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透沈凤鸢眸中的疑惑与惊慌,梁暮烟唇角微微上挑,加快脚步去追李清钰。
落木萧萧,北风呼啸。
梁暮烟赶到芳兰阁时李清钰正呆愣愣地站在梅树下,目光透过盛放的梅花不知在想什么。
一身月牙白色的外衫罩在身上,显得她格外清瘦,孑孓而立。
“娘亲。”
梁暮烟接过宋嬷嬷手里的披风给李清钰披上,一脸关切地望着她,欲言又止。
前世加上今生两辈子,她从未见李清钰露出如此脆弱的神情。
“你衣衫沾了茶渍,快进屋换一身。”
李清钰冲着她柔柔一笑,仿佛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一般,挽着她的手臂进了屋子。
“快,将屋里的炭火烧旺。”
李清钰爱惜地摩挲着绯色外衫上的茶渍叹了口气:“可惜了,前几日刚为你做的新衣。”
梁暮烟换了一身水蓝色外衫,从屏风后头出来,再也忍不住一般扑进李清钰怀里。
“娘亲,你心里不舒服便不要忍着。”
梁暮烟仰头看着李清钰,试图看穿她眼底的情绪。
李清钰抿唇将梁暮烟揽进怀里,慈爱的摩挲着她的发顶,久久没有言语。
她早就对梁衡没了指望,顾
念着那份夫妻之情不曾认真计较,撕破脸皮,如今倒好,梁衡一心认为她是善妒,戕害外室后嗣之人。
夫妻二十载竟连这点信任都不曾有过。
梁衡不仅背弃了他们之间的感情,也看低了她……
若非顾及儿女婚事,她已起了和离的心思。
“娘亲没事,你早些回去歇着吧。临近年下国子监休沐,正好松快松快,跟着慕笙出去玩玩。”
李清钰用手拂过梁暮烟有些散乱的鬓角,声音温婉。
梁暮烟摇了摇头:“我只想陪着娘亲。”
李清钰略微迟疑,眉目舒展,缓声开口。
“好,我想去你外祖家小住一段时日,你陪我一起。”
她在梁家做了二十年的儿媳,处处小心谨慎换来的只有猜忌与拿捏,既然如此,何不随心而来。
自始至终是梁衡对不住她,而非是她辜负了梁衡。
“宋嬷嬷,打包收拾行李。”
李清钰沉声吩咐,话音刚落外头就传进来一道男声。
梁衡挑开珠帘进门,脸上难得地带了点歉疚。
“好端端的,打包行李做什么?”
梁衡撩起衣袍坐在李清钰身边,侧头看着她清瘦中带着几分病容的侧脸,心里泛起一
股怜惜之情,抬臂想要覆在她放在膝头的手上却被避开。
“侯爷还是去陪表姑娘吧,她刚刚许是吓坏了。”
冷冷的语调没有半分起伏,更是不见往日的温柔小意。
梁衡被她的话噎住,脸上讪讪,开解道:“你我不过偶有龃龉,何必去岳丈家叨扰?”
“侯爷觉得这只是龃龉?”
李清钰目光平静地看向梁衡,那股疏离感丝毫不像是在看枕边人。
梁衡再三被她忤逆,心里那点愧疚消耗殆尽,恼羞成怒道:“临近年下,你执掌中馈若不在府中上下行事该听谁!”
“侯爷大可把张家全给凌虚阁那位。”
李清钰冷着脸起身离开梁衡,坐在他对面,冷冷道:“侯爷刚才不是还想休妻,既遭厌弃,倒不如给你二人腾地。”
梁衡脸色一变,这才发现李清钰并非是使小性子,是动真格的了。
“清钰,为了跟我置气你连儿女的前程都不顾了吗?”
梁衡起身,伸手指着她厉声道:“凌风尚未娶亲,烟儿还要嫁人,你我若是和离,哪有好人家的儿女肯同他们一处!”
李清钰被他戳中心事,不再言语,若不是为了儿女她怎会一而再再
而三地容忍!
梁衡见她有所软化,放柔了语调道:“二十几年的夫妻,我心里怎会没有你,今日之事确实是我的错,我也告诫凤鸢了,若无事不许她再来打扰你。”
李清钰抬眸对上梁衡那双有些折旧的眼眸,心中有些有些松动,垂眸不语。
梁衡缓缓松了口气,知道李清钰这是被自己劝下了,带了几分柔意握住李清钰的手,刚要开口就被躲开。
“侯爷若无事便请离开,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李清钰面色冷淡,用背影背着他。
梁衡无奈,心里又挂着凌虚阁那边,只得吩咐梁暮烟:“好好照顾你母亲,莫要惹她生气。”
梁暮烟点头,起身送他离开。
看着那道厚重的背影消失在游廊处,梁暮烟心底浮上一层寒凉,唇角微挑:“两面三刀,前世若非你倒打一耙,李家怎会落得一门忠烈死无全尸……”
“小姐,您说什么呢?”
宋嬷嬷看着梁暮烟脸上的凉薄,心里一惊。
梁暮烟转过头来:“没什么,好戏才刚刚开锣罢了。”
沈凤鸢,你今日敢伤我娘亲的心,来日我必要你十倍百倍地偿还。
除了滑胎这一项,她倒
要看看沈凤鸢该如何越过这一关……
“小姐,外头风大,咱们回去吧。”
宋嬷嬷缓声提醒,梁暮烟颔首,正要进屋,树后突然传来一道怯生生的嗓音。
“烟儿小姐。”
一个十五六身形纤瘦的丫头急慌慌从树后出来,左右张望了一下,嗫嚅道:“奴婢有话跟您说。”
“进屋说。”
看出她眸子里的胆怯,梁暮烟将人引进门,看着眼前有些熟悉的小丫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到底是谁。
“你找我有何事?”
小丫头鼓足了勇气抬眸,声音颤抖道:“奴婢玉川,是凌虚阁的丫头,之前在梅林时小姐曾赐药给我。”
“是你,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梁暮烟接过夏竹递来的热茶,淡淡饮了一口,也不着急等着她慢慢说。
“奴婢感念烟儿小姐的恩德,特意过来相告一事。”
说罢,她已有所指地看着宋嬷嬷同夏竹。
梁暮烟对两人使了个眼色,两人缓步出门,将房门关上。
“人都走了,你说吧。”
玉川咬了咬牙,压低了声音道:“奴婢刚听见主子同心腹丫头密谈,说是,说是并未怀孕,原想着把假胎嫁祸道到夫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