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人拿来笔墨纸砚,谢灼宁说写字据,竟当真一字一句地写了起来。
没多时,何锦云也搀扶着谢老夫人赶到。
她一直派人盯着呢,知道谢灼宁要写字据将两房债务一笔勾销,赶忙去慈安堂将老夫人叫来做个见证,免得中途再出变故。
谢老夫人见状,很是欣慰,“灼宁丫头真是越发懂事了。若真叫一点小事闹到兄弟阋墙,才白白叫外人看笑话。”
“咳咳。”在场的唯一“外人”杨方文以拳抵唇,咳嗽了两声,“老夫人,侵吞兄弟家财,变卖御赐之物,可不是小事。就算谢大小姐不追究剩下的那些财物,可圣上御赐的那些,也是必须一样样找回来的。”
上次来时,他看出煊王殿下对谢大小姐颇为看重。
于是开口时,多少偏帮了几分。
谢老夫人连连应声,“这是自然。”
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字据上,眼瞧着谢灼宁落下最后一笔,就要签字画押,一道声音却突然打断——
“慢着!”
谢恒快步走了进来,身上连官服都还未来得及更换。
暗道要糟,何锦云连忙上前,试图阻拦,“爹,灼宁妹妹说不想影响了一家人的关系,想立字据一笔勾销,您总得成全她为家人着想
的一片赤诚之心不是。”
谢灼宁听着,目瞪口呆。
好家伙,照抄她的词儿啊!
不行,她可不能落了后了。
“大伯,嫂嫂说的没错,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不能因为那些东西影响了咱们一家人的关系。”
她看了谢晚吟一眼,轻轻一声叹息,“尤其是二妹妹,已到适婚年纪,存点私房嫁妆不容易,若都逼她拿出来还债,这不是逼她去死吗?”
“若她出了什么好歹,祖母跟大伯父不知要如何怨怼我,皇家也不会要一个逼死堂妹的太子妃。”
“为了一些金银财物,闹到鱼死网破的地步,何苦来哉?还不如一笔勾销呢。”
这回轮到谢晚吟瞠目结舌了。
这一字字一句句,明明都是她说过的话!
杨方文若有所思,“本官还奇怪呢,谢大小姐为何突然要立字据一笔勾销,原来是因为这等缘故啊。”
这话说得谢恒脸上一阵火辣辣的,他看向谢晚吟,一巴掌带着风甩了出去。
“孽女!”
他浑身颤抖,气得不轻。
“我当着煊王殿下跟杨大人的面做出的承诺,你是要我当那背信弃义之人吗?”
“还敢寻死觅活?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就算是要死,也得征求我的同意!”
捂
着浮肿的脸颊,谢晚吟满眼含泪,蓄满了委屈。
看着谢灼宁的目光,凶狠怨毒得如有实质一般。
她就说这贱人诡计多端绝不会那么好心!
谢恒将谢灼宁写好的字据拿起来,撕个粉碎。
“立字据的事就此作罢,有劳杨大人跑一趟。谢某人要处理家事,就不留杨大人用饭了。”
杨方文见状立马起身,“正好下官也还有事,就此告辞。”
待他一走,谢恒立刻沉着脸道:“晚吟跟我到书房来。”
谢晚吟不敢违逆,只能乖乖跟去。
“这这这……这怎么变成这样了?”谢老夫人无奈叹气,气得脑仁儿疼。
丫鬟见状,忙扶她回去休息。
留下何锦云盯着谢灼宁瞧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今日为何她非要请杨大人过来。
若只是自家人在,就算父亲不想背信弃义,大家劝说一顿,说不定就松口同意了。
可叫来京兆府尹做见证就不一样了,若传出去说他们大房一家为了不还钱一哭二闹三上吊,要死要活逼迫谢灼宁立字据,父亲这二品大员的脸往哪里搁?
所以今日这字据,是注定立不成的。
到头来,好人叫谢灼宁当了,传出去,别人只会说她替家人着想,深明大义。
但该拿
的,她却没少拿一分。
想到这儿,何锦云瞬间渗出一身冷汗。
“灼宁妹妹,我从前真是太小瞧你了。”
“哦?”谢灼宁轻轻启唇,淡淡一笑,“我可是从来不敢小瞧嫂嫂呢。”
从客厅回到风华阁,不过半个时辰,大房那边便送过来不少东西。
都是何锦云私底下扣住的。
除此之外,谢晚吟拼死拼活护住的那个檀木雕花匣子,也被大伯父叫人送了过来。
一并送来的,还有一沓铺面庄子的地契,都是他这些年当官挣下的家产。
谢灼宁数了数,交给茯苓跟半夏,“仔细入册保管好,这些可都是日后明琅娶媳妇的聘礼。”
说来再过不久,书院就要放假了,届时她便可以见到弟弟了。
一想到这一世自己的家人全都还好好活着,她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可笑着笑着,她笑容顿时一收。
差点忘了,萧晋煊那边还情况不妙着呢。
她忙问茯苓,“今日是几时来着?”
“四月二十九。”
“都二十九了啊。”她支着颔,若有所思。
五月初一,西楚使团入京。
而如今萧晋煊那边称病不出,明日雍王跟太子势必会为了接待使臣的事互相攻讦。
这或许就是萧璧城一直在等的,
最好时机。
她记得他手里,好像也有一株飞叶佛莲来着。
正好,明天趁机敲诈他一笔!
谢灼宁当即吩咐,“对外宣称我得了急症,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
翌日。
朝堂之上。
众人惊讶发现,本该在东宫闭门反省的太子萧璧城,竟出现在了朝堂之上。
难道是圣上打算力排众议,再给太子一次机会?
这当然不是雍王党想看到的结果,当即上奏,说太子在禁令期间、私自出宫,前往福安寺私会圣女。
一国太子,三番两次为一女子冲昏头脑,当然引得群臣不满。
谁知太子竟在这时不紧不慢地开口,“孤的确私自出宫前往福安寺,但却不是为了私会什么圣女,而是去上香祈福,祈求父皇身体健康,百病全消!”
一众大臣闻言点了点头。
如此虽是违背禁令,却也算孝心可嘉,情有可原。
雍王自然不肯罢休,“你说去为皇上上香祈福,谁知道是真是假?万一是假借上香之名私会佳人呢?”
萧璧城早有准备,自然不怕质疑。
他朝上一拱手,“回父皇,儿臣并非一人前去,而是与未来太子妃一起。若雍王不信,儿臣这便派人去谢府请谢大小姐过来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