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暮烟一直让人盯着凌虚阁，听闻刘嬷嬷这两日往府外拍跑得勤，前几日还回了一趟庄子上，心指鱼儿这是上钩了，便叫人暗中看着，有时支着夏竹走两趟同仁堂谈谈风声。
转眼，半个月一晃而过，天越来越冷，期间还下了两场雪。
宜兰院。
梁老夫人正懒散的躺在罗汉床上，听着小丫鬟念书，就见苏嬷嬷掀开帘子，支着帘子朝着梁老夫人道：“老夫人，侯爷来了。”
“今日不上值？”瞧着只慢了一步的梁衡，梁老夫人先是瞥了苏嬷嬷一眼，才看向梁衡，开口问道。
苏嬷嬷会意，朝着屋里伺候的几个小丫鬟挥挥手，很快，屋内就只剩下他们三人，苏嬷嬷亲自上手，为梁衡沏了杯茶。
“儿子给母亲请安。”
梁衡虽是板着脸，梁老夫人却一眼就瞧出来，他今日心情甚为不错。
果然，正如梁老夫人所料，下一秒，梁衡眉头舒展，面上扬起一个笑容来，“母亲，您可知，儿子今儿得了什么好消息？”
“哦？”
梁老夫人闻言兴致缺缺，她这两日正是换季身子乏累，诸事不上心。
只是这话还没等两老夫人说出去，就听到梁衡的声音继续响起，“你还记得那位德高望重，三朝元老的殿阁大学士孔问道吗？”
梁老夫人点了点头，应道：“自然记得，他未退隐前，圣上曾几番邀请他做帝师，都被他连番拒绝，只当年看中太子资质，在手下
亲自教养了三年，也是太子自来资质远超其他皇子的原因之一。”
梁衡忙点了点头，眼里都是藏不住的喜悦：“他与夫人伉俪情深，偏生于子嗣上极为单薄，到了孙辈，竟是只得了一个孙女，名唤孔笙。幸得这孙女三岁能诵，五岁成诗，七岁识千字，老两口极为宝贝，教养的才华出众，名满天下，素有‘扫眉才子’之称。”
老夫人皱了皱眉，有些不耐道：“这又如何？”
梁衡按捺不住激动心情道：“您知道本朝自来无女子为官的先例，只是圣上怜其才华横溢，便许她在国子监担当祭酒，侧坐遮帘授课。未曾想，这孔笙竟在前几日朝圣上提议，说是因怜侯门女子虽不乏大学问者，却因着身份受限，不能问见大儒，想要挑选一批侯门贵女，收为弟子，得进国子监读书。”
老夫人眼睛一亮，缓缓地从榻上坐了起来，满眼欣喜之色，“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的，只是每家府上只有一个入学名额，咱们家女儿又有些多了……”
梁衡点点头，末了又有些犹豫道：“您说这名额，应当如何处置？”
自从得了消息，梁衡心里便有了想法，这国子监学生的名额，定然是要能给侯府增添脸面的小姐。
思来想去，觉得梁月白就是最好的人选。
梁老夫人没接他的话，坐在榻上沉吟了一会儿，方才慢声道：“这桩事，却得好好打算一番……”
“去
国子监，学问旁的倒也罢了，最重要的是，往常在那读书的都是皇孙贵戚，我听闻太子和几个皇子，三不五时也常去那里点卯，若是能有幸与他们结交，那必定是咱们侯府的无上荣耀。”
梁老夫人顿了段，似是下定了决心道：“咱们侯府丫头都是好的，只是若要从中挑一个最好的出来，那自然是月儿了。”
老夫人话一出口，梁衡心里便舒了一口气，“那这件事，儿子就劳烦母亲费心了，月儿那边到底年纪小，还望母亲要多多提点一二。”
“放心，这些我心里都有数，你记得，这件事不许说出去，就是凤鸢那儿也不许透露给她知道，明白了吗？”
对于梁老夫人的警告，梁衡垂眸应下。
梁衡还要去官邸当值，说完正事就很快离告辞了，待他一走，梁老夫人也没了之前的慵懒，直接吩咐苏嬷嬷，“去将月儿喊来。”
“是。”
梁月白刚从宜兰院离开没多久，见苏嬷嬷亲自来请，连衣服也没换，便跟在苏嬷嬷身后去了宜兰院。
半道上，梁月白装作不经意的向苏嬷嬷打听，“可是早上请安时，祖母忘记了什么要嘱咐吗？”
苏嬷嬷脸色不变，淡淡开口：“月儿小姐到了便知。”
梁月白知道从苏嬷嬷嘴里问不出什么，便识趣的没再问了，只安安静静跟在苏嬷嬷身后。
一听到动静，软塌上正在剪花枝的梁老夫人就听到动静，歪头看过来，
目光在碰到梁月白的时候，眼睛一眯，笑了起来，“月儿，你过来。”
饶是如此，梁月白也是先恭敬的福身行礼后，才缓身紧挨着梁老夫人坐下，“祖母，您唤月儿来可是有何吩咐吗？”
目光在空荡荡的正堂内扫视一周，发现整个室内除了他们祖孙俩就只有苏嬷嬷贴身伺候。
梁月白心里微微一动，还未开口，梁老夫人先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近日功课跟先生学得如何？。”
梁月白蹲在老夫人身边，乖巧地回答：“回祖母，前几日先生还夸月儿，说月儿功课做得好。”
梁老夫人宠溺的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尖，笑道：“我就知道，月儿最让我省心来了。”
“祖母怎的突然问起这个来？”
梁老夫人向来不过问她功课的事情，今日却突然问起，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跟她说。
对上梁月白好奇的目光，梁老夫人缓缓开口：“今日你父亲回来，说是国子监有位女夫子提议，要从每个侯门世家挑一位女子进国子监读书。”
“祖母，说的可是真的？”
闻言，梁月白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但没过多久，眸子又暗了下去。
梁老夫人哪里不知道她的小心思，笑了笑说道：“我和你父亲商量后决定，侯府的名额便给你了。”
“祖母，月儿当真可以去吗？”梁月白激动的一时忘了规矩，紧紧的攥着梁老夫人的衣袖，一脸不可置信。
不过下一
刻，梁月白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般，脸色一变，“要不还是算了，若是让几位妹妹知道了，月儿……”
梁老夫人脸沉了下去，连声音都变得威严起来：“怎么连我的吩咐都敢不听？”
梁月白的脸一瞬间僵住了，连忙说道：“月儿不敢。”
梁老夫人垂下眼眸，看着梁月白搅在一起的手指，眼中的冷意去掉几分，缓声道：“这次的机会十分难得，月儿可不要让祖母失望了。”
梁月白快要蹦出来的心立刻归位，她红着眼抓紧了梁老夫人的手，眼中充满感激的看着梁老夫人，“祖母，月儿一定会努力的。”
见此，梁老夫人点点头，想了想特意嘱咐了一句，“你且记住，这事切莫声张。”
梁老夫人这句话，梁月白怎会不知晓其中的深意。
她低垂着眼眸，压抑着内心的喜悦，只是语气中难免添了几分喜气，“是。”
待梁月白离开后，梁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月儿这性子，还是要再磨一磨。”
“大小姐年纪还小，再说了，这不是还有您看着嘛。”
梁老夫人脸色稍缓，虚空点了点苏嬷嬷，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另一边。
梁月白一回到自己的住处，坐了好一会儿，才从刚才的喜悦中回过神来。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看向在一旁服侍的墨文吩咐道：“你立刻去趟多宝阁，给我取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
