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阳光洒进室内,雪后空气格外清新,屋子里有地龙,烧得人身上暖烘烘的。
梁暮烟歪在榻上,越想越是觉得诡异,潜伏几年就为毒死一个高门贵女,这到底是谁做的,出于何种目的?
又或者是张怜儿身上藏着什么秘密?
“这里头水深得很,你小心死了都没人收尸……”
厨娘森冷的语调犹在耳边,梁暮烟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颤,不管这里头暗藏着什么,她已经沾染了再无回头之路。
及时如此倒不如查个彻底,知己知彼,有个防备总是好的。
那味天附子只有漠北才有,即使是在漠北也算是稀罕物。想来京城应该没有几家药店有,厨娘长期投毒购买量肯定不少。
她若以此为根据调查,兴许能探出头绪。
“夏竹,跟我去趟同仁堂。”
赶到同仁堂时恰好王神医正在晾晒草药,见梁暮烟来了立刻放下手里家伙,掏出银针兴冲冲地向她请教。
“小姐,你可算来了,这金针走穴的法子我一直拿不住力道,还请小姐再多教教我。”
梁暮烟点头应是,走到一旁稻草扎成的人体模型旁,指尖捻着金针一面示范一面讲解。
王神医听得入神,连
连惊叹。
“听小姐一席话,胜读十年医书。”
王神医歆羡地朝着梁暮烟拱手,而后才想起什么似的道:“瞧我,光顾着学针,不知小姐这趟来有什么吩咐?”
“神医可听说过天附子?”
“天附子长在漠北荒地,莫说京城很少见就算是漠北本地也没什么情愿冒着被风沙淹没的危险去采它。”
王神医捻动胡须陷入回忆,缓声问:“小姐怎会想起问这个?”
梁暮烟略微迟疑,最终还是道:“几日前有人中毒,那毒里有天附子做药引,我想通过这药查明原委。”
“中毒?”
王神医神色凝重:“此事恐怕于咱们同仁堂脱不了关系。”
“为何?”
梁暮烟诧然,不知王神医怎会如此说,同仁堂向来奉公守法,药堂上下更是医者仁心。
怎会同下毒害人扯上关系?
王神医解释道:“整个京城只有咱们同仁堂有这天附子。我恩师曾在漠北游历,偶然得到一些天附子,便放在同仁堂售卖。”
“可有记录姓名的售卖账册?”
梁暮烟眉头微蹙,心里隐隐升起一股不安,不曾想天附子竟然出自同仁堂。
王神医不敢耽误,立刻去翻找账本。
“买天
附子的人不做,一共有三位,其中两位有一段时间没来了,一位前几天还来过。”
王神医一面说一面翻找,半晌才扒拉出一本厚厚的账本来,抖落上的灰尘递给梁暮烟。
梁暮烟翻开账本还没来得及看,便听见外头腾起一阵喧哗。
“你这乞丐怎么跑到医馆来了,赶快出去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让我进去,求求你了,让我进去吧!”
梁暮烟抬眼望向门外,只见一个穿着破烂的乞丐正和药童撕扯:“别拦了,给他些吃的吧。”
话音落,小药童进里间去拿剩馒头。
那乞丐见没人拦着立刻冲进门,大步走到梁暮烟身前,嗓音粗嘎干涩:“小姐,我不要吃食。”
梁暮烟抬头,入目便是一张满面风霜,嘴唇干裂,棱角分明的脸,那汉子身形高挑挺拔,衣着却破烂不堪难以蔽体,右臂袖口带着血迹,手肘以极其不正常的弧度弯曲着。
看容貌气度此人不像是个乞丐,许是横遭变故才会落到这般境地。
“你不要吃食要什么?”
梁暮烟放下账本抬眸询问。
那男子一愣,没想到自己竟然得到回应,立刻急切道:“求神医救救我妹妹!她已经
烧了三天,眼瞅着就要不行了!”
“她人在哪里?”
梁暮烟示意药童拿着医药箱跟自己走一趟,天寒地冻又刚下过一场雪,病人怕是不易移动,只能她亲自走一趟了。
“不用劳烦神医,我和您大致说说小妹的病情,您对症给开些药就好。”
那汉子目光有神,神色间却带着几分谨慎,似是不愿透露自己的住所。
梁暮烟了然,此人或许别有苦衷,正欲询问病人病况,却被小药童打断。
“胡闹,我家小姐肯随你走一趟已是天大的面子,不见病人不经望闻问切怎能随便开药治病!”
小药童叉腰看着那汉子一脸不满。
“既是神医自当有些本事,否则岂不是浪得虚名。”
那汉子看向梁暮烟,眸光里带了几分咄咄逼人。
梁暮烟心中啧啧称奇,一个乞丐竟也如此硬气,想来确实是看重这个妹妹。
不知怎的,她想起了家中大哥,心思一软便道:“你先说说妹子的病况。”
汉子面露喜色,拱了拱手:“多谢神医。”
之后又道:“她病了有半个多月,身上陆续起了细密的红疹子,一开始没什么,几天后便发起了高热,现在时昏时醒,很是不好。
”
“那疹子一起就是一片,病人还偶有咳嗽是不是?”
梁暮烟提笔写下一张药方递给药童,轻声吩咐:“制成蜜丸,让他带走。”
“神医说的分毫不差!”
汉子激动地脸色通红,不知该如何感谢是好。
“坐去那边,我帮你处理一下胳膊。”
梁暮烟指了一下诊台,王神医配合着麻利着找出止血,治疗跌打损伤的药物。
“不用劳烦!”
那汉子瑟缩了一下收回手臂,警惕地看着梁暮烟。
梁暮烟被他惊弓之鸟的模样逗笑,严明厉害道:“你这胳膊若是不尽早治疗怕是就要废了,再说,你行动不便又怎能照顾好妹妹。”
一语中的,汉子迟疑片刻,便坐下了。
梁暮烟丝毫没有嫌弃,用干净帕子沾着药水为他清理伤口,包扎好几个深可见骨的刀伤。
“你妹子多大了。”
梁暮烟一面按着他手肘处的骨头一面闲话。
“今年十岁了。”
“年纪倒是不大,只可惜得了这红疮病,怕是没多久的活头了。”
梁暮烟叹息着摇头,手上缓缓发力,要为这汉子正骨。
“什么!”
汉子又惊又急:“神医不是给开了药?”
“我治不了你妹妹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