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暮烟转头对上梁芸生的目光,眉眼微挑,露出一个挑衅般的笑容,转头又细细地搅动这砂锅,浓香扑鼻。
“大火改成文火,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好了。”
夏竹是懂非懂的点头,想不通她家小姐怎么突然对侯爷这么上心了。
梁芸生攥紧手里的帕子绞成一团,目光嫉妒地几乎能把人瞪出个坑来,丧生恶气指使旁边的丫头。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佩环,你去看看娘的安胎药熬好了没!”
梁暮烟见她上钩,唇角微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拍了一下额角:“糟了,我忘带一味香料!”
“我回去帮小姐找!”
夏竹转身,急吼吼地要回院子。
“那是我从漠北带来的,你不知道放哪儿了,罢了,我亲自去找,你看好这补汤莫要,让人拿了。”
梁暮烟靠近夏竹耳边,着重强调“让人拿了”四个字。
夏竹恍然,点了点头:“小姐放心。”
梁暮烟脚步匆匆,出了厨房却并没有朝自己院子走去,而是去了离此处不远的梅园。
镇威侯府的梅园在京城小有名气,寒冬时节寒梅怒放那几日常有朝中同袍、高门贵族前来赏花饮酒。
这片林
子是梁衡为了讨好母亲特意种的,自打外室来家里,目前便再也没来过这里。
梁暮烟信步闲游,看着指头娇嫩的雪白嫣红连日紧绷的心倏然放松下来,然而没等她松快多久,便听见前头隐隐传来压抑的哭泣声。
“怎么躲在这里哭?也不怕着凉得了风寒。”
梁暮烟走到一棵腊梅树下,将帕子递给蜷成一团坐在地上的小丫头。
小丫头被人惊动,慌忙起身跪在地上,怯生生地不敢抬头。
“奴婢冲撞了小姐,小姐恕罪。”
梁暮烟听这丫头声音里都打着颤,伸手欲将人扶起来,谁料她刚动那丫头便往后一退,死命磕头。
“小姐饶了奴婢这次,奴婢再也不敢了!”
瞧着她惊弓之鸟的样子梁暮烟暗暗皱眉,这是哪房的丫头瞧着倒是面熟。
“起来吧,我没怪你。”
梁暮烟拉着她的手腕将人扶起来。
那小丫头被碰到的一瞬间倒吸一口凉气却也不敢挣扎,只是哀哀看着梁暮烟。
“你身上有伤?”
梁暮烟看着眼前跟自己差不多年纪,比自己还略低一头的丫头心里有些发涩。
在漠北时邻居家的女儿同她十分要好,她去大户大家做
丫头,到最后死的不明不白,连个尸首都没有。
幽幽叹了口气,梁暮烟撸起那丫头的袖口,上头横着几道一指宽的於痕,新伤叠着旧伤,几乎没一块好皮肉。
“是谁打你了?你是那个院子的丫头?”
梁暮烟声音陡然冷了起来,奴婢也是爹生娘养,就算是侯府也不能如此仗势欺人!
“奴婢伺候沈夫人,哦,不不不,是表小姐。”
小丫头觑着她的脸色慌忙改口,生怕惹得她不高兴再换来一顿毒打。
“这瓶药你拿着,回去涂在伤处,能减轻疼痛还不会留疤。”
小丫头低垂着眉眼不敢接,推辞道:“小姐,这太贵重了,奴婢贱命一条不配的。”
梁暮烟强行将药瓶塞进她手里:“别说傻话,谁的命也不比谁的金贵,快回去吧。”
小丫头看着手中的瓷瓶红了眼眶,福了福身子提着裙摆往凌虚阁方向跑去。
梁暮烟眼见着小丫头瘦弱的背影消失在梅林中,心里闷闷的。
罢了,自顾尚且不暇又怎帮的了旁人。
梁暮烟微微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厨房。果不其然,小炉子上的补汤已经不见了。
夏竹委屈巴巴地凑上来:“小姐,芸姑
娘非要把补汤端走,说是要给老爷送去,奴婢拗不过她,还请小姐责罚。”
“无妨,只要父亲能喝到就好。”
梁暮烟和煦一笑,而后跟厨娘道谢:“给你们添麻烦了,这些算是我犒劳大家的。”
说罢给夏竹使了一个眼色。
夏竹会意,掏出钱袋子,每人发了一小块碎银子。
转身离开后,梁暮烟还听见身后的厨娘大厨议论。
“究竟是嫡出的小姐,就是大方!”
“可不,不像那位来了就拉着个脸,那颐指气使的样子比皇后娘娘还要威风。”
“不过这嫡小姐性子是真好,被人抢了功劳都不急。”
“你懂什么,这才是真胸襟真孝心!”
主仆两人走上游廊,下坠确定离的够远才压低声音开口:“小姐,您搞这么一出就是为了博一个好名声?”
梁暮烟但笑不语:“以后你就明白了。”
“小姐你就告诉我嘛!”
夏竹跟在梁暮烟身后喋喋不休,两人正笑闹着,一个小厮从身后追上来。
“二小姐,门房说同仁堂的小药童拿了名帖来找您。”
小厮双手捧着名帖递给梁暮烟。
梁暮烟看着名帖心中蓦地一沉,那汉子的妹妹怕是
情况不妙了。
“夏竹,去拿我的药箱我在门口等你。”
梁暮烟随着小厮去了门口,果不其然,药童和那个汉子正站在角落处等她,夏竹一路小跑也跟了上来。
那汉子瞧见梁暮烟眼眸一亮,立刻跑到她跟前,急切道:“神医,我妹子吃了你的药病情有所好转,但今个儿一早又发作起来,来势汹汹,还吐了两口血!”
“你妹妹现在的情况很棘手。”
梁暮烟秀眉微蹙,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汉子。
终于,汉子咬着牙点了点头:“神医,劳烦您去我们住的地方为我妹子诊病。”
“事不宜迟,走吧。”
梁暮烟跟在那汉子身后,紧赶慢赶才能追上他的步子,等走到破庙时额上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夏眯喘着气将药箱放在神台上。
梁暮烟看着四处漏风的破庙眉头紧锁,而后目光落到睡在稻草堆的姑娘身上。
她衣衫还算暖和,只是一张小脸带着病气没有一点血色,唇角还带着没有擦干净的血渍。
“这边是你妹妹?”
那汉子点头,紧张地看着梁暮烟为她把脉。
梁暮烟按上她的手腕,皮肤细腻光滑,这姑娘明显出身富贵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