女儿,我打不死他!”
这句话,在赐婚圣旨送到谢家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对萧璧城说的。
谢老夫人一阵惶恐。
她倒忘了,自家这二儿子,跟条疯狗似的,若真回来跑去找太子算账怎么办?
谢晚吟眼波一动,附在何锦云耳边说了几句。
何锦云挑了挑眉,站了出来,“祖母,既然灼宁妹妹想分家,不如就成全了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